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 第一卷 阿勒壇山以北 第二十九章 野馬之王二
    當太陽上升到了最高點,然後開始往下降的時候,眾人終於發現了野馬群的所在地。這裡已經是亦馬兒河上游的一條支流之地。

    忽都帶著自己的兩個兒子,還有趙誠等人,幾人悄悄地趴在地上觀察著,熱切注視著山坡下黑壓壓的野馬群,一時忘了呼吸。

    野馬自由自在地在草原上嬉戲,中午天熱,馬群都將自己泡在河中,在河中奔跑,激起那大片大片的水花四處飛濺。它們自由,它們暢快,是那麼的無拘無束。它們的國王,似乎很不屑跟它的臣民們共樂,它逡巡在馬群的四周,像是一位天生的守護者,守護著它的家園。

    「這是看過的最大的一群野馬,也是我見到過的最雄壯的野馬!」忽都稱讚道。

    「不兒罕,你還是說錯了,根本就不止五百匹嘛!」莫日根笑著道。

    趙誠的眼裡只有那匹野馬之王,自從昨日一見,它的神采就吸引著他,讓他無時無刻不熱血沸騰。冥冥中,似乎有個聲音在他的腦海裡響起:

    「抓住它,征服它!」

    眾人抓緊時間吃了點乾糧,並讓自己的馬兒休息一番。早有人被分配出去,從不同方向遠遠地包圍了河谷,當所有人都準備好了的時候,忽圖勒老人取出一隻鹿骨制的鳴鏑,這是一種遊牧民族在狩獵或戰爭時使用的響箭,在箭簇中穿孔,一旦射出則風自孔入,激發而且發出聲響,充當指揮信號。

    當一聽到信號,大部人馬成線形向河谷中衝刺,其他人從另兩側驅趕,那野馬群立刻在那個國王的帶領之下向人類故意留出的另一方向逃奔。但是人類早已經布下一隻大口袋,包圍圈趕著野馬群不停地轉圈。天與地之間,上演著一場人與野馬的搏鬥。

    野馬群起初是跑不快的,因為經過一個春天,這群野馬添了至少二百匹小野馬,成年野馬不得不將小野馬保護在中間,讓整支隊伍的速度降下不少。小野馬是牧民們首要目標,這是自從原古時代人類開始馴化第一匹野馬以來,上天早已經安排好的。

    那匹野馬之王不停地衝著自己的臣民嘶叫著,發出種種人們不太瞭解的指令,那野馬群也在它的指揮下,不斷變幻著隊形與前進方向,妄圖甩開貪婪的人類。大多數人都是騎著趙誠提供的良馬,腳程並不慢,始終從左、右和後方緊緊地跟著。

    在這大自然最原始的狀態之下,野馬在冬天可以靠啃食在冰雪之下的草根充飢,對待狼群,他們也會極其凶悍地反撲,他們可以突然揚起後蹄,狠狠地向敵人踢去。但是它們遇到的卻是人類。

    「嗖、嗖!」有人按捺不住,開始放箭,立刻就有外圍的野馬受傷掉隊。有人用套馬索勾住受傷野馬的脖子,有人扔出網兜準確地網住高速奔跑的野馬,那些不幸中招的野馬被絆倒在地,發出刺耳的慘叫。然後,女人和小孩們就自動跳下馬來,勒住那些動彈不得的野馬,慶賀自己的勝利。

    而男人們或者仍然一無所獲的其他人,則繼續追捕野馬。漸漸地就有小野馬跑不動了,它們起初被成年母馬緊緊地護在馬群之中,但是它們還太弱小,沒法跟得上它們的母親,還沒得及享受一下大自然的饋贈,就在與人類的貪婪之中敗下陣來。於是,牧民們的收穫就更大了,就連劉翼這個剛學會騎馬不久的書生都勇敢地捕捉了一匹小野馬。

    野馬之王發出了一聲十分悲傷的長嘶,領著其它的野馬繼續逃命。可是不斷地有野馬掉隊,激怒了這匹野馬之王,它勇敢地衝向了一位最靠近它的人類。可是那個人類遠遠地就避開了,它是野馬之王,它不能丟棄自己的臣民不顧獨自逃命。

    所有的牧民都大獲豐收,人們歡心鼓舞地吹噓著自己捕捉到的野馬檔次高人一檔。

    「我捉到的這匹小野馬,身材好,蹄子強壯有力,野性足,剛才套住了它,它還一隻蹦呢,可要了我的老命了。要是以後養大了,給我家裡的幾匹小母馬配種,將來我家會有一批好馬。」有人開心地說道。

    「你還要捉匹小野馬配種?你們家那個大母馬每年不給你添一個小子?」有人開玩笑道。

    眾人大笑,豐收後的喜悅,讓所有人都可以相互開著玩笑。

    「父親,不兒罕不見了!」曲律找到自己的父親,他的身後跟著耶律文山。

    「他去哪裡了?」忽都問道,指著耶律文山的鼻子罵道,「作為一個奴僕,你不跟緊自己的主人,大錯特錯!」

    「我家主人只是去追那匹野馬之王去了,他說要我等他。」耶律文山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況且,我們有人跟著他,請你放心。」

    ……

    烏騅馬賣力地奔跑著,趙誠甚至不用揚鞭,這匹小母馬似乎看上了那匹野馬之王,這倒省了趙誠的不少力氣。那何進遠遠地在身後呼喊,要讓他停下來,他裝作沒聽見。

    趙誠越跑越遠,看上去像是被野馬群裹挾著向前奔跑,馬群如一道強風從草原掠過,折斷了草原上低矮的小樹,壓倒了齊膝身的茅草,踐踏著原始的蒼渾大地。草叢中觀望的青鼠等小動物,嚇得四處奔逃。趙誠緊緊地貼緊馬背,減少風中的阻力,他甚至可以感覺得到胯下的烏騅馬強勁有力的心跳聲。

    那野馬之王不能丟下自己的臣民不顧,讓趙誠有了可乘之機,他奮力地將套桿往前一伸,卻給馬王給避過了。馬王的舉動激起了趙誠不服輸的性子,他一次又一次地試圖將套索套向它的脖子,馬王煩不可耐,竟衝向烏騅馬,想廝咬馬背上的趙誠。那烏騅馬不愧為好馬,並不害怕,輕巧地避開,可趙誠根本就不會手軟,拔出腰上箭壺中一支箭,狠狠地扎向伸過來的馬首。

    自然是扎空了,他並不想讓這匹野馬之王破相,他只想完整得到它。他的不懈努力,終於得到回報,他最終成功地將套馬索套住了野馬之王的脖子。那馬王可不想束手就擒,拚命地想掙脫掉,趙誠打了活扣的馬索越收越緊,他的力氣可比不上那馬王,套桿脫手而出,雙手火辣辣的,脫了一層皮。

    趙誠暗罵了一聲,他又從隨馬攜帶的包中,取出一條長長的牛筋繩,飛快地打了個活扣。野馬之王仍帶著套桿繼續向前奔跑,也許是脖子被勒得不舒服,放慢了速度,不停地揚著脖子,想把那令它氣惱的套桿甩掉。

    趙誠抓住機會,奮力將繩索扔出,正好又套在馬脖子之上,他對自己的身手挺滿意。這一次,趙誠沒有想憑自己一己之力跟馬拚力氣大,他將另一頭拴在自己的馬鞍之上,一邊不停地發力試圖讓另一頭勒緊。

    「我勒,使勁勒,看你還能不能透過氣來!」趙誠這麼想。

    這一人一馬就這樣相持著,堅持到了傍晚十分。野馬之王的脖子早就勒出了血,幸虧烏騅馬也不賴,不然就會被它給拖著走了。跑了一處小樹林裡,野馬之王停下了,轉頭瘋狂地向趙誠攻擊,烏騅馬感到了恐懼,連連後退,好幾次差點將趙誠掀了下去。

    然而這正中了趙誠的下懷,他在烏稚背上並不方便還擊,這樣下去早晚會摔跟頭的。他瞅準了一個空檔,他飛快地從馬背上跳下,迅速地將繩索栓在了就近的一棵白樺樹上,立刻跳開。

    「這下,我看你拿我怎麼辦?」趙誠得意地大笑。

    野馬之王發現了趙誠的意圖,毫不猶豫地咬著牛筋繩,妄圖想咬斷這該死的繩索——這可不是馬兒所擅長。它脖子上的繩索越陷越深,已經勒出了血,但它仍然不肯屈服,死命地掙脫著。

    而它的臣民民已經失散了,只有不超過兩百匹野馬,聚在一邊,好奇地瞅著這裡。趙誠並不放過這匹困獸猶太斗的野馬,操起馬鞭,毫不留情地狠狠地抽打。那馬王也不坐以待斃,用蹄子踢,用頭撞,想逼他不得近身,但是卻受限於套在脖子上的繩索。趙誠人小,卻是十分地靈活,總是冷不丁地抓住空檔,披頭蓋臉地給上一鞭子。

    何進終於追了上來,他本來是跟在趙誠身後的,當他偶爾朝身後一看,發現其他人早已經消失了,不得不繼續選擇追趕趙誠。當他抵達時,看到那紅艷艷的夕陽之下,一個小小的身影在那匹咆哮的野馬之王面前,毫不畏懼地躲閃著,不停地跳躍、摔倒,然後又不服輸地跳起,時不時抽空狠狠地往它身上抽上一鞭。

    「公子,我來幫你!」何進跳下馬,高聲喊道。

    「你來的正好,咱們倆人一人一頭,讓這匹馬王服輸!」趙誠欣喜地吩咐道。

    這下這匹野馬之王就倒了大霉,不得不兩線作戰。到黑夜來臨的時候,兩人都累壞了。

    「公子,為何非要捉這匹野,這馬性子太野,捉回去恐怕也馴服不了!」何進躺在地上問道。

    「不為什麼,要是那麼容易馴服,我還費力氣幹什麼?」趙誠有氣無力地回答道。

    「那怎麼現在怎麼辦?」何進道,「天已經黑了!」

    「咱們就在這過夜!」趙誠道,「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咱們再對付它!」

    「還要抽它啊?」何進大驚。

    「難道放了它?或是殺了它?」趙誠搖了搖頭,「那樣太虧了,就是殺了它,也要讓它折磨而死!我要征服它,那樣才有成就感!」

    何進心中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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