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 第一卷 阿勒壇山以北 第十一章 長生天之佑六
    大宛馬是一種很高大的馬,據說是喀喇契丹和花剌子模都有產,體形好、聽話、快速、適於長途行軍。雖然蒙古馬不挑食,能吃苦耐勞,也很適合於長途行軍,但比這種大宛馬差的不止一點。現在只是依靠以逸待勞,才與追兵保持著距離。

    趙誠不知道蒙古人如何給這種馬命名,但是他知道自己胯下的蒙古馬早晚會被追上的。他此時有些後悔,清晨時他要是提出跟老弱婦孺們一起躲進阿勒壇山,也不會有人提反對意見的。

    趙誠等人拚命地往前奔馳,將追兵引向更遠處。太陽漸漸地升了上來,氣溫在升高,不僅是眾人都已經汗流浹背,他們甚至可以感受到胯下的蒙古馬也在大口大口地喘息,馬兒是無法經受住這麼長時間不間斷衝刺的。趙誠仗著自己的體重輕,胯下的馬表現也不錯,可是忽都大叔等成年人就不同了,那追兵漸漸地接近了,讓趙誠等人沒有時間稍稍減速,跳上另一匹馬,他們本來都特意多帶了一匹馬。

    趙誠知道追兵也很累了,因為他們已經折騰了一夜,但是追兵卻沒有放棄,那位古兒汗在身後揮舞著彎刀,高聲叫囂道:

    「活捉了他們,尤其是那個漢人,本汗賞黃金百兩。我要將他千刀萬剮,方解我心頭之恨!」

    「忽都大叔,可以行動了!」趙誠驚慌地喊道。

    眾人紛紛將身上攜帶的金銀首飾,一件一件地扔向馬後,在上午的陽光的照耀下,那些遍佈身後的金器、銀器光彩奪目,照亮了追兵們的雙眼。

    「啊,是金子!」有人高聲地喊道。

    「啊,真的是金子,發財了!」有人也發現了前面的這些獵物不停地往地上扔東西,興奮地喊道。

    他們只能說是三流的軍隊,見到金光閃閃的戰利品,躺在地上,覺得暴殄天物,無人認領,實在是可惜,全都自動地停下來了,忘記了自己的任務。一旦有人停下來撿,就有更多的人停下來,甚至為一件最值錢的東西而發生爭執。

    「不要停,快上馬!」那古兒汗怒目圓睜,「只要殺了前面那二十個蒙古人,所有的金銀財寶,全歸你們!」

    可是他的手下大部分人仍然搶奪著金銀財寶,不停地往懷裡塞,只有他最忠誠的親衛們執行著他的命令。那古兒汗毫不猶豫地親手砍下了兩個腦袋,這才壓制住眾人的行為。

    「全都上馬,跟我追過去。抓到了那個漢人,本漢自有重賞,誰若是不聽從本漢的旨意,軍法從事!」古兒汗控著馬,高聲喝道。

    「是!」眾人道。他們看著那兩位腦袋分家,還在不停地往外湧血的袍澤,心中膽寒。古兒汗的侍衛們紛紛引弓上箭,若不表順從,立刻就會要了自己的命。

    利用這個空檔,忽都等人紛紛讓馬減速,順手將各自帶在身後的備用馬匹扯過來,腳不沾地,紛紛換乘了新馬力。趙誠在心裡讚歎了一番這些蒙古人在馬背上的功夫,等他好不容易也換了一匹馬的時候,追兵又追了過來。

    趙誠真正理解了那些被獵人們追趕的動物們的感覺了,甩不掉擺不脫的感覺實在不好,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隻待宰的小鹿,被那位古兒汗盯著。

    漸漸地接近了,那些追兵也換了自己備用的馬匹,趙誠等人總是保持著比一箭稍遠的距離,雙方相持著,看誰笑到最後。

    時間並不在趙誠等人的一方,那大宛良馬的素質不是蒙古馬所能比擬的,儘管蒙古馬更能吃苦,但是並不是說能吃苦能長途行軍,就能持久地高速衝刺。追兵的前鋒射箭了,立刻有人受傷,幸虧追兵只是在身後追,射箭能夠得著的只是不多的前鋒,要是被從兩翼包圍了,只要衝著天空發射一陣箭雨,趙誠等人就只有死路一條。

    「各自散開!」忽圖勒老人大喝。

    眾人得令,立刻四散奔逃,希望能吸引追兵分兵,即使吸引不了,生存下來的機會也大些。趙誠緊跟著忽圖勒一家四口向亦馬兒河方向奔去。可是那古兒汗不管別人,催兵只追趙誠這一路,跟他摽上了。

    「拜託,我又沒錢又不是大美女,追我幹嘛?不就是騙了你老人家一回嗎?我騙過的人還少嗎?多你一家又不是什麼太奇怪的事!」趙誠心中暗罵。

    那古兒汗一馬當先,此時只有二十位侍衛落在他身後五匹馬的距離,他似乎只想抓活的,並沒有命令手下人射箭。趙誠拚命地鞭笞著馬,向前逃命,那馬兒喘著粗氣,趙誠從來就沒有像今天這樣感到害怕過。

    漸漸地近了,趙誠一邊緊握韁繩,一邊回頭打量著追兵的位置,見那古兒汗噴著火焰的雙眼正在身後盯著自己的後背。趙誠大驚,他可以想像到自己要是被對方抓住了會有什麼下場,他悄悄地取下扣在馬鞍上弓箭,一個回身來不及瞄準彎弓便射。

    如果是平時,他都懶得摸弓,甚至都懶得騎馬。

    「小孩騎馬不好,正在長身體,老是騎馬,這腿會變羅圈,終身遺憾!要經常早起跑步,那樣才是養生之道!」趙誠經常這麼宣稱,蒙古人無論老幼,無一律外地認為他又在發瘋。

    所以趙誠的騎術不精,他感覺自己的屁股已經在馬背上顛成了八塊,如此高速地奔馳,讓他渾身酸痛,軀體裡的內臟似乎都移動了位置,他知道自己堅持不了太久就只能束手就擒。

    他看了看身側的曲律兄弟,那兄弟倆卻是面不改色,他心裡有些佩服。相對於騎術,他的箭法倒是還不錯,只能說是相對,跟別人無法比,忽都大叔曾說,要是他能將每天跑步的時間用來練箭,遲早會成為神箭手的。但是趙誠又有了同樣的理由:

    「練箭練的太勤了不好,這一隻胳膊會變長,另一隻會變短,你還不如殺了我!再說,我練成神箭手,有什麼用?」

    每當他這麼振振有詞的時候,聽者總要氣的吐血。可是今天,趙誠知道騎術精有什麼用,箭法出眾有什麼好處了。

    他對自己的力氣還是挺滿意的,那一箭他拉的滿滿,在一回身的剎那間,發射了出去。

    只聽了一聲慘叫:「啊……」

    「不會吧?」趙誠一回頭,只見那只箭不偏不倚地正插在那古兒汗的喉嚨,古兒汗上半身一晃,從馬上栽了下來,一隻腳掛在馬蹬上因為慣性,被那大宛良馬拉著向前奔跑了一百步才停了下來。

    「古兒汗!古兒汗!」身後的侍衛們大驚,拚命地追上來,嘶心裂肺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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