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走出沙漠嗎?」
「想!」
「那麼不要與沙漠對著幹,而要去適應它。」
加裡清楚地記得金牙和他說這些話時,一臉說不出的表情。再問,金牙遞給他一本沙漠探險生存手冊,並沉痛地說道:「如果一切可以再重來……我將忘掉那昨天的昨天。」
雖然加裡沒有來過大沙漠,並不曉得酷熱的厲害,但就算是個傻子也看的出:金牙的苦澀表情代表這一隊人馬厄運的開始。
加裡暴怒,追著金牙打:「老大,我做錯什麼,你將我往死裡整!」
金牙一邊躲避加裡的飛腿,一邊解釋道:「所以我要教你啊!放心加裡,不會讓你死的,頂多脫掉三層皮,這點困難對於年輕力壯的你來說,不過是個小小的鍛煉。」
加裡:「……這就是您忠實信徒的下場。」
在陽光直接照射下,即使不進行體力活動,人所消耗的水也要比陰影下多三倍。也就是說,即使你坐著不動,什麼也別幹,你也將汗如雨下,一直流到全身虛脫,無力挪動自己的小指為止。沙漠裡人脫水速度之快,根本是你無法想像的。並不是渴了,你才想起喝水。等你真正感到口渴的時候,你根本就不能喝水了,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了。一進沙漠,你就要不停地喝水,夠喝就行了。哪怕你不覺得口渴,哪怕你不想喝,只要你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就可以了。
穿行沙漠的秘訣在於夜行曉宿。夜間沙漠的高溫會降下來,這樣夜行的人們可以將水的消耗降到最低最低的限度,生存下來的可能性便隨之增加。如果是白天行動,即使你喝的水比一頭牛喝的更多,誰也不能保證你不會突然脫水昏倒,更何況,毒辣的陽光會在你的皮膚上燎起一串串的水泡,一層一層揭掉你的皮……
再次是方向的問題。當時金牙問加裡:「你有兩條腿嗎?你是用它們來走路嗎?」
加裡踢了踢兩腿:「很正常啊,我正是用它來走路。」
「那好,恭喜你,你將成為一個瘸子,不停地在沙漠繞圈,走過幾天後赫然發現自己又回到原點。你將一直的畫出大大的圓。」(這個經驗取自電影《鳳凰劫》,我前天看的。)
「可是,沒人說過我是個瘸子啊!」
「因為你一直習慣用右腿使勁,身體的重心不可避免有所偏差。可能你自己都沒發覺,你的肩膀不在一條線上,你的雙腿不一般長,甚至你的咪咪,嘿嘿,也是一大一小。實際上加裡你就是一個瘸子,儘管瘸的微乎其微幾乎讓人感覺不出,但在長途的跋涉中你的方向會一直向左偏,直至畫出一個圓來。」
加裡不服氣地搖了搖手中的指南針道:「我有這個啊,大海中我們都可以用它辨別方向,沙漠中難道有什麼不同嗎?」
金牙歎氣:「指南針並不是萬能的。撒哈拉沙漠深處有幾處磁石山,石頭中含有豐富的磁鐵物質,從而形成一個強烈的磁暴圈……一旦你走進這個圈裡,指南針的指針就會瘋了似的,胡亂轉個不停。」
目瞪口呆的加裡問道:「那我可怎麼辦?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老大你還說不是讓我送死?」
金牙掏出一張撒哈拉沙漠1:10000大比例尺地圖,向加裡揚了揚:「要不怎麼說老大對你好呢?」用手指劃過地圖,道:「繞過這幾座磁山不就完了嘛笨蛋?」
加裡一把搶過地圖,信心十足道:「明白了啊。我們保證完成任務。」
加裡他們已經走了十幾天了,按照金牙給的路線圖前進,一直很順利,除了有些熱,沒任何驚險的事情發生。白天呼呼大睡夜裡悶頭趕路,作息的很規律,水足飯也飽,有的隊員甚至長胖好幾斤。大家心說:都說大沙漠如何如何,我們一路行來,不也就這麼回事嗎?小菜啊。
撒哈拉沙漠之神亞什被激怒了。亞什在沙漠人心目中同時也是乾旱之神,力量之神,戰神,外陸之神和風暴之神。他保護沙漠中的商隊,同時又發動沙暴襲擊對它不恭敬的人。
可想而知,加裡他們這幫對沙漠之神不敬的自大狂有多慘。
中午的時候遠處就起了沙塵暴。這個粗野的自然現象甚至比海上的風暴還可怕,龍捲風揪下了狂傲的天,掀起畏縮的地皮,將天與地狂怒地揉成一團,強砂塵暴充斥眼前所見黃色的世界。
天空中塵砂浮游舞動,形成恐怖的「落黃沙」,一貫肆虐沙漠的烈日也似乎受到極大驚嚇,一張平素白亮光淨的小臉嚇的焦黃,只好圍起「落黃沙」的紗巾來掩飾失態。時間指針被沙漠之神輕鬆撥動,一下子從中午來到黃昏。
能見度幾乎為零。開始時還能看到半公里以外的情形,但隨著週身氣流劇烈不安的騷動,遠處盤桓的強沙塵暴,滾雪球似地不斷吸納沙塵,然後陡然變強,轉頭向加裡他們這邊掃蕩,沙暴迅速來到眼前,整個身處之地隨即被滾滾沙塵所籠罩。
沙暴到來得異常迅猛,當感覺到好像有種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時,僅在幾秒鐘之內,天地就變成了黃色,裹著沙塵的狂風鋪天蓋地,一切能抓走的東西它都要抓走,而且閃電般地抓得無影無蹤。打在人身上的沙子就像砂紙一樣打磨著每一寸皮膚。
不要說張開眼睛去看,只要你敢開放身體任何一處入口——張張嘴沙子就堵住你的嘴禁止你發言。耳朵,鼻孔,只要是有洞的地方,細沙無孔不入!
加裡他們這些海員終於瞭解到:沙漠中的沙和海灘上的沙是完全不同的,它是極細的微塵,微弱的風和輕輕的腳步就會把它揚起。最印象深刻的是,它像灰塵無孔不入,令人難受之極呼吸困難!
唐代岑參寫道:「君不見,走馬川行雪海邊,平沙莽莽黃入天。輪台九月風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隨風滿地石亂走。」再如陳子昂的「黃沙幕南起,白日隱西隅。」——這些形容黃沙飛揚、疾風肆虐的場景正是加裡現在所看到的沙漠風暴的真實寫照。
「當強烈的陽光照射在空曠的大沙漠上,熱氣加速上升,有助於沙塵懸浮並維持比較長的時間。而當冷暖空氣在高空遭遇,產生的風勢便將塵沙漫卷而去。」金牙曾向加裡解釋過這個自然現象,其實並沒有撒哈拉沙漠之神亞什的存在。金牙說:「不必害怕它!一切現象搞清楚它的本質,都沒那麼叫人懼怕。」
風、沙與大氣環流三者共同塑造了沙漠風暴,它雖然非人力可以對抗,但實在是沙漠裡常常發生的事情,聰明的人類可以採取迴避的姿態求得生存。
沙漠族群有一個諺語:「一個沙漠乞丐,也要有一匹駱駝。」意思就是,乞丐再窮,也要有一匹駱駝。如果連沙漠裡最可信賴的朋友——駱駝都沒有,那就死定了,更不用說穿越廣漠的撒哈拉了。
所幸加裡有一個龐大的馱隊,而且經驗豐富的老驢客金牙曾教他怎麼做。沙暴來的時候,天邊湧來了黑黑的雲,慢慢地,它向加裡所在的方向逼近。加裡還沒有狂妄到輕視沙漠風暴的存在,他感到不對,立刻命令霰槍隊員從駱駝上下來,各人用氈子把自己全身包起來,躲在駱駝的身邊。
金牙有教導:萬一在沙漠中遇見沙暴,千萬不要到沙丘的背風坡躲避,否則有被窒息或被沙暴埋葬的危險。駱駝比較有經驗,它就隨著沙子的埋伏不斷地抖動。這樣,就不至於被沙子埋了。人也要隨著動一動,這樣也就不會被沙子埋了;同時,也不會被沙暴吹跑。
一千名霰槍手還有加裡抱著頭,硬著頭皮迎接沙漠風暴的打擊,同時心裡痛罵將他們置於這般險地的金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