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府的上空被巨大的妖雲覆蓋,好像一個特異空間存聲也被隔離在內。
這個結界做的十分強大,將清流的結界也籠罩在內,若是外人遠遠看去,倒也是安靜一片,看不出任何異狀。
聞仲順著宮人指引,在偏殿等候。
其間他問過數次為何大王未曾出現,回答皆是:「大王現在正有要事,待會兒會跟太師相見。」
漸漸地,陸陸續續有酒,水果跟點心之類東西送上。
聞仲盤膝而坐,望著面前酒杯,思量著到底紂王會跟自己講何要事。
如此,不知不覺竟等了幾個時辰。
做人臣子,原就是這樣的,不逾矩,要等便等,君上一個原因都不必給,這種事情也是平常。但聞仲逐漸不耐煩起來,不知為何,心總是有些沉不住氣。
因為沉不住氣,所以失了主張,竟一時不知道是轉身離開的好,還是繼續等候。
只是他不知為何自己的心會如此緊張,難受,甚至帶一點點忐忑,心驚肉跳,半個晚上。
終於耐心達到頂點,聞仲手拍桌子,站起身來,想要離開。
畢竟已經夜半,就算真正有事,也可以等到明日再議。
偏就在這時候,大殿之外傳來宮人的聲音:「大王駕到……」
聞仲吐一口氣,不知為何,心頭卻更覺沉甸甸的。
彷彿先前地等待都是無謂而錯誤的,但是此時此刻。又能如何?
他拍拍衣袖,向外走了兩步。準備迎接聖駕。
就在紂王地身影若隱若現出現在門口燈影處的時候,聞仲忽然聽到一聲鳴叫。
那聲音如淒厲哀嚎,痛心徹骨,又帶一絲憤怒。
那聲音自暗夜裡傳來,在大殿內迴響,久久不散。
聞仲驚了一跳,就在頃刻之間。覺得自己的手不知不覺已經緊握一起,渾身亦在慢慢發抖。
而剛要進殿的紂王也停住腳步,驚問左右:「方纔是什麼聲音?」
宮人們畏畏縮縮,不知所以。
紂王正在思慮,卻見重臣聞仲從殿內大踏步而出。
「愛卿……」紂王以為聞仲是等不及要見自己,欣欣然叫一聲。向前踏出一步。
「臣參見陛下!」聞仲聽得紂王發聲,猛地站住身子,靜了一會,仍舊習慣性地半膝屈倒,抱拳說道。
「平身,」紂王笑呵呵伸手,談吐間散出淡淡酒氣來。
聞仲嗅到,心底滋味百般。
自己在這裡苦苦等候,大王卻……那酒氣之中帶著點脂粉的香氣,莫不是又跟那妲己皇后……
召重臣進宮。卻又漠漠然扔在一旁。就算他心再平和,也覺得紂王此舉太過。
「不知大王深夜召臣。有何要事?」聞仲抱拳。低頭問道。
心底雖覺得不滿,聲音卻仍舊是平和不驚。聞仲性子便是這樣,平素對清流之時,總是放浪形骸,毫無顧忌,但若是一遇到正事,便慣常是喜怒不形於色,要爆發之時,卻必定是雷霆手段,打的人措手不及無法翻身,在此之前,怒氣都在骨子裡埋著。
「哦,是這樣的,關於愛卿你前幾天呈上地那份奏折,朕覺得……」紂王低眉,沉思,忽然驚覺,「來,一起進殿再說,站在這門邊上,成何體統。」
聞仲正聽得他說「奏折」,不由地面色一變,十分關注,那份奏折他上了三天,每次紂王都說要細細思量,難道說今夜便有分曉了嗎?想到這裡,按捺住不安心神,靜靜等候,卻不料又看他中途轉了話題,不由地心急如焚,剛要邁步隨著紂王向內走,忽然耳畔又傳來那種如狼吼般的淒厲聲音。
紂王聽得真真切切,驀地停住腳步,回頭問道:「這……到底是何聲音,宮中有飼養獸類麼?朕為何從來都沒有聽過這種聲音?」
聞仲的腳步也跟著硬生生剎住,臉色變幻不定。
「嗚!~~」那獸又叫了一聲。
紂王臉色微微不悅:「左右,速去查探!」
有一個機靈宮人卻說:「回稟王上,聽這聲音,卻好像是從午門口那邊傳來,聞太師的坐騎不就是放在那裡的嗎?」
「聞仲的坐騎?」紂王沉吟,「黑麒麟?說起來,朕還是第一次聽黑麒麟如此叫聲呢……」
說著,抬眼看向聞仲。
聞仲心底一動,就好像有什麼輕輕地刺入心中,一點痛悄悄地蔓延開來。
「嗚
黑麒麟地聲音完全變了,帶著一點難以再忍的激烈跟
「愛卿,麒麟的叫如此不同尋常,不會是愛卿你沒有將他喂的飽……」紂王也覺得這聲音不對,卻剛想要取笑聞仲兩句,不料,話還沒有說完,已經被打斷。
「臣萬死,臣有要事告退!」聞仲舉手,抱拳,斬釘截鐵急匆匆說罷,也不等紂王回話,那高大的身影一閃,雙腿邁出殿門邊,他走的顯然很快,身影一時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太師真是越來越無禮了……」
身邊,不知道是誰低低地說了一聲什麼。
「不可胡言!」紂王眉頭一皺,低聲呵斥。卻不回頭看是誰在發聲,雙眼望著聞仲消失的方向,眼睛一眨,不再言語。
聞仲如風一般出了皇宮,直奔到午門口,停在那邊的黑麒麟遠遠看著他直奔過去。
聞仲來不及說話,手按上了麒麟的頭頂。
麒麟低低叫一聲,轉過身子。聞仲身體騰空,已經坐上麒麟背,動作一氣呵成,是主人跟戰麟常年征戰形成的默契。而黑麒麟四蹄飛快,幾乎是騰雲駕霧,從午門口急速消失,如一道閃電在朝歌地夜晚之中閃過。
「到底是發聲何事?」聞仲手按在麒麟頸間,沉聲自言自語。
麒麟默默。
聞仲一咬牙:「這方向,是回府,方才叫地那麼急,莫非是府中情形有變?」
黑麒麟只是向前狂奔,連一個低吟都不再發出。
聞仲卻察覺他的身子在奔跑之中微微地瑟縮發抖,這沉穩地,萬軍從中都不會抖一下地戰麟居然發抖了!聞仲覺得心底一股寒冷氣息,慢慢地爬上心頭,手腳幾乎都僵硬。
「難道……」一個不好的念頭湧上心頭,「難道……是清流出了什麼事?」
這個念頭從腦中一閃而過,聞仲甚至不敢讓自己多想。
只是,有個聲音在心底低低地叫著,好像是自言自語,說給他自己聽:
如果是那樣,那可真是最最不好地情形了。
只是,不管是什麼,希望一切,都來得及……
結界打破,數百隻妖魔一擁而入,頓時擠滿了小小院落。
奇形怪狀的妖物,呲牙咧嘴,踏著一地妖魔的血跟殘肢,發出可怕鳴叫。
哪吒挺身站起,臉上帶一絲冷笑。
蝙蝠妖跟在他身旁,雖然告訴自己說不要害怕,但是一雙腿卻忍不住地發軟,而額頭上那兩隻小小耳朵,早就抖得麻木。
「你守在這裡,」哪吒冷冷地說。
「嗯……」蝙蝠妖答應一聲,卻不知對方要自己守在這裡做什麼。
「如果有人敢靠近清流,你就殺了他。」
蝠妖下意識回答一聲,等到答完卻嚇一跳,於是急忙問,「可是,我用什麼殺?」
「你好歹是只妖怪,沒有兵器,還有爪子牙齒。」哪吒冷冷看他一眼,「除非我死,我不會放任何一隻妖怪進門,除非是你死,否則你不能讓任何一隻妖怪碰到清流!就算一片衣角都不行!」
蝙蝠妖聽哪吒的話有種必死之意,早就嚇得魂不附體,心頭先是一冷,再聽他說完,竟好像將清流大人交給自己保護,心底卻又湧出一股熱流,不知怎地竟不覺得害怕了,只覺得就算這滿園妖怪都衝過來,自己也決計不會叫清流大人受一點辱。
他挺挺不太寬闊的胸膛,說了聲:「我知道了!」
哪吒看他一眼,點了點頭,右手乾坤圈左手混天綾,大步走到門口。
蝙蝠妖向後一步,看了看,將床邊花架上一隻瓷瓶子拿起來,握在手中。
他挺身護在清流床邊,一雙小眼睛滴溜溜地警惕瞪著周圍。
哪吒一步步走到門口,卻聽得院落邊上有人發出一聲驚駭的叫,接著,兩條人影一前一後向著這邊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