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明傳烽錄 卷一 順流逆流 六十一回
    提前更新,上午答辯下午散伙飯,恐怕晚上回來就醉得不省人事了……sigh,畢業生了……

    ps,下周本書中推,每天持續公告ing

    桓震聽著他講述東廠種種折磨犯人的法子,再也不能安穩躺在床上養傷,總覺自己心中這一塊石頭,若不設法放了下來,那是別想安生的了。然而直接了當地去打聽,又怕魏忠賢的黨羽生疑。一時間左右為難,臉色很是難看。陸義卻瞧出了他神情不對,眼珠一轉,道:「小人要去看看同鄉,那也容易得緊。」桓震一怔,目不轉睛地瞧著他,心裡卻在掂量這個小太監能不能信得過。腦中周旋半晌,終於咬牙決定,哪怕是大險,也非冒一冒不可。當下道:「我只不過是想知道甚麼人這麼大膽,敢來行刺九千九百歲,還連累得我中了一刀。你明白麼?」陸義會意,點了點頭。

    這一探聽直探聽了三日,三日之間魏忠賢不斷派遣太醫來給他治傷,又雜七雜八地賞了不少東西,桓震卻無心應酬,正在急得如同熱鍋螞蟻一般之時,陸義忽然跑來說道,已經去過了東廠。這天恰巧是他的那個同鄉當班,陸義往日便常去尋他玩耍,東廠的太監已經習以為常,看他年齡幼小,也不怎麼防備,還往往逗著他取樂。因此很容易地便混了進去,閒談之間故意扯到魏國公府刺客這號事情上面,三言兩語之間倒也給他探了個七七八八出來。

    原來那女刺客自從押在東廠,受了許多非人刑罰折磨,那也不必盡言了。只是她牙關咬得卻緊,一口只說是阮大鋮指使行刺。東廠的人哪裡肯信,仍是反覆拷求,直打得死而復甦者數。桓震聽著陸義盡說些旁支末節,忍不住焦躁起來,追問道:「那麼現下究竟知道她姓名不曾?」陸義搖頭道:「只知道了一半。」桓震奇道:「甚麼叫做一半?」陸義想了一想,道:「那女刺客用的匕首上面,刻了一個字。東廠的公公們說,大約是這女刺客的名字其中一字。」桓震一顆心提到了喉嚨口,一把抓住他手臂,喝問道:「甚麼字?」

    陸義見他面色很是猙獰可怖,不由得身子一縮,想要避開他。桓震自覺失態,忙鬆了手,溫言道:「是我不好。你告訴我,那是一個甚麼字?」陸義偏頭一想,道:「我瞧見那字了,可我不認得字。」說著拉起桓震手掌,在他掌心畫了幾畫。

    桓震看了他畫的那字,突然之間臉色鐵青,厲聲吼道:「你說甚麼?你騙我的,是不是?他們教你來試探我的,是不是?」吼叫聲音過大,胸腹震動,傷口又裂了開來,鮮血涔涔滲出。他卻不管那許多,頹然倒在床上,口中喃喃自語,誰也聽不清楚他說些甚麼。

    瞧了他這副模樣,便是傻子也知道他與那個刺客定然是認識的,何況陸義如此聰明?一時之間腦中轉過了好幾個念頭,是幫助他隱瞞,待到事情敗露,一起給九千九百歲踩螞蟻一般地踩死,還是即刻便去告密,保自己一條性命?左思右想一番,終於還是選擇了前者,看看桓震仍然坐在那裡發癡,也不打擾他,靜悄悄地退在一邊坐下。

    桓震很快便清醒了過來。事情已經出了,雖然不知緣由何起,但卻必定要設法補救,否則自己今生今世也莫想安心度日了。沉下心想了一回,決定還是從東廠那裡下手,不論如何先要探聽一下他們究竟掌握到了甚麼程度。當下要陸義去稟告魏忠賢,說自己想要求見。過不片刻,陸義便回來說魏忠賢在書房接見。

    此時他已經可以下床扶著陸義步行,於是慢慢走到魏忠賢的書房去,一進得門,剛要行禮拜見,卻給魏忠賢揮手阻住,笑道:「乖孫不必多禮。」一面叫內侍給他端來軟座,語聲十分關切地問道:「乖孫,傷勢可好些了麼?」面容一轉,惡狠狠地咬牙道:「那賤婦竟敢行刺咱家,咱家非要他粉身碎骨不可!」桓震打了個冷顫,強作鎮定道:「九千九百歲爺爺且莫著急。據孫兒推想,這倭女的背後定然有人指使。」魏忠賢瞟了他一眼,淡淡反問道:「不是那阮大鋮麼?」桓震小心翼翼地道:「孫兒以為,阮大鋮此人是個軟骨頭,必定不敢做這樣的勾當。」

    魏忠賢皺眉道:「難道還有別人?」桓震心想你裝甚麼糊塗?阮大鋮分明早已向東廠供認是信王主謀,難道你竟會不知麼?轉念一想,便猜想他是有心試探自己,是不是與這事有關。當下不動聲色地道:「聽崔大人說,那阮大鋮的口供顛三倒四,十分難以置信,孫兒私下推測,姓阮的也只不過是別人手裡的一顆棋子罷了。」

    這一句話卻正說到了魏忠賢心裡,令得他疑心頓釋:倘若桓震當真與那刺客有甚麼關聯,必不會說出這番話來自尋嫌疑。其實魏忠賢何嘗不是一早料到阮大鋮背後的主使極有可能便是信王,但苦於無憑無據,卻也不能如何。就算有憑有據,就兩人身份而言,信王乃是藩王,他只不過是一個太監,即令當真叫人殺他,也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情。

    在他心中,對於桓震奮不顧身地相救自己,還是比較滿意的。此刻一旦確認他不曾與刺客勾結,當時便將他當作了心腹看待。笑瞇瞇地從盤龍椅上站起來,走到桓震身邊,俯身道:「好孫兒甚有見地。然則這件事情應當如何才是?」

    桓震暗道機會來了,當下做出一臉誠懇表情,道:「以孫兒之見,決不能讓那刺客死了。」悄悄看一下魏忠賢臉色,又道:「一個刺客的死活本不打緊,然而這個棋子一死,她背後下棋的人可就再也追不到了。」魏忠賢想了一想,也覺很是有理,隨口道:「那麼這件事情便交給你辦去罷!」桓震心下大喜,仍是裝模作樣地推辭道:「孫兒傷勢未癒,恐怕體力難支。況且現下刺客由東廠訊問,孫兒摻和進去,恐怕……」魏忠賢嗤道:「咱家提督東廠,說你審得便審得,哪裡來許多言語!」桓震生怕再推辭下去便當真給推掉了,連忙半推半就地應承了這樁差使。

    他得了魏忠賢的雞毛,拿去東廠便做得令箭。次日一早要陸義陪他到了東廠監獄,亮出魏忠賢的筆諭來,果然一路順風。東廠本來不設屬官,除卻司禮監秉筆太監提督之外,就只有一個掌刑千戶,一個理刑百戶,都是錦衣衛的官員,隸役、緝事等官校亦由錦衣衛撥給。桓震此去,接待他的便是掌刑千戶孫雲。

    那孫雲知道他是魏忠賢差來,自然對他客客氣氣,談得幾句,說廠中事忙,叫理刑百戶霍政陪他審訊,自己便告辭了。桓震正樂得人愈少愈好,當下跟著霍政進了地進到了最裡面關押重犯的所在。

    霍政媚笑道:「此地氣味污濁,待卑職點些好香薰,再請大人入內。」桓震心急如焚,哪裡還等得甚麼香薰,故意作色道:「你這奴才,嫌東嫌西,難道平日便是這般替督主辦事?」所謂督主,乃是東廠中人對於提督太監的習稱,霍政聽得桓震將魏忠賢抬了出來,果然不敢再囉嗦半句,灰溜溜地下去開了門。桓震從他肩頭望進去,依稀見到地下伏著一個人形,身上所穿的衣服彷彿便是那日的倭女打扮。

    好容易待到霍政引他進去,桓震站在那女子身旁,瞧著她披頭散髮,身上血跡斑斑,不知受過了多少折磨,一時之間喉頭哽咽,眼淚直欲奪眶而出,但霍政卻還在身邊,自己倘若給他瞧出甚麼不對,那可要吃不了兜著走。當下強笑道:「霍掌刑,將犯人弄出去審問如何?」伸手在鼻底扇了一扇,皺眉道:「這裡的味道確實不好。」霍政暗道方才要給你薰香你不讓,現下又來搞三搞四,可是官大一級壓死人,對方畢竟高了自己許多級,也不能不聽他吩咐。當下叫了兩個雜役過來,一人一邊,將那女犯架了起來。

    這麼一架,那女犯頭髮散開,便露出了面孔。桓震看在眼裡,清清楚楚,全不是自己心心唸唸,擔心的那個人,不由得「啊」地一聲,叫了出來。

    霍政笑道:「怎麼?桓大人認得這個犯人麼?」桓震心中一動,抬手啪地打了自己面頰一個耳光,若無其事地道:「好猛蚊子!」轉向霍政,笑道:「霍掌刑莫不是說笑罷?本官怎能認得?」霍政哈哈笑道:「那是自然,下官多口,多口了。」

    桓震心中卻在飛速盤算,如果說這個女刺客竟不是顏佩柔,那麼陸義所說那匕首上所刻的一個「柔」字,又是怎麼回事?沒人知道自己與顏佩柔相識,匕首決然不可能假造;那麼假的定然便是眼前這個囚犯了。想到這裡,不由得心裡一沉:魏忠賢果然還是不能完全信任自己!抬頭瞧瞧這個霍政,多半就是魏忠賢伏下監視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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