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曹篡魏 正文 第六十八章:悲苦琴聲
    翌日,周揚不等鄒氏醒來,便獨個兒離開了石室。

    春季清晨的陽光讓人感到很舒服,尤其是他剛剛恢復了容貌。

    久別重逢的凌亂短髮,以及剛剛換上的一身輕鬆的衣服,但最讓他感到自在的這種沒有負擔的感覺。

    所有的事情都有別人去做,自己只要坐等好消息,或是回到新太守府裡,也可以陪陪妻兒玩玩。

    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不過有一點他覺得奇怪,就是自己鬍子長不出來,也許是練了太平經的原故,可是為什麼這麼多年來,這松蓬的短髮仍是完全沒有變化,竟一點都沒有變長。

    難道練那玩意兒,只要是毛都不長了嗎?

    周揚渾身打了個抖索,真想跑去江東去找於吉那老傢伙問個清楚,不知道他遇上孫策了沒有。

    反正現在也沒什麼事情做,也應該去看看司馬懿這小子變成什麼樣了,於是便去找彭義源。

    當年為了幹掉司馬懿這將來曹魏一統天下的政治對手,他便讓彭義源這支尚未成立為情報團的僱傭兵去行刺他,結果卻搞錯了對象,反而幹掉了他的親妹,也就是漢獻帝的青梅竹馬司馬遙。

    這件事情讓他一直內疚至今,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情,才讓他改變了主意,留下了司馬懿的命。

    然而司馬懿也已經精神分裂了,對曹魏應該沒什麼威脅,就讓他和李毓呆在了一起。

    但若是他仍有所謂的狼顧之心的話,周揚心想自己也絕不能手軟。

    彭義源帶著周揚來到了洛陽郊外的一處河畔,這裡與當年長安小河畔旁非常相似,同樣蓋起了一座小木屋。

    「這樣安全嗎?」周揚不禁問道。

    「放心,」彭義源面無表情道,「只要一有人接近,附近的兄弟便會立刻發覺。」

    原來這附近居然有彭義源安排的好手,就連自己這感應敏銳的人仍看不出有半點異樣,周揚心中不禁暗讚。

    彭義源指著河畔對面的小木屋,示意司馬懿和李毓就住在這裡之後,便先行告退了。

    當周揚走近小木屋的時候,便隱隱聽到了一陣美妙的琴聲。

    如果說雲兒姑娘的琴聲能讓人放鬆心情,舒服得忘記世間憂愁的話,那麼如今這陣琴聲則恰恰相反。

    周揚原本是輕鬆愉快,可是一聽到這琴聲,卻只感到悲苦萬分,世間上所有的不幸都發生在了自己的身上似的,同時又帶著一種淡淡的享受。

    就像一頭舔著自己傷口的野狗,早已被人遺棄,卻又自嘲自樂地享受這種痛苦。

    這琴聲讓周揚鼻酸,心想那司馬懿無論喪妹之痛如何痛徹心扉,也絕不會淒涼到這種程度,而那李毓更是一個十分理智又巧言善辯的傢伙,哪會如此多愁善感。

    於是他忍不住來到了木屋門口,但那琴聲卻悄然而止。

    周揚這才聽出音樂已經結束,回過神來,輕輕敲了敲木門。

    不一會兒,只見李毓開門,一見到他便神色奇怪地道:「周太守,請進來吧!」

    「誰?」

    周揚聽出了屋內說話的不像是司馬懿,而是一名女子的聲音,覺得好奇,心想彭義源怎會讓一個別人來這地方時,一腳也已經踏入了屋內。

    屋內與當年蔡邕的陳設幾乎沒有什麼不同,就連司馬懿也是披著一件單薄的衣袍,披頭散髮地駝著背坐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地上的焦尾琴。

    除了李毓和司馬懿之外,屋內又多了一女子。

    周揚打量著她,同時問道:「這位姑娘是誰?她怎麼會在這裡?」

    李毓湊近了周揚耳旁道:「放心好了,她是彭大哥的人。」

    周揚心下稍安,並不時打量著這相貌並不出眾的女。

    只見她一身淺灰色的素衣,但手指卻比一般人纖長細柔,完全不像是拿劍使刀的手,因為她的手正撫在琴上,顯然剛才彈琴者正是此女。

    難道彭義源會找個女人來這裡彈琴不成?

    女子一聲不吭地收起焦尾琴,完全當周揚不存在的樣子,便逕自站到了牆角。

    周揚何等眼利,只從這簡單的起身一站,便可看出此女子身形必然十分敏捷,應該是彭義源找來替補蘇辰的位置。

    不過她無論如何都沒有蘇辰那麼高挑曼美,更沒有羌族刺客應有的冷酷與殺氣,有的只是和彭義源頗為類似的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仲達最近怎麼樣了?」周揚也只是打量了那女子,便轉向李毓問道,「看樣子好像是病了。」

    李毓歎道:「他一直是這樣的,也不讓人幫他梳頭或是餵飯,這幾年裡甚至沒洗過澡。」

    周揚聽他說沒洗澡的時候,並沒有感到噁心,更多的是同情,心裡不禁想起了司馬懿與小遙住在長安城南貧民區的時候,這對兄妹倆也是吃不飽睡不暖的。

    堂堂河內的名門望族,居然會落得如此下場。

    這一切都是為了他的妹妹,而周揚卻害死了小遙,一想到這些,他的心裡又是一陣愧疚。

    「你們先退下吧!我想和仲達單獨呆會兒。」周揚淡淡說道。

    當李毓先出去之後,那女子卻仍呆在牆角一動不動。

    周揚奇道:「你怎麼不走?」

    女子這才開口答道:「沒有首領的指示。」

    周揚點了點頭,輕笑道:「一定要彭義源說的話你才聽嗎?」

    女子沒有任何反應,也沒答話。

    「你叫什麼名字?」周揚又問道。

    「在下方玉竹。」對方語氣不溫不冷的樣子,倒是蘇辰頗為相似。

    「好吧!方玉竹姑娘,這裡真的不需要你了,可以讓我和這小子單獨談談嗎?」周揚繼續說道。

    方玉竹仍是低頭不答,看來沒有彭義源的親自命令,任誰也不可能說得動她了。

    周揚心想這也好,如果真是彭大哥信得過的人,那麼留著倒也無妨。

    只不過當出現狀況的時候,她那雙彈琴的玉手能不能拿得住劍,還有,她的兵器呢?

    周揚也不再理睬方玉竹,就直接坐到了木床上和司馬懿面對著面。

    司馬懿的眼神完全空空如也,既沒有悲傷,也沒有高興,簡直就像一具只能呼吸與心跳的活殭屍,加上他骨瘦如柴,可見平時吃得很少,若是沒有李毓和方玉竹的照顧,可能一天也活不下去了。

    「還認得我嗎?」周揚試著問道。

    然而司馬懿就連眼睛也不眨一下,看得周揚頗為心疼,但他更多的愁苦情緒,主要還是因為剛才方玉竹的琴聲所至。

    周揚知道這屋內除了自己之外,沒有一個正常人,說什麼也沒用。

    反正也只是來看看這狼顧之子是否對曹魏一統天下有威脅罷了,看樣子絕不像是裝的,就留著他的性命,加上彭義源安排人手把守,應該不會出什麼狀況了。

    「我以後還會再來看你的。」周揚臨前又回頭看了一眼。

    這哪是什麼曹魏後期的權臣,就算他有超常的智慧,就這身子板,恐怕再吃幾年也成問題了。

    明是是個正值血氣方剛的少年人,可惜因為營養不良而長不起兒頭。

    甚至骨瘦如柴,整張臉都了進去,明明因為臉小而變得眼珠子像快突出來的樣子,卻空洞無神得讓人心裡發毛。

    當年司馬懿看到焦尾琴時露出的一絲好奇,如今似乎也消失不見。

    周揚歎了口氣,同時也放心地離開了小木屋子。

    李毓一直在外面等他,見他不一會兒就出來,便知道是什麼結果了,搖了搖頭道:「看來小遙之死,對他的打擊真的是很大哩!」

    周揚很不想談起這個話題,拍著他的肩膀問道:「以後你也不用留在這裡了,有方姑娘就夠了。」

    李毓問道:「周太守打算怎樣安排在下?」

    周揚道:「回洛陽先安排個差事給你,然後看看以後的情形再說吧!不知道你有什麼理想?」

    李毓笑道:「有機會就給個小城,讓在下也當個土皇帝什麼的吧!在下可不像周太守那樣胸懷大志,什麼一統天下之類的理想,在下連想都懶得去想哩!」

    周揚愣了一下,忽然發現這小子跟自己以前有點相似。

    以前的自己也是沒什麼理想,得過一天且過一天。

    記得小時候看那黃日華版的射鵰英雄傳,也是很想當個有自己小島的黃藥師之類的奇人異士。

    看來李毓這小子應是個享樂主義,於是便對他說道:「任何理想都是理想,當個土皇帝也是理想,不過得先立功,若是整天散漫地呆在家裡,任何理想都是幻想了。」

    李毓拱手道:「在下明白。」

    周揚想來想去,目前外交方面最缺人手,而李毓這忽悠大王無疑是個合適的人選,但若想獨擋外交這一塊的話,仍是有一定距離,便暫時將他安排到相關府邸去了。

    離開了這小木屋以後,正打算沿道返回洛陽去的時候,卻發現不遠處大約十多人的商隊與貨車,也好像是正要入城的樣子。

    周揚覺得其中好像有些奇怪的地方,便決定上前去看看,於是便改道向商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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