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最後心願
周揚從後宮回來,把情況告訴了大家。
蘇辰第一個反對為了一個已經失勢的郭太后要求,而冒險去做這種安排,她出身於先零羌刺客,所有事情皆以理智作前提,包括追隨周揚至今。
雖然現在曹睿正在專注於對付北邊鮮卑的作亂,但別說是宮中了,就算整個洛陽,幾乎也都是他的眼線。
只憑周揚的身手要潛入宮中倒還可以,若是要把郭太后送出洛陽,甚至是帶回北方的話,根本沒有任何可能性。
蘇辰認為郭太后既然想嘗一嘗栗、杏、柿、梨這四樣家鄉果品的話,大可以派人到博陵去買,沒必要冒這種無謂的風險。
所有人都不敢苟同,司馬懿更是沉默不語。
只有喜歡鬧事而不知輕重的張春華則對此大為贊同,別說只是一個郭太后了,就是把曹睿綁了她都敢。
「不管怎麼樣,這只是一個無子喪夫的可憐寡婦,自知臨死前的唯一請求而已。」周揚歎道,「難道我堂堂一個魏國丞相,連這麼一點小小的要求都辦不到嗎?」
「真要這麼做的話,當然可以辦得到。」蘇辰沒好氣地道,「只是付出的代價實與回報不相符,要是周郎如今態度強硬起來,掌控起朝政的話,倒是沒什麼問題,只是你看一看自己現在都是什麼樣子,居然還有心情去管別人的事。」
「你說得沒錯,如果我現在手握整個魏國權利,不管我做什麼事,皇上都不敢怎麼樣的話,那的確可以想怎樣就怎樣。」周揚頹然道,「明明知道這樣做是錯的,可是當郭太后那哀求的眼神時,我當時便只有不顧一切地答應她的請求。」
「也許你是對的。」司馬懿沉默了良久,終於開口說道,「我也贊成這麼做,只是從家鄉帶回果品給太后的話,那與直接在洛陽隨便買些給她有何區別,要做就做到底,只要哥哥容我好好佈署幾天的話,一定可以成功將郭太后帶出洛陽。」
「真的嗎?」周揚本來並沒有懷有多大希望,只打算靠著自己在洛陽各種佈署,強行把郭太后帶回故鄉。
如今竟沒想到,連一向冷靜理智的司馬懿也會支持,這種近似於魯莽的決定。
張春華聞言更是雀躍地跑過去把他抱住,然後一幅得勝的貌樣看著其他人。
蘇辰還打算繼續反對,卻欲言又止。
周揚看了她一眼,又道:「再幫我一次吧」
蘇辰歎了口氣,默默點了點頭。
於是,這件事情便交給了司馬懿去安排。
不過周揚還是每天急切地去關心,並不是懷疑司馬懿是否真心幫忙,又或是對郭太后的心願有多麼重視。
事實上當他答應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有點後悔了。
因此現在才會有一種拖累大家的感覺,甚至是對自己的信心開始動搖。
以至於對司馬懿將會做出什麼樣的計劃十分擔憂,生怕真的會如蘇辰所說的一樣,需要付出過大的代價。
然而只過了三天,司馬懿便從房裡拿著一紙書卷走了出來,微笑地望著早在門口等候多時的人。
周揚心下稍安,以他如此大智之人,這種小事應該難不倒才對,看來真是自己杞人憂天了。
司馬懿打開書卷,呈現在大家面前的是一張洛陽地形圖。
前段時日他與周揚曾在洛陽附近熟悉地形,原本是為自己將來可能急流湧退而作的準備,那時候司馬懿則認為這大可不必,沒想到竟會是用在這種情況。
「如今揚烈將軍王昶幾乎掌握著整個洛陽治安,加上黃龍軍這支新興力量,想要把郭太后帶出皇宮乃至洛陽的話,簡直是難如登天。」司馬懿說完之後,指著地圖中的城門又道,「幸而黃龍軍的主力陳泰已經離京,前往北方執行刺殺鮮卑兩部首領的任務,後援軍隊與各個補給部門也都集中在了北門,所以洛陽北部將是一個重地。」
「我們絕不能往這逃走。」周揚歎道。
「洛陽西區居住的多是貴族顯赫,而且又是前往長安、通向西域我經商要道。」司馬懿繼續說道,「那裡多是對哥哥崇拜的百姓與士兵,亦是我們的勢力所在,但同時也是皇上眼線最多的地方,只要一有風吹草動,立刻就會驚動到黃龍軍。」
「況且西邊與離城回博陵南懸北撤,南門也是一樣,都是行不通的路。」蘇辰補充道。
「沒錯,所以只剩下東區城門了。」張春華高興地指著地圖道。
「東區乃是由司隸校尉刑友負責治安。」周揚眉頭深鎖道,「此人乃是由大司馬曹休提拔起來的。」
當初曹休彈劾賈逵,多次從中作梗,使得原本由賈逵負責實施的豫州方案被取代之後,周揚與曹休這間便蒙上了一層無形的隔膜,兩人之間再不是當年並肩作戰過的同族戰友。
況且現在曹睿對周揚這魏國權臣十分忌憚,曹休作為僅次於周揚的大司馬兼皇叔,自然是站在曹睿這一邊,隨時可能用來對付周揚。
然而賈逵失勢沒多久之後,便在家裡無所事事,最後鬱鬱而終,臨死前的唯一遺言並不是對曹休的不滿,而是對左右道「受國厚恩,恨不斬孫權以下見先帝,喪事一不得有所修作。」
對於周揚來說只能是一種婉惜,在權勢上卻沒有太多的損失。
這正是曹睿的高明之處,並非他沒有認識到這一點。
除去賈逵實際上也是作為變相拉籠其他權臣的一種手段,便等同於告訴其他權臣,大魏的一國君主不是別人,而是真正掌握著政權的曹睿。
既便曾經洛陽的代理太守,多次受到先帝曹操的讚賞,最重要的是周揚親手提拔起來的人,最後還是被曹睿親自削去所的權利。
不過在賈逵死後不到半個月,曹休也因背上毒瘡而去世了。
有人說這是他對賈逵恩將仇報的報應,也有人說是石亭之戰受的箭傷,回到洛陽後留下的後遺症,但無論是哪一種都不重要了。
因為最後曹休與賈逵所有權利,都回歸到了受益者曹睿的手裡,他們的後人也只是被繼封了爵位,並沒有給予任何實權。
由此可見曹睿政治手段之高明,周揚自問及不上分毫。
若不是自己背後擁有司馬懿這支狼顧之子,就算心裡再怎麼不甘願,也早已放棄一切跑路了。
周揚再次歎道:「司隸校尉刑友若是與我妥協,便等同於公然與皇上作對,看來東門仍是難以通行。」
司馬懿卻道:「誰說要往東門通行了。」
周揚奇道:「莫非仲達另有妙計?」
司馬懿淺笑道:「首先我們對洛陽城內的局勢,先做一個整體的瞭解,可以肯定硬要把郭太后帶出洛陽是不可能的了,就算只是讓她離開皇宮,都是極其困難的事情了。」
蘇辰道:「的確是很困難,但是以我們情報團的潛伏能力,仍是可以辦到。」
司馬懿道:「只要把郭太后悄悄帶離皇宮之後,立刻將她喬裝成普通流商的話,憑著東門刑友與哥哥對立關係,彼此間都不會輕易開罪,只不過事後皇上一知道太后失蹤的話,恐怕第一個作為證人的就會是這負責東區的司隸校尉了。」
周揚苦著臉道:「這還沒什麼,問題就在於郭太后一離開皇宮,立刻就會引起宮裡的察覺,整個洛陽亦會處於封瑣狀態。」
蘇辰歎了口氣,道:「要讓郭太后離開皇宮,而保證一段時間內不讓人知道,這一點恐怕天下沒有人能做到了。」
司馬懿道:「你們為何偏偏就沒想到一個人呢?」
周揚看他胸有成竹的神情,就像捉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喜道:「你指的是……左慈?」
蘇辰亦恍然道:「對了,無論多麼敏捷的身手,都不可能做到這一點,不過左慈先生卻會把不可能變為可能。」
司馬懿道:「左慈先生當年在許都表演幻術之時,能夠在先帝曹公與眾臣,甚至是哥哥的面前化作青煙消失,自然也可以把郭太后帶離皇宮而不為人知,至少可以保證在太后離開洛陽之後。」
蘇辰道:「可是左慈先生本來正打算來洛陽,告訴周郎他的研究成果,不過卻被東方朔這小子給攔住,丹鼎派在這段內部鬥爭的日子裡,恐怕很難能抽身幫我們這個忙吧」
司馬懿道:「比起之前毫無機會,眼下可以算是最大的希望了,哥哥不妨試著插手去幫忙處理一下丹鼎派的事情,至少也要先穩住這些方士們的內部問題,先讓左慈先生抽身前來洛陽,這也是他曾經答應過哥哥的事情。」
張春華補充道:「幫完之後,再讓他回去繼續搞什麼派爭就行了。」
司馬懿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又道:「至於安排郭太后離宮後,喬裝流商混出洛陽的事情,就交給蘇辰姐姐來安排既可。」
蘇辰道:「這是小事一樁。」
周揚終於提起了一些精神,果斷地道:「好,那就這麼決定了,我明天馬上起程,主動前往三清山丹鼎派找左慈先生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