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誠看著眼前這位身經百戰的突厥將軍,心思飛轉。
「第一,正如你方纔所說,你部全部退出沙漠,只要我是河中府的大達魯花赤即總督,你們就不准出現在我的治下,你們去呼羅珊去欽察或者其他有蒙古人的地方;第二,你留守的士兵以及從不花剌回來的士兵和傷員,已經被我俘虜了,他們將會被我處死!」趙誠道。
「你既然都願意放了我們,為何連這些人都不放過?」帖木兒反對道,「殺俘算得上什麼英雄?」
「你這話又錯了,一來我從不是什麼英雄,二來我需要他們的人頭來抵罪,不多不少,正好跟你身邊這批人的人頭數相等。若是沒有這些人頭,我怎麼才能向別人說明攻擊不花剌的強盜已經大部被擊斃了?」趙誠輕描淡寫地說道,「這應由你選擇,你是要保全這四百名身經百戰的老兵,然後再發展壯大,還是留下一幫烏合之眾加傷殘之兵,拖你的後腿?你們雖然逃脫了不花剌城蒙古駐軍的追捕,不過我的部下探馬告訴我,他們正在朝這裡趕來。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帖木兒-滅裡低下了自己的頭,眉頭緊鎖,沉思了良久,他沒有選擇的餘地,趙誠將他逼到了絕境,而且是不費吹灰之力,只得勉強點頭道:「那好吧,不過你要答應我不要折磨他們。」
「這個我可以答應你,我一定會讓他們很痛快地離開這個世界的。」趙誠道。他話語十分平靜,就像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
「我還有第三個條件。」趙誠又道。
「閣下不要欺人太甚了!」帖木兒的滿腔怒火夾雜著自己的悲傷,再也壓抑不住了。
「你不要生氣,這個條件很簡單,你將你的那個很特別的兵器留下,我需要它來做我的戰利品。」趙誠有恃無恐地說道,「我猜即使在你偷襲不花剌時候,沒有一個人認識你,你這兵器恐怕也沒人不印象深刻。」
「那好吧!」帖木兒無奈點頭答應道,「我答應你,不過你也要信守自己的承諾,不要斬盡殺絕!」
「放心,對你我一定會信守承諾的,我都放過你一次,再放你一次那又如何?不過,你要記住,你欠我兩回性命!」趙誠道,「你們從我的右翼突圍,我軍會緊追不捨的,記住,我不會讓你們輕鬆就全身而退的,既然演戲那就就演得逼真一些!」
帖木兒狠狠地瞪了趙誠一眼,掉轉馬頭,朝著自己來時的方向退去,走到自己插在沙地裡的巨斧面前,想了想還是抄在手中。
「將軍,你跟他們在說些什麼?」心腹不安地問道。
「沒什麼,我在跟他們談判,想拿出一大筆錢去賄賂他們,可惜沒有談妥,看來我們只有拚死到底了。」帖木兒道。
「是嗎?」心腹有些不信。
「對方跟蒙古人不同,他們沒必要跟我們血戰當底。」帖木兒解釋道,「我謊稱要跟你們商量一下,出個令他滿意的贖金,他們信以為真,所以不立即攻擊我們。」
「將軍,我哪有錢吶,就是有錢,也不會隨身攜帶著。」另一心腹道,「我們還是突圍吧?」
「正合我意,我剛才偷偷觀察了一下,敵方的右翼人數較少,隊形太鬆散,那是個敵方防守最薄弱的地方,你們悄悄準備一下,隨我從右翼突圍,要快,不要戀戰。」帖木兒道,「對方總人數比我們多,而我們馬力已衰,我們只能盡力地朝前跑,到時候我來阻擊他們,你們不要回頭,往沙漠深處跑,抵達前日過夜的地方等我會合。」
「是,將軍!」屬下都齊聲答應道。
帖木兒見屬下都準備好了,突然大喝一聲:「全軍突擊!」
在他的命令下,四百鐵騎健兒,立刻如一陣旋風般向著趙誠的右翼方奔馳而去,揚起的漫天的黃沙,在沙漠上升熱氣流的帶動下到處飛揚,甚至遮住了趙誠的視線。帖木兒突圍的方向正是上風口,沙漠中毫無遮蔽的風將無窮無盡的沙塵高高揚起,遠遠看上去如同一條黃色的巨龍一般,這是趙誠精心策劃一場「追擊戰」,連風向都考慮到了。何進早已經親自趕到了右翼,他似乎有些被拚命頑抗的敵軍氣魄給嚇住了,他和他手下「退」出了一個寬約兩百步的缺口。
「大人,敵人跑了,我們還是快追吧!」被蒙在鼓裡的蕭不離叫道。
「對,全軍隨我追。」何進瞪了他一眼,命令道。
「嗖、嗖!」一支支箭矢追在帖木兒的馬屁股後面,他的身邊不斷有人慘叫著落馬,他的心頭既怒又悲,將趙誠恨得骨子裡去了,卻沒有任何辦法。這是蕭不離的傑作,他並不知道這只是演戲,仍然忠實地履行著自己的職責,這也是趙誠所考慮到的一點。
帖木兒帶著一幫人留下了,甚至反戈一擊,讓收不住馬匹的蕭不離有些措手不及。這時何進趕了過來,大聲命令道:
「蕭不離,你帶著你的人回去稟報大人,就說我想活摛了敵酋,讓他等著我的好消息。」
蕭不離額頭青筋暴現,內心之中十分地不滿,他不認為活摛對方首領有什麼意義,又不是趙誠書裡頭描述的兩軍陣前大將邀鬥的情形,用亂箭射殺對方才是硬道理。但是這個命令他還是不折不扣地執行下去。當他回到趙誠的身邊,將自己的不痛快發洩了一通之後,趙誠只是輕笑了一聲,好言勸慰了一番,根本就不在乎。陳不棄也是一副跟趙誠相同的表情,讓蕭不離十分的不明白。
何進追上了殿後的帖木兒,和帖木兒戰在了一起,何進的手下都沒有用箭,對方少量親兵也就沒有用箭。兩人一交上手,就同時心底一沉,帖木兒那個巨斧勢大力沉,在他的手裡舉重若輕,視若無物,每次猶如有去無回地砸過去,大開大合,如重千鈞。但今天帖木兒卻遇到了對手,何進一桿鋼槍如銀蛇吐信,充分發揮了自己兵器靈巧的優勢,挑、擋、撥、撩、刺,無所不用,讓帖木兒不得不認真對待。
今天真是遇到了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了,帖木兒心頭產生了這麼個想法,若是換作平時,定當好好切磋一番。然而今天卻是不行,帖木兒打量著戰場的形勢,手中的戰斧似乎脫手百出,掉落在地,趁著對方槍招用老,新勁未發,迅速拍馬就逃。何進帶著人在他身後「狂追」八十里。
何進看著對方遠去的背影,制止了手下人的追擊,他極隱蔽地揉了揉自己有此發酸的胳膊,心中感歎這帖木兒真是位了不起的驍將。
「結果如何?」趙誠問趕回來的何進道。
「十分完美,若是真正的戰場能這麼輕鬆地『黃雀在後』,那就太好了。」何進苦笑著道,「帖木兒真是位驍將,名不虛傳,我若是與他絕死拚殺,恐怕討不了好處。」
「主人為何不擒了他,反而放了他呢?」蕭不離這時已經知道自己被趙誠當了回槍使。也只有少數絕對忠誠之人,才會進入趙誠的私人關係核心圈中,蕭不離就是這當中的一份子。
「那你告訴我,我擒了他,或者殺了他,我能得到什麼好處?」趙誠反問道。
「我……真找不到任何好處。」蕭不離承認道。
「所以這種事情我們不必去做,只要不牽涉到我們就行。」趙誠道。
「主人,您難道不可將這位帖木兒收入自己帳下,這是位很了不起的人物啊。」陳不棄不解地問道,「我看得出主人對這位帖木兒很看重。」
「我是很看重他,不過,諸位想一想,他這樣的一位將軍願意投靠於我嗎?國之不存,他心有不甘啊,所以我便放虎歸山,任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情。這個人我雖只見過他兩次,但是關於他的事跡我卻是耳熟能詳,他是不會做出對我不利的事情,我已經放過他兩次了,如果他想去告密,那他根本就成不了帖木兒-滅裡!」趙誠道。
「諸位以為我們今天若是決意全殲了他們這四百人,有多大把握?」趙誠又問道。
「全殲了他們應該是沒有問題,他們剛打過一場大陣,又策馬奔馳了這麼長的路程,已處強弩之末。不過那樣我們會付出沉重的代價。」何進道,「百戰老兵就是不一樣,他們人數雖少,又處在我們包圍之中,卻是臨危不亂。」
「四百人的一股作氣,強行突圍,氣勢卻是不容人小覷,我們不過是剿匪之軍而已。」蕭不離道。
「好,你們對自己的戰力有著清醒的認識,這令我很高興。」趙誠道,「諸位也不要低估了自己,任何一支新軍,只要真正經歷過考驗,那也會成為一支讓敵人聞風喪膽的猛虎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