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 第三卷 桃花石 第三十一章 伐交五
    蒙古軍的殺戮還在繼續,所到之處全是摧毀性的景象。

    呼羅珊的每一寸土地,每天都在流血和呻吟。巴裡黑被屠城之後,拖雷的軍隊圍攻馬魯,這座城市在這一年內被屠殺了兩次,大約一百多萬人被殺死。而在另一大城你沙不兒,由於鐵木真第四女的丈夫不幸被射殺,等待這個城市只有毀滅,城破時,鐵木真第四女帶領她的手下入城,將活人全部殺死,城內連一條貓狗也不能留下。拖雷聽說在屠殺馬魯時,有些人藏在屍體中逃脫了,於是他命令割下每個死者的腦袋,並將男人、女人與小孩的頭分開,堆成三座人頭塔。你沙不兒的這種大屠殺,共進行了十五天。只有在也裡城,因為投降的早,除了官吏與士兵,居民得以保存性命。

    總之,在1221年春夏的幾個月之內,鐵木真、拖雷父子將呼羅珊變成了一個修羅場。

    然而,蒙古軍征伐的對象,並非全是懦弱之輩,英勇的新算端札蘭丁和他的追隨者帖木兒-滅裡,在逃離玉龍赤傑之後,在經過奈撒時,擊潰了一支駐守該地的蒙古軍,取得了抗擊蒙古入侵的首次勝利,這為札蘭丁贏得了不少力量的投奔。

    在塔裡寒山區(今阿富汗巴達克山省塔利罕縣),鐵木真在自己的行營之中來回踱著步子,在這裡,他的中軍遇到了一個難啃的硬骨頭,該地的城堡除了堅固之外,還有一大批准備獲取自己功名的勇士,守軍的頑強抵抗,讓他的中軍受到了很大的損失。

    鐵木真的三位兒子在攻打玉龍赤傑受到了更大的挫折。札蘭丁逃出之後,群龍無首的玉龍赤傑將領、貴族們,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根據民族傳統集體推舉摩訶末母親的親戚忽馬兒為「假算端」,又稱為「諾魯思王」即「一日之王」,由忽馬兒臨時攝政,希望他能在敵軍來襲時能帶領大家渡過難關。玉龍赤傑是一座跨越烏滸河兩岸的城市,中間有橋相接,作為都城,它是一座經營已久易守難攻的城池,蒙古軍去年秋天起,圍攻了七個月卻讓蒙古軍死傷慘重。

    但是一個來自玉龍赤傑的密使,將蒙古軍損失慘重的原因如實稟報給了鐵木真,讓鐵木真極其憤怒。因為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術赤與察合台兩人不和,兩人相互拆台,對對方指手畫腳,讓下屬不知所措。玉龍赤傑屬於術赤的封地,察合台認為自己是在替術赤賣命。而窩闊台卻因為是弟弟,雖是儲君,但因未得到成吉思汗的授權而無法插上話,更是因為他不想將兩位兄長都得罪了,甚至他有漁翁得利的心思。

    這當然不是成吉思汗所希望知道的局面。

    「大戰當前,他們居然為了鬥氣而讓軍隊不知所措,白白耗費我蒙古兒郎的性命,此等事情,他們居然能做得出來,忘了我跟他們說過的話。」鐵木真怒氣衝天地罵道,「術赤與察合台不是曾說過要相互扶持嗎?我怎麼會有這樣的兒子呢?他們的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

    「大汗息怒,玉龍赤傑本就是一個堅固的大城,城內守軍又人數眾多,還有隨時可以填補的兵源,三位殿下不能攻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納牙阿勸慰道。

    「很不幸啊,又被不兒罕言中了,術赤、察合台和窩闊台三人一起出征,沒有一個人領頭看來是不行。納牙阿,你說該怎麼辦?」鐵木真道。

    「大汗不如派遣一使者,攜一面虎頭金牌,讓窩闊台殿下全權負責所有的大事。」納牙阿奏道,「如此,全軍就有了主心骨,有了您的旨意,窩闊台殿下也就能放開手腳。」

    「看來也只有如此了!」鐵木真無奈地回答道,又忽然問道,「納牙阿,你說不兒罕這個少年人為何就能預卜到呢?難道他真地得到了長生天的啟示?」

    「大汗,有關神靈的事情,末將不敢揣測,不過,他若不是得到長生天的庇護,怎會一次又一次讓末將膽戰心驚呢?」納牙阿奏道。

    鐵木真低頭深思了一番,才說道:「神靈的事情,總是讓人難以預測,我身為合罕,也不能違抗長生天的旨意。」

    「大汗英明!」納牙阿道。只是他心中有了個很大的疑問:成吉思汗口中的旨意到底是什麼。

    「不兒罕最近在幹什麼?不是還在搜刮那些唯利是圖的商人們的錢財吧?」鐵木真問道。

    「稟大汗,春天時,聽說他正忙著安頓逃去撒馬兒干的流民。」納牙阿道,「發放種子和耕牛,讓那些逃去的人耕種。」

    「哦,他是個很有才能很有見識的人,就是心腸太軟,這樣哪裡能辦得了大事。看來,他將來就是個做宰相的好人選。」鐵木真道。

    「大汗所言極是,依我看,不兒罕恐怕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難得的是他沒有私心,從商人身上所得全都入帳,如實地送到您的面前。」納牙阿道,「不過,我聽說,我大軍大部征戰在外,沙漠中的強盜也猖狂了起來,已經截殺了不少商隊。不兒罕剛派人來請求大汗派出一支軍隊剿滅這些盜匪,因為如果那些商隊若是不敢來,賦稅恐怕就少收了不少。」

    「我大軍在外征戰,怎能去對付來無影去無蹤的的盜匪呢?」鐵木真道,「察合台不是派過兩個千人隊去了嗎?」

    「稟大汗,察合台殿下確實派過,不過收效甚微。因為大軍出動,往往還未走出軍營,那些盜匪就得到了消息,沙漠中的那些強盜實在太狡猾,軍隊一出動,他們就躲起來,而軍隊不可能總是呆在沙漠裡浪費糧食。」納牙阿道,「又因為戰事緊,這兩個千人隊都被調回了。」

    「這等事情,不兒罕自己不能辦嗎?他是達魯花赤,抓捕強盜和罪犯本就是他份內的事情。命他自己看著辦,讓他自己招弓箭手去消滅強盜。」鐵木真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我的軍隊不是專門用來對付一小撮沙漠中的強盜的!」

    「是,大汗!」納牙阿又奏道,「不兒罕還遣使來報,金國皇帝派了一位使者乞和,已經抵到撒馬兒干,請大汗下旨!」

    「夏天到了,我會去鐵門關避暑,讓那使者到那裡來見我。」鐵木真道,「那金國皇帝想與我議和,他卻是想錯了。我征服了此地,就會帶兵去跟他議和!」

    「金主不過是癡心妄想罷了!」納牙阿道。

    ……

    正當鐵木真和納牙阿在議論趙誠的時候,趙誠正在撒馬兒干城外。他入眼到處都是從呼羅珊和玉龍赤傑地區逃亡而來的流民,他們拖兒帶女長途跋涉,避開蒙古軍或者逃散的各地守軍,花光了自己的所有積蓄,才抵達這個傳說中的安全之地。

    「向北走,聽說那裡才會得到安全!」人們眾口相傳著。

    趙誠負責治理河中地區,僅僅用了一年的時間就安定了人心,雖然還是離不久前的繁榮之景相差甚遠,但是至少讓本地區的平民看到了希望:大街上的平民,河谷中的果農,田地裡的農夫,牧場中的牧民,清真寺裡的教徒,面上都有了幾份生氣。河中地區甚至在烏滸河以西以南地區的百姓看來,那就是安全之地,所以,當鐵木真的軍隊肆虐呼羅珊與花剌子模地區之時,大量的難民通過各種途徑逃往河中地區。

    與流血的呼羅珊相比,河中地區就是天堂。

    人口的大量激增,讓趙誠感到了壓力,不僅帶來了更大的糧食缺口,而且很可能帶來疾病與治安動盪。他認為在自己職權範圍之內,有責任讓大多數人活下去,只是他不希望他總是忙著補救因為蒙古人軍隊征伐而帶來的後果。

    他以治安防範的名義,將自己的巡捕隊擴充到了一千人,分別把守著烏滸河的沿岸要地,各路流民被他集中在不花剌和撒馬兒干,全部進行一番清潔工作,防止瘟疫的發生,防患於未然。然後,流民被登記送往各地安置,發放糧食與耕牛,或者讓他們加入官方的手工作坊中去,或者鼓勵經商,讓他們定居下來。

    糧食的壓力大增,他只得動用手中掌握的一部分資金,從商人們和去年被免稅的平民手中購買糧食。在趙誠的暗示下,宗教法官瓦希德丁號召教徒們出糧,尤其是那些受過他恩惠的百姓,並沒有忘記他的恩德,紛紛拿出自己可憐的餘糧,幫他渡過了一個難關。直到秋天再一次有了收成的時候,趙誠才鬆了一口氣。

    王敬誠雖然因為巴裡黑事件,跟趙誠一度有了芥蒂,但是在身體恢復之後,還是默默地幫趙誠忙前忙後。上兵伐謀,趙誠不期望得到他的完全認可,只是希望他能留在自己的身邊,幫助自己。他是自私的,如果不是因為有王敬誠等人陪伴在自己身邊,他甚至會一走了之,回阿勒壇山過著自己牧民的生活,正是因為他們,趙誠才知道自己不能沒有目標地活下去。

    而趙誠的善舉,又一次贏得了所有人的讚揚。有佚名詩人後來說:

    假如撒馬兒干又一次成為苦難人的天堂

    那麼年輕的桃花石總督,就是他的建立者

    嘿,若是你拿蒙古人與他相比

    黑與白怎麼能相提並論

    苦與甜怎會是同一種滋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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