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裡,一支龐大的軍隊被寒風催著往南方進發。
寒風怒吼,來自保州、真定等地的河北士卒擠在秦軍車廂中取暖,閒聊著家常,時而傳出一陣哄笑聲。凱旋而歸,三軍將士俱歡顏,過去數月以來的共同遠征,倒在尋常士卒之間確立了融洽的關係。
趙誠與何進也躲在一輛車內閒談,嚴寒一度曾令他們受挫,若非及時地攻克了上京城,大軍恐怕會在嚴寒中凍僵,有去無回。
「此番大戰,遼地算是平定了,雖仍有殘餘,但已不足為懼。待明年春天孤再派輕騎征討未服之部落,另選派精幹官吏治理教化百姓。」趙誠道。
「凌去非部久駐北方,部下將士熟悉北方氣候,可令其暫駐大定府。」何進奏道。
「凌去非勇敢善戰,年輕卻不驕傲自滿,為人比郭侃還要穩重有序,又能服眾,可以擔當此項重任。」趙誠點頭道,「命他暫往北京路一帶駐紮,經略遼西,東接遼東,南連燕京,西接大同,北可通蒙古。北京路臨潢府、大定、泰州一帶水草豐美,沃野千里,宜農宜牧,又有山澤之利,可養口不下兩百萬之眾,每年可提供戰馬亦不下數十萬匹,牛羊更是無數,必須納入朝廷管轄。」
「國主御駕親征,先下燕京,又征遼地,新拓國土方圓五千里,此不世之大功業也。然新拓之地還需治理,令萬民歸心國疆穩固才算真正的征服。譬如遼地,契丹與女真先後興起之地。彼族仍不順服,今我大軍南歸,難免不令其復叛,自古邊疆多事,大多即是如此,屢剿屢叛。反覆無常。」何進道。
「學文兄有何高見?」趙誠道。
「臣以為,征服不服王化之族,首先要靠武力鎮服。然以武力征服,力終有所不及,朝廷清剿叛亂費力費錢,往往事與願違。於是又有懷柔之策,其效卻又有其劣處。」何進道,「遼地多女真,漢民較少。以我河西治理之經驗。改變遼地人口族類種屬之構成,才是治本。然自古移民實邊之策,鮮有良績,只因朝廷遷民實邊,既勞民傷財,又令民怨。淪為苛政。國主不得不防也!」
「學文兄倒令孤有些刮目相看。」趙誠笑道。
「不敢,臣身為軍事長官,自然考慮我大秦國的長治久安。自古胡人南下侵掠,要麼是蒙古草原,如匈奴、突厥,要麼即是東北遼地。如契丹、女真。今蒙古、遼地強敵皆已大抵討平,但其部落種族仍不歸服王化,如何做到長治久安應是一件大事。」何進道。
車廂內燃著火炭,暖意融融,何進飲了不少酒,臉上微紅。
「孤也是如此想。管教胡人不敢南下牧馬,自古賢臣良將多有論述,然以孤看來,朝廷之策要麼過剛。要麼過柔。朝廷強盛,胡人自然不敢南下,朝廷若是虛弱,多給錢帛女子,以示友好,卻令胡人小視中原,徒增其南下侵掠之心。」趙誠道,「孤卻有一個大願望,那就是不再有南北之分,也不在有華夷之分!」
「這恐怕很難!」何進質疑道。
「有分別沒有關係。^^重要地是要令蒙古、遼地永遠臣服。須令當地人口族屬以漢人為主,說漢話。習漢字,否則終會釀成大亂。」趙誠道,「此番征遼之後,孤明年將派官員編括戶口,凡有主之地皆歸其主耕牧,不足以供養家口者亦可補足。至於那無主的草場、良田,孤將分給所有參戰將士,三十年不征任何賦稅,縱是商人若有實力拓荒墾殖,也可各顯其能,所有的牧場、良田誰先占就歸其所有,朝廷不問。」
何進聽趙誠如此計劃過,並不感到吃驚,卻道:「據臣所知,漢地連年戰爭,至今人口已經大減,我陝西尚有許多可耕之地淪為荒野。倘若國主以此吸引中原人口北遷,有人見有利可圖,恐怕會令漢地人口驟減。」漢地人口因此而驟減是不可能的,遼地雖幅員遼闊,土地肥沃,然若令百姓北遷,背井離鄉,卻非易事。」趙誠道,「孤雖希望將北地變成漢地,但此事需循序漸進,不可一蹴而就。三十里無果,五十年亦可!」
何進忽然笑道:「孤主真是大手筆,我河西、陝西甚或河東籍將士平空得了一大塊土地,自然會很高興。但國主可曾想過河北諸軍乃各豪強之私兵,國主若是一視同仁,聲明凡是參戰將士人人有份,則於張柔、史天澤諸輩相當不利也,他們若是私吞國主賞賜,則必招部下反彈,彼輩若是遵照國主的命令,則河北將士們只會對國主感恩待德。」
「哈哈!」趙誠與何進二人笑了起來。
大軍繼續南行,到了遼陽府,氣候稍暖和一些。郝和尚率領軍隊從遼東半島回師,他也帶來了高麗國王的使者。
「聞聽中土上國漢地有賢主出,敗蒙古,滅大夏,吾王又恰聞國王駕臨,特派小使奉上禮物,以示吾王向上國國王地問候之意。」使者跪在地上,謙卑地說道。
高麗人又在投機了,他們總是見風使舵,誰強盛就投靠誰。這次秦國征遼,聲勢浩大,高麗王既曾臣服於蒙古,又曾與蒲鮮萬奴交好,以為秦王會趁機攻高麗。郝和尚未得秦王的命令,卻打著追敵軍潰兵的理由入高麗境大掠了一番,這令高麗人既驚又怕,所以連忙派使者來試探秦王的心意。
高麗國王姓王,名。曾臣服於鐵木真,中間又見蒙古人的興趣不在遼東,長達七年不與蒙古通音信。窩闊台即蒙古汗位,一邊忙著征討金國。一邊派人征遼東,高麗國王王又一次請降。不料,蒙古軍聞蒙古突變,匆匆回返,王便一不作二不休地殺了蒙古人留在高麗的所有使團及監臨官七十二人,一口氣跑到江華島上避難。結果。蒙古人一去不復返。
「孤已經準備東征高麗!」使者聽到頭頂上一位哄亮地聲音說道。那使者見一威嚴的男子高座在帳中央,雖不相識,但也知這是秦國國王無疑了。
「小使不知國王這是何意,我高麗國向與貴國無交惡,吾王更不曾冒犯過您!」使者被趙誠這頭一句話,嚇得心驚肉跳。
「孤聽說,高麗王曾揚言,要兵入中原,成中國之主!」趙誠怒斥道。「可笑爾等不自量力,竟小視我中國無人乎?」
趙誠這是故意如此說。
「國主,我大軍屯集於此,不如一口氣殺到高麗王城,將那國王擒來問罪!」葉三郎故意嚇唬道。
「就是啊,咱來這遼東這一趟也著實不容易。不如一併殺將過去,然後渡海回家!」田雄也叫囂道。
「就是嘛!」眾人紛紛表示贊同。
「冤枉吶,國王明鑒,這必是小人造謠,吾王世居鴨淥江以南,何曾有過此等的不臣想法。」使者見帳中秦軍諸將紛紛揚言要南下攻高麗。急得臉色發白。
「咄!口說無憑,你家國王以何證明他肯臣服於我大秦國?」葉三郎上前一步,將那使者地衣襟抓住,將刀架到了高麗使者的脖子上,殺人的眼神令使者心房縮小,使者下半身出現小便失禁。
「兩國交戰,尚不殺來使!」何進強忍住心中大笑之心,斥道,「葉三郎。退下!」
葉三郎手一鬆,那使者萎靡著倒下。
「國王息怒啊,吾王願上表請降,獻金、珍珠、人參各十筐,海冬青二十隻,美女三十人,願上國國主笑納!」使者伏在地上高呼道。
「金、銀、特產,亦或美女佳人,孤若想要,自會率大軍去取。不用爾等做這犬馬之狀!」趙誠道。
「既願臣服吾主。高麗王便應親自來拜見吾主,豈能以財物敷衍塞責。莫不是笑吾王太過窮困?」何進威脅道。
「是、是,上國大人說地是。小使回國,一定會勸吾王親來覲見大秦國王陛下,以效犬馬之心!」使者連忙道。
使者只說是勸,並未說一定。趙誠大軍雖屯集在遼陽府,但只是暫時停留,並未有東掠高麗之心,但近在咫尺,對高麗人總是一個巨大的威脅,他們只想先躲過眼前的危局。
「既然如此,孤就聽其言,觀其行。」趙誠道,心中卻在想著以後再作計較。
「謝上國國主!」使者以為得計,連忙要將帶來地所謂美女獻上。
這三十位高麗美女,大致十五六歲之間,正是含苞欲放的年紀,個個凸凹有致,楚楚動人。一方山水養一方人,高麗人自有高麗人的風韻,這些女子的出現也令這一律充滿陽剛氣的帳內增添了一些柔軟的神采來,讓有些沉悶地大帳多了些生氣。
高麗女人載歌載舞,奏起另有一番風味的樂曲,趙誠命人上酒食,大宴諸將。
自何進以下,既有凌去非、郭侃、葉三郎、汪世顯、古哥,也有張柔、史天澤、郝和尚,田雄及何伯祥等人,又有劉郁、李楨等臣子,眾人紛紛向趙誠祝酒,恭賀征遼大勝,史天澤等人也乘機表明心跡。
趙誠心情高興,酒一杯杯地往口中倒著,女子柔美的腰肢在他的面前懸轉著,讓他的雙眼漸漸迷離了起來。他有些想念起自己遠在中興府的女人「這些個高麗女子,爾等若是看上,每人儘管挑了一個去侍候起居!」趙誠道。他見這帳內諸將數月未碰過女人,大戰剛過,人人都放鬆了下來,這就覺得面前地女子個個美若天仙,包括何進這樣一向一本正經之人。
趙誠話剛出口,眾人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這是獻給國王的女人,他們豈敢表示出一點不敬。
「不敢、不敢!」何進等人連忙撇清干係。趙誠暗罵他們假正經,方才眼珠子都快冒出來了。
「諸卿伴孤遠征以來,披堅執銳,攻城拔寨,辛勞有加。一個女子算什麼?人有七情六慾,再尋常不過了,孤准你們人人挑一位,算作孤所賜!」趙誠卻不是開玩笑。
「不敢、不敢!」眾人還是這麼說。
趙誠大笑道:「高麗人居心叵測,送這三十位正值妙齡的女子來,不是存心讓孤精盡人亡嘛?爾等忠肝義膽,都是大功臣大忠臣,昔日同仇敵愾,刀山裡去,火海裡來,今日共享榮華富貴才是,諸卿豈不為孤分憂?」
葉三郎向來敢說話:「國主先挑,臣等才敢挑三揀四。」
「總共才三十位女子,所謂僧多粥少,你如何個挑三揀四?」古哥笑罵道。眾人聞言笑了起來。
趙誠見眾將都希望自己先挑,也就不矯情,他伸出點著其中一位身材高挑地女子,正是方才用一口燕趙口音的漢話吟唱的女子,她有一付極柔媚地嗓音,令趙誠印象深刻。那女子低眉順眼,跟在微醉的趙誠身後十數步遠,陪著小心,卻不知是幸運還是悲哀。
眾人見趙誠離開了,個個立刻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來,將那剩下的高麗女子瓜分完畢,只是有資格在這裡飲酒的人都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不會缺少女人,並不急色。
史天澤故意說道:「國主真是明主也,自古能同吃苦者眾,但能同享福者少也。史某見國主好像不好女色,國主勤於朝廷大事自然值得我等欽佩,但身為王者,應多多開枝散葉,多子多福,才是國家之福啊。」
汪世顯仰頭飲了一杯酒,笑道:「史元帥這也太過了吧。國主要想多少個妃嬪女子,那是國主的家事,我等為何管那事。」
「汪副總管,難道不知天子家事即國事地道理。」史天澤侃侃而談道,「當今天下因天災人禍,人口劇減,有地無人耕者十不下二三。國王身為萬民之主,應為天下之表率,號召天下多生人口,這方才是天下之福啊。」
「這也有道理,汪某家有七子,雖然個個不同,但長子忠臣為吾王親衛軍,沒給汪某丟人,次子德臣亦為吾王長子之伴讀。」汪世顯嘴中說得很謙虛,臉上卻是得意之色。
「史某聽說國主只有一後一妃,不知何大人可知國主為何潔身自好,對女色視為畏途?大丈夫三妻四妾並不為過,何況一國之君?」史天澤又問道。
何進說道:「國主今有一後一妃,又有兩子兩女,也算過得去了。國主不好女色,但並非不近女色,食色性也。大概是只有一副好皮囊地女子入不了他眼罷了。」
「為何說這些,來……何大人,三郎敬您……一杯!」葉三郎嘴中啃著肉,嘟噥著說道。
史天澤與自己地堂弟史天祥對視了一眼,心中已有了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