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明傳烽錄 卷三 環珮相將侍禁廬 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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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皇太極攻取古北口,立刻越關而出,進入蒙古境內行軍已有四五日,羅順雖然受傷沉重,可是有狄五味這大國手在,也是一日比一日見好。此間皇太極不斷令人探視,噓寒問暖,若叫旁人看著,確是極大的榮寵。饒是如此,羅順卻無絲毫動心,狄五味要來診治,他阻攔不了,間或也與他說兩句話;但若一旦狄五味離去,他便兩眼望天,任誰前來搭話也不理睬。送來的飯食,他看也不看一眼便倒在地下,皇太極無法,只好教人用漏斗給他灌飲馬奶,權且續命。

    然而這樣總不是長久法子,皇太極想來想去,總得有人前去勸說才是。自然而然地便想到了範文程。他們同是漢人,總有能說到一起去的話兒,當下便傳範文程來說了自己的意思。範文程不能推辭,只好默然領受,心下卻沒抱著半分希望。

    後金大軍一面向漠北行軍,範文程卻裝作了狄五味的副手,每日隨著狄五味去羅順的帳車之中為他換藥洗傷。如是者過了幾日,估摸羅順也對他漸漸熟悉起來,便突然撇下狄五味自己前去。又過幾日,便開始與羅順搭話。羅順只當他是個小雜役,加上狄五味多日不來,他無人交談,也已經悶得發慌,漸漸同他說了幾句。

    範文程暗自高興,談著談著,便將話題引到歸降一事上來。卻又怕觸怒羅順不敢明言,只在言語之間微微露出些艷羨之意,說是大汗待人如此敬重客氣,除卻當年范先生,與後來的寧完我,也就數羅順了。

    羅順聽了,先是默不作聲,範文程言之再三,終於將他搞得焦躁起來,一拳擊在車帳之上,卻是軟綿綿地擊了一個空。怒道:「哪怕他百般收買,羅順也不做那等沒骨頭之事,爺爺早是該死的人,還在乎甚麼?今生不得機會便罷,倘若得了機會,非要將那韃子食肉寢皮不可!」範文程早料他會如此,全不驚訝惱怒,歎息道:「羅爺這又是何必?大汗的耐心終究有限,眼下尚以貴客相待,若再僵持下去,難免惱羞成怒……」羅順截口道:「何必饒舌?我瞧你也不止是個藥僮而已。不論你是何人,今日這一番說話都是白饒,羅順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指揮使,原當不起你家大汗這般心思。莫若給羅順一個痛快也就是了,何必盡來討些沒趣?你且回去稟知,倘若羅順今日便死,那也罷了;如若留得命在,定要取皇太極之頭,哪怕同就於木,也是在所甘心。」

    範文程仍不死心,左右他已懷疑了自己身份,索性直言勸道:「實不相瞞,在下便是範文程。明廷腐朽,正如中空之木,貌強而中干;我大金卻如東昇之日,雖然目下勢不能奪取中原,但有朝一日這天下必為我所有,那時再想歸順,為時已晚。明主不能知人善用,遠賢臣,誅良將,親奸佞,用冗蠹,文程祖上雖是明臣,今日卻侍奉大汗,非為別個,只是看透了明之將亡也。」羅順大怒,撐起身子來打去,罵道:「俺把你這直娘賊!羅順雖然粗魯,可也知道生為漢人,死為漢鬼的道理,你這投虜賣祖的狗混蛋,有甚麼臉面在這裡津津樂道?」

    範文程冷笑道:「賣祖?我賣甚麼祖?他明朝的皇帝將我范家抄家發配,分明是朱氏先對不住范氏,範文程原本可以考科舉,謀功名,卻給姓朱的逼得在遼東那苦寒偏狹之地鬱鬱一生,範文程何辜?范家後代卻又何辜?」

    羅順注目範文程良久,漠然道:「羅爺是個老粗,不懂得甚麼科舉功名。羅爺原也是廣寧人氏,只曉得每次滿韃子入寇,都要燒殺搶掠,多少人祖輩種地放羊,妻兒過活得好好兒的,卻都給他們一刀殺死,要麼便虜了去作牛作馬。羅爺命大,逃進關裡來從了軍,才保得一條殘命。羅爺嚥不下這口氣去,世上有一個滿韃子,羅爺便殺一個,若有兩個時,定斬一雙。」

    範文程再絮絮勸說時,羅順已是閉上了眼睛,再不理睬。他眼見無用,便要起身離去,忽然見羅順口角流出兩縷鮮血,心裡便是一沉,急捏開來他嘴瞧時,舌頭已經短了半截,連忙叫將起來,喚狄五味來急救。一番手忙腳亂,居然將血止住,並無性命之虞。皇太極聽說,一面讚歎,一面也覺此人無法納為己用,便要忍痛下令斬之以絕後患。便在這時,撤軍時候留在古北口去求和的使者,終於送回了消息。

    原來皇太極攻破古北口之後,並不敢絲毫遲滯,即刻下令三軍自北門出關,經小十八盤、十八盤而北至小興州,向蒙古諸部調集糧秣,旋又東向奔哈喇河套而去。臨棄古北口之前,他將寧完我與達海留了下來,這一滿一漢兩員官,是他平日信得過的,此刻要他們留下,不為別的,正是為了議和。此時此刻的皇太極,已經沒有侵明之前那種躊躇滿志的打算了,在他腦袋裡惟一的念頭,就是求和自固。阿敏已經叛走,他在八旗之中威望不亞於自己,何況當年舒爾哈齊雖然瘐死,可是舊部尚在,倘若阿敏受了明廷招撫,借助明廷之力自立為汗,登高一呼,未必便無影從者。阿敏一反,其他幾個大貝勒也有蠢動之狀,八旗表面上仍然強盛,可是內裡危機四伏,北京一役,自己手下兩旗實力已經大受損傷,禁不起這般折騰了。

    後金兵撤走與金國奇兵抵古北口,僅僅是前後腳之遙。金國奇率兵急追一程,不曾追上,眼見皇太極已經出關遠颺,當下不敢再進,只令三軍回古北口、潮河所一帶屯紮,以待周延儒等人前來主持大局。寧完我與達海輕身來見,金國奇不敢輕慢,將他二人安頓好了。

    周延儒一到潮河所,聽說金使在此,當下便要令人推出斬首。桓震連忙勸阻,說是且聽他如何說法,再斬不遲。連阿敏都可以容得,何況是區區兩個使者?周延儒勉強應允,叫將寧完我等兩人帶來,卻又迫其照叩拜欽差之例行三跪九叩禮,寧完我忍氣吞聲照他所說叩拜了,達海卻怒目而視,遲遲不肯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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