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已經裝運完畢的傢俱不得不原路折返,將那些笨重且易碎的家什卸下卡車,重新擺放回各自原來的位置。
面對僱主朝令夕改的古怪要求,工人們在得到約定的酬勞以後打消了怨言,他們出力賺錢才是最重要的目標,至於這些有錢人樂意怎麼折騰,工人心中雖有幾分鄙夷,但還是擱在自己心裡,面上絕無半點不快流露。
作為半個地主的章嵐站在客廳裡指揮著工人的行動忙得不亦樂乎,這個時候樓梯那邊腳步聲響起,一直在樓上為杜言修療傷的齊雲下到一樓客廳來了,章嵐轉回頭一看,看到齊雲面色不愉,當下心中一沉,走上前去說道:
「杜師兄的傷勢如何?」
齊雲若有所思地楞了一會,然後說道:
「原本就傷得不重,他自己也處理國,並無大礙。只是外傷好治,心病難醫,他萎靡的精神狀態短時間不太可能有多大起色,我們也只能寄希望於時間能夠抹平傷痛的記憶了。」
章嵐是有幸目睹那座城市毀滅全過程的人之一,因此他也格外能夠理解杜言修的感受,一瞬間無數人類同時死亡而爆發出的巨大怨念混合著爆炸的轟鳴聲,至今午夜夢迴之時仍然尤在耳畔迴響,想必杜言修這個策劃者心靈承受的壓力必然是比自己這個旁觀者更加糟糕了,既然無可勸慰還是象齊雲說的那樣,期望流逝的時間抹平心中的傷痕吧!
這個杜言修臨時擬定的計劃實施過程當中固然十分慘烈,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杜言修的估計並沒有發生很大偏差,被束縛在一定區域內的爆炸力量延伸至地層深處,破壞了連接兩界的通道基礎,卻不曾波及到在城市周邊避難的人們。
而喪失人間界坐標的異次元空間通道變成了令魔族有去無回的無底黑洞,那支準備入侵的魔族軍隊此時大概正對著失去出口的通道長噓短歎,短時間它們是不大可能構築起一條新的通道,爭取時間這個目的算是基本達成,只不過代價著實不輕啊!
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章嵐掏出懷裡已然有些褶皺的請貼,皺起眉頭說道:
「大姐你看杜師兄這個樣子,這次同盟會組織的活動我們是不是不要參加了?」
似乎早已胸有成竹的齊雲微微一笑,然後說道:
「不,我們不但要去參加,而且一定要帶上最強陣容去參加,現在不是應該繼續隱藏實力的時候了,太過低調反而令人生疑。不過小嵐,你能不能找到一批可以信得過,而且有實力的高手給咱們助陣?」
只手掌控中華武術協會這個新生組織,將它發揚壯大甚至取代了原本聲名鼎盛的中國武術發展研究協會,作為一會之主的章嵐,當然曉得扯虎皮做大旗的奧妙之處,於是點頭說道:
「大姐你放心,我保證找來一批硬手!」
註冊會員近千萬,分會遍及世界每個角落的中華武術協會,除了章嵐這個發起人兼職正牌會長以外,還有二十六位執行委員,四十名顧問和十四位名譽副主席。那些執行委員和顧問不過是些在世界各地頗有些影響力的普通武術家,純屬被章嵐拉上湊數的,他們在碰上修行者全無還手之力,自然用不著計算他們的戰力。
但是中華武術協會的十四位名譽副主席均是隱世不出的武道修行者,這些大老的最低起點就是先天境界以上。不過很可惜,他們當中沒有一個能和章嵐這種拔苗助長的變異怪物相比,就算比起修煉三百年的老怪物徐公公也要差了不少,但這些人如果發揮出自身速度和攻擊力等方面的優勢,一般的修行者也是很難從他們手上討了好去,倒也算得上陣容強悍。
因此齊雲說到找幫手,章嵐首先便想到了自己大力招攬來充門面的這批便宜副主席,雖然這些人大多都與章嵐有交情,想請動他們不難,不過到時候應該如何分配使用他們的力量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有時候壓垮一頭駱駝所需要的東西不過在已經不堪重負的駱駝身上放下最後一根稻草。連受打擊的杜言修精神狀態的確不大好,經歷過一次親手殺死成千上萬無辜者的巨大精神衝擊,相信絕大多數正常人從那種巨大震撼當中清醒之後第一個選擇就是立刻自殺,不如此不足以使自己的痛苦得到徹底解脫,而且肯定還會有為數不少的人當場就精神失常,這些都是人之常情無關心性,故而杜言修也未能免俗。
多年修煉留給杜言修的強韌精神在這個時候也顯得有些不堪重負了,夜晚只要一閉上雙眼,杜言修的眼前便會浮現起被倒塌牆壁擠壓致死者最後一刻絕望的眼神,母親用血肉之軀去保護自己孩子卻抵受不住高空落下的無數玻璃碎片,最後只剩下一地鮮血殘肢的淒慘情景,恍如修羅地獄的場景。
杜言修深深吸了一口氣,將頭顱深埋進臂膀,他心中不斷重複著一句話:
「我有罪啊!」
為了挽救可能死亡的幾百萬、幾千萬乃至幾億人,去殺死幾十萬人,對與錯何從判斷?杜言修破壞異次元空間通道的舉動已經使許多人無辜死去,他不是不明白自己的判斷其實並沒有錯,更談不上蓄意殺人,但是心中重重陰霾依舊揮之不去。
換作任何一個有能力去這麼做的人站在杜言修當時所處的位置,瞭解到不這樣做的嚴重後果,必然都會下同樣的決心,作出同樣的舉動,但是那些死者也都是一個個有血有肉鮮活的生命啊!
無論杜言修怎樣唏噓感慨也改變不了一個事實,他親手殺了幾十萬人,他可以為此而懺悔,卻不能為之後悔,因為那是一條別無選擇的道路。
幾乎全世界的新聞媒體都在播送著這樣一條消息,中國X市於前日下午五點零一分發生裡氏9.9級強烈地震,位於地震震中的整個城區幾近全毀,關於人員傷亡情況尚在統計當中,但地震專家估計不會少於十萬人,目前政府正在抓緊時間搶險救災,力爭挽救更多倖存者的生命。
高層領導指示一定要照顧好災民的生活,保障生活必需品和藥品的供應,工作要充分體現出出新時期提倡的三個代表以及與時俱進的先進性和正確性。
在媒體一窩蜂似的現場報道之後,然後便是一票裝扮神神鬼鬼的各路專家學者不知從哪個石頭縫裡蹦出來,一個個在攝像機前面侃侃而談,著力分析這次進入本世紀以來堪稱空前的大地震,並且頭頭是道地宣講自己其實已經早在在地震之前若干年就輕鬆地通過XX理論推導出產生這次地震的必然因素云云,不管是東洋景,西洋景反正都讓電視觀眾看了個夠,專家們也腰包鼓鼓滿載而歸。
地震善後需要時間,在接下來一段時間內,這些看似冠冕堂皇三十內容卻極為空洞無味的新聞報道佔據了所有人的視線,只有那些能接觸到公開消息背後的人物正在和自己心腹分析這次事件的意義,以及對自身利益集團走向的影響。
此次地震對於他們來說,與其假惺惺地上個鏡頭表示關心災民生活,還不如多花點心思研究一下誰能從地震中受益來得更加實際,除了金字塔尖上的極少數人物需要通盤考慮情況,更多的人只是對保護他們自己的利益感興趣。
凡事都是一樣的,有人歡喜,便有人愁。
地震發生前一刻似乎已經命中注定要和自己的政治生命說拜拜的一票地方領導卻因禍得福,後面地震的巨大損失和嗣後的影響徹底掩蓋了這一天五點鐘之前發生種種異常狀況時他們的無能表現,他們也因此而得到大赦。
在這種紛亂的局面下上頭意欲息事寧人的心態佔了上風,這些無能的傢伙算是僥倖得以逃脫。根據最高指示,所有一切反常的行為都被蓋棺定論歸結為地震的前兆,這是上面定下來的一個基調,下頭的其他人只能按著譜子上的調門跟著齊聲唱和。
自然這些表面文章背後的緊張氣氛還是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來,但是能夠透過重重迷霧將事件還原為真實的睿智者仍是不乏其人。
譬如說在這次地震前十幾分鐘,就有人通過不同途徑向政府傳達一個訊息,災難即將來臨。緊急收拾起行裝撤離城區範圍的戒嚴部隊,盡可能地帶走了他們能夠找到的居民,儘管如此這個事件發生時,仍有近千名士兵沒有撤離到安全地帶。
慘重的損失,離奇的前因後果,種種因素聯繫起來,不免有人懷疑這是一起核武器失控的人為災難,甚至可能是蓄謀已久的行為,不過事後沒人能找到任何一點輻射殘留,這似乎驗證了某種超自然力量的介入。
數十年來國家與華夏修真同盟會合作的情況一直是高度絕密的材料,同一時代能知道其中詳情的人不超過雙手手指的數目,可謂嚴守機密風雨不透。位高權重如鄭老,對此也是一知半解,關於華夏修真同盟會具體是怎麼回事,他所知曉的內情大概還沒有杜言修這個參加過一次年會的過客多。
宋北海的離奇失蹤起初並沒有使鄭老感到什麼異樣,以前宋北海也時常會人間蒸發一段日子,自己一個人跑到某個戰略要地搞野外考察去了,不安分的宋北海甚至還親自去過日本一趟,用一周時間好好瞻仰了一番靖國神社的儀容,從日本考察回來以後宋北海提筆寫了一篇《論地區衝突中巡航飛機偶然誤炸非軍用設施的可能性》,發表在軍隊內部刊物上,而且頗受好評。
但是這一次宋北海替杜言修傳遞消息的行為出賣了他自己,不管他如何解釋消息來源,鄭老對宋北海的立場都無可避免地產生了懷疑,開始有意疏遠他。雖然鄭老很喜愛宋北海這個大有前途的晚輩,不過這種出於長輩關懷的提攜也即將終止,除非宋北海能夠講清楚這件事當中他所扮演的角色。
可惜的是宋北海絕對解釋不清楚自己的問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保持緘默直到這件事被人們遺忘。
宋北海目前更加緊迫的任務就是搶在那些居心叵測的人前面將正在逐步甦醒的隱魔族聚攏到一起,不過這次他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尚未覺醒而又單獨行動的隱魔族個體氣息太過微弱,不是接近到一定距離宋北海也無法從幾十億人口中分辯出誰是自己的同族。
考慮了幾天,宋北海遞送了一份病假申請,以他這幾年在軍隊中建立的人脈請個病假自然是小事一樁,很快他便收到了准許他住院治療的批示,這下有了充裕時間的宋北海開始在各地尋覓,好似大海撈針一般地尋找著其他隱魔族的下落。
時間流逝總是那樣急促,似乎一轉眼功夫以後忙碌的人們就開始逐漸忘卻大地震帶來的心靈震撼了,一切似乎恢復到正常狀態。意志消沉的杜言修也在想通了某些問題之後勉強振作起精神,這幾天不再整日裡盤桓在自己的房間裡不出門,面上的氣色也好了許多,看上去他一度混亂的生活又重新回到了正軌。
華夏修真同盟會的新一屆年會即將召開了,但是怎麼看一年之內開兩次年會都讓人感覺非常彆扭,不過人們談論的這些都是旁支末節而已,其實大家更感興趣是這一次同盟會打算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