戩前腳出門,我便立刻關門入房,輕輕揭開肩頭包紮
一見肩上的傷,頓時緊緊咬住嘴唇。
手指留下的黑洞洞的傷口,邊沿已經發綠,傷口不癒合,布條上沾染著淡淡的綠色水跡。
我看著那傷怔住好一會,才回過神來。
楊戩臨走之前,曾度過真氣給我,幫我壓製藥性。
通天的毒非比尋常,若不瞭解根源擅自驅毒,反容易弄巧成拙。
我深知他的用意,但,如是讓我乖乖回去跟他求藥,卻是不能。
他定是做夢。
將床單扯碎幾條,支起胳膊,咬著牙將傷口勒緊。
如此忙完了,只疼得幾次快要昏厥,渾身汗濕重衣。
忙完之後,才邁步下床。
我有一件事,要同時去做。
眼望天際,我輕輕一笑。
既然生在世間,則必定跟周圍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斬不斷,理還亂,曾經以為離開就是永遠的告別,但那又如何,沒有了真正的他,噩夢卻不放過我,就算身在終南,每次做夢迴到那地獄般的地方,每每醒來都是滿身的汗,驚恐的一顆心像是被人憑空摘了去,那麼痛苦那麼難受。
所以,逃離有時候也並不算是好辦法。
幾百年後又重逢,我忽然想開:既然天注定我逃不脫,那就索性不用逃了。
該來的,讓他來。
該讓我了斷的,我不會再逃避。
邁步走出房間,回身將房門帶上。
迎面一股潮濕的空氣撲面而來,我停了招雲離去的心思,邁步向前走。
沿著山石崎嶇的路走了不多時。眼前豁然開朗,大團大團地白雲在蔚藍的天際堆積著,白雲之下,是蔚藍的水域。
我為之震驚,久久未語。
這裡是什麼地方,景色如斯美麗。
回頭看,山巒之間岩石之上,是那棟連綿的樓宅。
尖尖的簷角上挑,非常鮮明的弧度。
如果不是……
楊戩帶我前來。這地方,想是我想像中完美的居住之地。
可惜,可惜。
輕笑一聲,伸手招來一朵雲,縱身而上,飄然向著碧游宮所在而去。
通天同我這番爭鬥,顯然是雙方都沒有討得好去,但這也是因為他只是元神離體的緣故。
何況,我觀他元神亦是不全。不知是何種原因。
但無論如何,碧游宮是他的出身所在,他同我鬥完,定是要返回碧游宮休養元神。
我駕雲直過山川。
*
「那個壞孩子。」
楊戩落定身形,踏步上山,一邊苦笑。
「不過,比起她冷冰冰總是不理我,讓我來替她出氣,也算好事一件吧,」伸手挽起胸前垂著地一縷髮絲。「但是,……」
歎了口氣,臉上露出無奈的表情。
「但是……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壞丫頭!你那是什麼眼光,看著本大爺的時候像看一個死人,你以為本大爺是瞎子看不出來嗎?……總有一天我要——」
仰頭大叫幾聲,卻在最關鍵的時候停住。
歎一口氣。
楊戩垂下頭:「總有一天……你會知道……」
輕輕一笑。握緊了手上的兵器。
碧游宮門外,一道宏大掌氣破空而來,守門的道者身子倒飛入殿,倒在地上,嘴角鮮血滲出。
正在大殿內值守的多寶道人眉頭一皺,轉身望著門外:「是什麼人如此大膽,居然敢在碧游宮惹事?」
兩邊頓時有人上前將倒地的兩個道者扶起,慢慢地退之一旁。
多寶道人邁步上前,望見大殿之外,慢慢地出現一個挺拔不羈身影。
「惹事?道友誤會了。」對方笑著,似乎方才發生地事情同他完全無關,「弟子只不過前來拜山而已。」
如此卓爾不凡的氣質,超然物外的淡淡真氣散發,對方一手持長長畫戟,一手背在身後,細腰長身,銀眼淡淡的光芒閃爍。
這是……
多寶道人望著眼前人,心中不由震驚。
看這個人的不群形容。如果所料不錯,這人明明是玉虛門徒啊。怎麼會擅自跑來截教鬧事?
「拜山?哪有這麼拜山的,你分明就是來踢館!」多寶道人
得及說話,旁邊人影一晃,卻是金光聖母。
她向來性急如火,快人快語,多寶道人阻止不及,金光聖母已經閃身到了他身前:「哪裡來的臭小子,不教訓你一頓,你不知我碧游宮是何地方!」
那人毫不在意,呵呵一笑,儀態雍然:「碧游宮是什麼地方我自然知道,所以才慕名而來麼,不過……要教訓的話,也勞駕不了道友了,請問貴教教主何在?」
他說話之時,眼睛在金光聖母身上一掃,隨即便只看著多寶道人。
那亮晶晶的眼睛,看的金光聖母略覺異樣,但他卻只看著旁邊地道人,又叫她生氣。
「好大的口氣,我們教主豈是等閒人可見到的?」不等多寶道人說話,金光聖母盛怒,厲聲喝道。
多寶道人上前,伸手拍拍金光聖母肩頭,示意她稍安勿躁,一邊問道:「請問這位道友,可是姓楊?」
對方面不改色,連笑意都未曾減少:「道友好銳利的眼光,在下楊戩。」
「楊道友是玉鼎真人座下弟子,怎麼會無緣無故找上本教教主?」多寶道人問道。
楊戩微笑:「自然不是無緣無故,弟子是有點事情想要當面請教貴教主而已。」
多寶道人說道:「道友莫不是找錯了地方,本教教主早就閉關數年,不曾見客。」
「哦,是麼?」楊戩淺笑,「道友何不去親自詢問一下貴教教主?」
多寶還要繼續說,金光聖母卻忍不住,又說:「臭小子,你不過是玉鼎真人的弟子,居然敢在碧游宮說大話,當我碧游宮無人?好,要見我教主,先過了我這一關!」
多寶道人咳未來得及說話,金光聖母身形一閃,已經飛身上前。
楊戩一笑:「那麼就請不吝賜教囉?」
手下卻不曾怠慢,身形一晃,長長畫戟一閃,一溜白光自刀刃口閃出,衝著金光聖母而去。
金光聖母扭身躲過,手上一招,一柄寶劍在手,向著楊戩身上招呼而去。
楊戩回身一挑,將寶劍挑開,兵器相交,發出刺耳的「噶」地一聲,光芒一閃消失。
多寶道人見兩人鬥得不可開交,心中暗自焦急,想了片刻,心中忖度此事還需要請示一下教主才是,於是轉身向著殿後走去。
戰團之中楊戩冷眼看到,心頭冷笑。
手心捻動,悄悄地念了一個訣,金光聖母只覺得眼前一陣光華閃爍,忍不住閉了閉眼,再睜開之時,卻看到楊戩已經出了大殿,正在台階之上對著自己徐徐地笑。
金光聖母來不及想其他,縱身一躍,衝著他便再度撲過去。
楊戩虛應一招,便又重新向後退去。
金光聖母看他並不戀戰,心頭大大得意,笑道:「楊戩小兒,怕了麼?若是害怕,就老老實實跪下來磕三個響頭,本聖母可以考慮原諒你地冒犯之罪。」
楊戩卻並不言語,只是微微地笑。
金光聖母看他笑得陶然,唇紅齒白,眼波流轉,颯然不羈之中帶著一絲頂天立地的霸氣,碧游宮除了教主,其他人哪裡還有這種風采?
心中不由地一動。
「你不動手,只管逃做什麼?」
低低地斥了一句,金光聖母合身再上,這次出手之際,卻留了三分情面。
楊戩不語,又是輕輕應了一招,旋即便後退。
金光聖母心頭驚異,細看他面色,仍舊是春風拂面波瀾不驚地,雖然是極其好看的,但憑空卻多了一份難以言語的詭異古怪氣息。
金光聖母咬了咬牙:「楊戩小子,你再不求饒,就別怪本聖母手下無情了!」
楊戩仍舊沉默,身形如劍挺立。
周圍已經有碧游宮的弟子在圍觀,見金光聖母並不痛下殺手,有的已經在竊竊私語。
金光聖母偷覷之下,臉上不由地一紅,當下把心一橫:「楊戩小子,受死吧!」
仗劍再上,劍鋒蕩起白光,向著楊戩胸前刺去。
楊戩一躲,居然沒有躲得開,金光聖母一聲驚呼,眼見劍尖要刺入他的胸口,而那人嬌如桃花的臉正在眼前,心頭不由地大大悔恨,想到:我就這麼殺了他,豈非可惜了這麼美且難得的一個人……
手腕上用力,便想要將長劍盪開,只求不要傷的他無藥可救,誰知劍尖刺入楊戩胸口,只覺得輕飄飄地,金光聖母大驚失色,周圍碧游宮弟子亦發出陣陣驚呼,金光聖母定睛看過去,卻看到眼前楊戩忽而不見,而在自己的劍尖之上,一片嫣紅色的花瓣已經被刺破。
金光聖母手腕一抖,那花瓣飄飄蕩蕩,自劍尖上跌落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