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家說開了,杜某也沒必要遮遮掩掩的,這位仁兄應該是找徐兄有事吧?」
徐公公的架子再大對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人也擺不出來威風,當下老臉一紅,只因為脂粉混合了塵土搞得他面目全非才沒被杜言修等人看出端倪。
看看章嵐的態度不置可否,徐公公心中安定下來,一指宋北海,說道:
「這小子是來找那些隱魔族的,他也是一個隱魔族。」
這不稀奇,杜言修早就看出來了,他輕輕點頭說道:
「不錯,這個我知道,不過我們兩個想請您賣我等一個人情,把被貴方關押在這裡的隱魔族放出來再說。」
換作旁人對徐公公這麼生硬地提出要求,提意見的這個人項上人頭多半就在脖子上頭長得不大牢靠了,但是杜言修那種視法寶如草芥的態度不能不讓徐公公忌憚三分。
俗話說的好,這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修行者煉製一件法寶可稱得上是一樁勞民傷財的大工程,小門小戶的散修自不必說,縱然出身名門大派的修行者對得力法寶的珍視程度亦非常人可以想見。
杜言修這小子居然把一件上好的法寶當成路邊小攤賣的爆竹,說點就給點了,這種揮霍的氣勢放在任何懂行的人眼中都有兩層意思。
一則是杜言修身家雄厚,揮霍得起,二來麼,這小子肯定是不會介意將上述方法再使用一次。這種揮霍行為用什麼方式形容一下比較合適呢?這麼說吧,一般的戰鬥機對目標攻擊都是發射導彈,不論成敗之後都要返航,這是常規的攻擊模式。
而修行者的法寶作為一種可以反覆使用的耐用消費品情況與此類似,攻擊敵人之後回收回來,這一次除不掉他大不了下次再說。沒聽說過誰會花一百幾十年的大好光陰去煉製一件法寶,然後只為幹掉一個敵人就自爆浪費掉了。
杜言修這麼幹,從經濟學角度來說基本等同於拿一架價值連城的航天飛機去撞擊敵人前線的碉堡,不論對手生死如何,自己一方多半是快要被他玩破產了。但是杜言修的確在氣勢上完全壓倒了對手,對這種一擲千金生生用鈔票砸死你,自家卻連眼皮都不眨一下的超級款爺,相信多數心智健全的人都不願意和他為敵。
徐公公沉吟一下,一邊偷眼瞧著章嵐的反應,一邊試探性地說道:
「這些隱魔族本來是雜家命令手下抓回來用作修煉武功的,就這樣輕易放過,雜家對下面不好交代啊!」
剛剛被章嵐從土裡刨出來眼下還有些暈暈糊糊的宋北海這個時候也有些清醒了,魔族人格占支配地位的他最是護短,在一旁聽到徐公公的話語,頓時神情暴怒額頭青筋暴起,這便要起身用拳頭和徐公公討論一下誰是誰非。
一直站在宋北海身旁一言不發的章嵐伸出右手,壓在他的肩頭,想要起身的宋北海連續用力卻絲毫動彈不得,望著章嵐怒極說道:
「不管你的事,快點讓開,老子要教訓一下這個死人妖,讓他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章嵐渾不在意地一笑,輕輕拍拍宋北海的肩膀,說道:
「少安毋躁,如果我們擺不平這件事,待會自然有你出手的機會,急什麼!」
章嵐的這番話不但是說給宋北海聽的,更是旁敲側擊地警告徐公公,不要漫天要價,目前在雙方的實力上對比上面「黑巾殺手」並沒有絕對優勢。而且情況似乎正相反,只要章嵐出手纏住徐公公這個棘手的人物,縱使黑巾殺手的實力極為雄厚,但是僅憑人數優勢不見得就能彌補雙方修為境界之間的巨大鴻溝。螞蟻多了未見得便能真的咬死大象,杜言修加上宋北海不出一個小時就能徹底殲滅「黑巾殺手」的幾十名金級殺手。
關於這一點大家均是心知肚明,徐公公這個時候還堅不吐實,恐怕只是藉機提高自己價碼多撈取一些好處罷了。
果然徐公公既然得到了章嵐的警告也就不再堅持什麼交待了,雙方的話題直接轉入利益的劃分,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俱為利往,不同的人只對看重的東西有興趣,然逐利的本質並無絲毫不同。
雙眼放光的徐公公用一種十七、八歲荷爾蒙分泌旺盛的小伙子看著全裸美女才會有的狂熱眼神盯著章嵐,一字一頓地說道:
「你要和我定一個約戰的時間!」
這個要求並未超出章嵐的預期,他點點頭說道:
「好啊!不過我現在的修為不夠,你要等我十年。」
聽到章嵐的回答,徐公公情緒十分激動,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
「十年,雜家等不了十年了!一年!最多一年。」
正所謂向陽葵花,顧名思義「葵花寶典」當然是一門至陽至剛的武學,修煉之時氣走百脈,這當口如果修煉者無論男女就都會出現極度的亢陽狀態,反正只要修煉者心中存有一絲慾念,便會立即走火入魔。
女人亢陽的結局就是變成一個武功全失而且長相比張飛還生猛的臭男人,她們到這時候多半寧可立刻去死也決不會讓熟識的人瞧上自己一眼,所以她們就此絕跡人間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至於本來就是男人的修煉者就更淒慘了,走火入魔之後他的標準下場就是摟著一個女人或者男人,甚至是一頭母豬乃至一根有窟窿的樹樁,一直發洩到自己脫陽而死為止,何止是死得丟臉,簡直是已經到了驚天地泣鬼神的地步。
應該承認「葵花寶典」修成即可無敵於天下的這個誘惑不可謂不大,但是它的危險係數也大到幾乎是百分之百的修煉者都會在無敵於天下之前就哏屁,而且死得絕對難看的程度,故此到了後來普天之下只有半男不女而且下邊已經徹底沒有了牽掛的公公們才敢去嘗試修煉這門邪門到了相當高水準的絕世神功。
太監專用這個方案也不是萬靈丹,這個沒有辦法的辦法只能說是權宜之計,徐公公修煉的「葵花寶典」雖然不像武俠小說裡面講述的那樣邪門顛倒陰陽錯亂性別,不過確實有很多隱患,修煉初期的突飛猛進導致武功大成以後根基不穩,時常都會出現慾火攻心導致心神失控的情況。
往常徐公公都是用殺人來發洩心火暫時平復內息,但是這個法子非但治標不治本,而且還會有加劇下一次發作威力的情況,所以徐公公的身體情況近來已經愈發惡劣了。
徐公公敢於冒著天下之大不韙捕獲隱魔族回來,目的便是吸收這些隱魔族身上的天生寒毒,中和自己體內修煉「葵花寶典」得來的奇陽真氣。至於被他吸收之後的隱魔族究竟是死是活,就不在徐公公的考量範圍之內了。
假如章嵐現在就和徐公公動手作生死一搏,徐公公怕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無望,當場真氣逆行血脈迸裂倒是大有可能。故此徐公公花上一年半載時光調養則可與章嵐一戰,但是拖延到十年之後,怕是到時候徐公公他老人家墳塋上面的荒草都生得鬱鬱蔥蔥了。
章嵐看了一眼杜言修,然後慢條斯理地說道:
「我有很多事情沒辦完,一年時間實在太短了,五年吧!」
老奸巨猾的徐公公當然知曉章嵐現在的身份地位,以及他一直致力於推廣普及中國武術的事業,真的惹毛了他大家一拍兩散,這個結局對徐公公自己也不是什麼好事。似乎正在用心揣摩章嵐想法的徐公公停頓下來思索了片刻,然後大度地說道:
「如君所言,就五年,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覺得自己沒吃虧,章嵐爽快地說道:
「好,一言為定,這下你可以放人了吧?」
微笑不語的徐公公屈指射出一根銀針,撞擊在青磚壘砌的牆壁上,這堵厚重的牆壁發出一陣顫抖,隨之向兩旁收縮,牆壁的正中央現出一個黑漆漆的門戶。作為主人的徐公公率先走了進去,並且示意其他人一起進來。
客隨主便也沒什麼,章嵐正要移步過去瞧瞧這座地下建築裡面還隱藏著多少秘密,卻被杜言修拉住了胳膊,有些不解的章嵐說道:
「杜師兄你拉住我做什麼?」
杜言修茫然地搖了搖頭,看著章嵐說道:
「我不知道,不過有種危險的預感,很大的危險」
杜言修的話音剛落,四壁的泥土開始撲簌簌地掉落下來,而且頻率逐漸加快。似乎是為了印證杜言修的話,厚重的大地在第一次人工地震以後,開始了新一輪的顫抖,這一次的主角已經換成了潛藏在地層深處的自然偉力。
地震將大地的能量猛地爆發出來,大地震那種地動山搖的氣勢非親身體驗不能感受到其中的壓迫感和巨大威嚴,尚未從騷亂中完全恢復到正常秩序狀態的城市一瞬間陷入了混亂,看上去顫顫巍巍讓人感覺馬上即將倒塌的大廈下面慌亂的人群互相踐踏擠壓,傷亡人數迅速攀升。
就連軍隊這樣組織嚴密的機構都在不可預知的地震面前慌了手腳,本來應該維持秩序的軍人也放棄了自己職責,被人流席捲著朝城市的郊區奔去。
「何方妖孽竟敢到雜家面前撒野!」
徐公公進去密室的時候固然不慢,出來的就更快了,無法完全卸掉敵人暗中偷襲的攻擊力量,徐公公居然是打著滾出來的,好在他的形象原先就已經十分狼狽了,現在無非是臉上多沾了一些泥土罷了。
「吼」
聲音在地下封閉空間裡反覆激盪反射造成的巨大威力絕非地面開放空間可以比擬的,杜言修和章嵐俱是一皺眉頭,卻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只得伸出自家的雙手堵住耳朵抗拒這個巨大聲浪的侵襲。
地震的餘波仍在持續當中,立足不穩的杜言修一聽到密室裡傳來的吼聲就記起了自己曾經碰到過的魔界巨獸「嗄老」,莫非密室的空間難道很大嗎?居然連這種體積大如山嶽的大傢伙都能擱下!
腦海裡胡思亂想的時候杜言修的手底下沒閒著,他一拍章嵐,兩個人交換一下眼色,便一左一右地貼近牆壁,慢慢靠近密室的出口。但是火爆脾氣的宋北海關心自己同伴的安危,已經迫不及待地先一步衝進密室,隨後傳來一聲聲山搖地動的打鬥聲,杜言修和章嵐不約而同地歎了一口氣,一起走進光線昏暗的密室入口。
宋北海的優點在於他本身進行魔化以後對魔界生物的許多特殊攻擊手段具有免疫力,所以徐公公會被打得措手不及變成滾地葫蘆,對上同樣的敵人宋北海卻顯得游刃有餘。
先一步進入的杜言修在昏暗的光線中看不到任何細節,只能依靠耳朵和空氣震動去感受這場戰鬥的激烈程度,不過他忽然感到腳下踏足之處有些發粘,杜言修低伏身體用手指在地面上一摸,然後放在鼻子下面一聞,他的身體緊繃了一下,然後杜言修不動聲色直起身子對跟在身後的章嵐小聲說道:
「剛才的交易我們吃虧了,恐怕這裡的隱魔族全都死了!」
黑暗中雖然看不清楚密室裡的情況,但是地面上厚厚的一層接近凝固狀態的血液味道很特別,沒有人類血液那樣強烈的氣味,不過杜言修仔細分辨了一下,肯定不是某種動物的血液。聯繫徐公公的遭襲,杜言修自然猜得出這裡的隱魔族被人捷足先登,即便不是全體被害,地上這麼多的血液也決不是殺一兩個人能夠產生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