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珠子……」我低語不成聲。
「清流。」他蓮蕊般的臉上,如星子般璀璨雙眼一直望著我看。
「你……疼嗎?」顫聲問。握緊他的手,我壓抑著胸中翻湧的難受。
他眨眨眼,忽然一笑:「不啊……」
「騙人。」我閉一閉眼睛,嚥下喉頭一口苦澀。
他的手指慢慢地撫摸過我的臉,忽然在我眼角輕輕一抹。
「清流,」咳嗽著,血在地上蔓延而過,彷彿一個血的湖泊,而他笑著,望著我,「你流淚了。」
「流淚……」我咬咬嘴唇,茫然說,「我不懂。」
「沒什麼……以後,不會叫你流淚了。」他又是一笑。
我伸出手臂,攬著他的肩頭,想要緊緊抱他在懷裡,又不敢動,那傷口觸目驚心,就算是我,身畔看著,已經心痛如絞,何況他一個小小孩子。
「為什麼,要這麼做?」咬了咬牙,我問。
「因為……」他望著我,忽然不再說話。
那天我自龍虎涯走出,便看到雲中子在跟一個清秀道者遠遠說話。
那張溫潤不驚的臉,我依稀見過,卻一時想不起來。
見我經過,他們停了話,雲中子笑著說:「清流,你見過靈珠子嗎?」
我腳步一停,對上那張帶著微笑的臉,他說:「清流道友,我們又見面了。」
啊,他的臉頰略微粉紅,雙眸清明溫和,我驀地記起來,我是曾見過他的,在桃花林裡,被楊戩跳出來打斷那次,他的名字,我還是從楊戩那逼來的。
我停住腳步:「靈珠子道友,久見了。」
那雙好看的眼睛始終溫和地看著我,沒有威脅性,就好像他這個人,他這個人就好像天上的浮雲,總是淡淡的,偶爾還會覺得暖。
我的直覺之中,並不排斥他。
他不像是楊戩,那麼逼人咄咄,不給人喘息空間。
更不似他那麼無賴,寧可忍受我的責罵也要跟著我身畔。
那人真是叫人頭大。
靈珠子雖然也日日來,但是每次都雲淡風清的過,或者跟我說三兩句話,或者只是在跟雲中子說話之時,遠遠地望過來一眼。
絲毫都不會叫人覺得訝異。
我跟他相處最長的一日,是那天並肩看落霞。
彼時我正看著被如血殘陽染紅的大好河山,心頭憋悶非常。
身後傳來他的聲音:「清流,在看什麼。」
我轉過頭,對上他被霞色染紅的雙頰:「靈珠子道友。」
「很美的夕陽,不是嗎?」他溫和地笑。
「是啊。的確很美。」我忍不住也是一笑,點了點頭,他的目光很叫人溫暖。
他走到我身邊,跟我之間半臂距離:「清流道友,你剛剛在想什麼?」
我心頭一動,勉強回答:「沒什麼。」
「但是你的背影看起來……」他欲言又止,躲過我的目光,「沒什麼,是我多心了。」
「嗯……」我答應一聲,「多心的人,可是會多思多想多痛苦哦。」
「哈,」他淡淡一笑,「那若是此人心甘情願,那痛苦也不是苦了是嗎?」
「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呢?」我望了他一眼,「靈珠子道友,靈珠二字,足可見你的本源,你也是七竅玲瓏的人,想必不會是那樣的傻人吧?」
他望著我,只是笑,過了片刻卻說:「也許吧。」
我不再說話,轉頭看著山盡頭即將消失的夕照。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他在旁邊說。
我嘿然無語:這句話大有不祥意味。
可是不能跟他說。只好沉默。
「真美啊。」他又發一聲讚歎。
彼時我以為他又在贊夕陽,於是沒有應聲。
他站在我身後良久,一直到夕陽沒入山頭,黑暗籠罩過來,他的氣息還在那裡,靜靜的,彷彿會一直都守下去。
「靈珠子?」我低聲喚一喚,忽然感覺如同夢境般不真實。
而自黑暗裡,他溫和的聲音默默地回答:「我在這裡,清流。我在。」
*
「我記得你。」他的小小手指握緊那滴淚,重又捏住我的手,重複,「我記得你,我不會離開。」
我忽然不能自已,慢慢地將頭抵上他的額頭,輕輕蹭動,哽咽說:「靈珠子,我該怎麼做,我該怎麼做。」
「殺了他。」一個冷酷聲音從旁邊響起,不由分說,於無聲處聽驚雷。
如此決然,讓我心痛。
如此冷血,讓我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