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西太白山
「諸位道友,關於本次同盟會是否出手干預『逸風宗』與『七耀聖宗』之間的衝突,請各位表決!」
其實很早以前修竹道人就懷疑杜言修杜撰出來的這個所謂「神農宗」的幌子,但是那時候身為地主貿然調查賓客來歷,必然遭至他人不滿與懷疑,畢竟誰都有不想為人探知的秘密,首重信譽的太白山是不能招攬這種麻煩事情上身的。
不過現在大家都很清楚杜言修就是唯一在公開場合露過面的「逸風宗」弟子,他自稱是「逸風宗」本代宗主想必不是虛言,否則這種欺師滅祖的行為被同門知曉,便是大罪一樁,甚至叫人無從分辯。
「華夏修真同盟會」成立之初就提出門戶無論大小一律平等,防止人丁稀少的華夏修真懷疑太白山、峨嵋山、海心山等這幾個華夏本土最有實力的門派意圖借此吞併他們辛苦維持的祖宗基業,門戶平等算是同盟會一項基礎的宗旨。
儘管有時候大家心裡邊也清楚一些事情不過是說來聽聽不好當真的,但是白紙黑字的東西不能說你勢力大不當回事就隨便給廢除了。那麼如今就不好辦了,仇天方和杜言修的衝突結怨過程目睹者甚眾不是什麼秘密,說來也是歷史上門戶仇怨延續下來的後遺症,算不上大事。
但是這種陳芝麻爛谷子的舊怨加上新仇就不那麼簡單了,況且杜言修自稱「逸風宗」本代宗主,在沒有其他人提出反證之前,他的說法就是必須考慮的重要因素。原本上算簡單明瞭的一樁私人恩怨,摻和進去門派的面子之類的東西,難免就此變得複雜又毫無頭緒,同盟會介入調解也就不能繼續按照一般的程序行事。
「逸風宗」大小是一個修真門派,杜言修既然可以暫時認為他所言屬實,此事處理各方面一定要能交代過去。雖說「逸風宗」數百年來行蹤不定,同盟會成立之時亦是不曾現身,但人家杜言修擺明車馬,同盟會就得投鼠忌器小心千萬不能落下一個仗勢欺人偏幫一方的口實。這可是損害一切組織公信力的最大利器,一旦大家都開始懷疑一個組織立心不正,處事不公,別管規模多麼龐大,這個組織的好日子也就算過到頭了,完蛋的日期屈指可數。
杜言修報復仇天方,連帶把「七耀聖宗」作為攻擊目標一事,在情理上都佔在上風。為老不尊的仇天方挑釁出手偷襲在先,杜言修不敵負傷敗走,這是有目共睹的一件事,更別說仇天方還為此得罪了「蠱毒門」,「蠱毒門」繼任的掌門人高飛這十年來還憋著一口氣等著機會找他算帳呢!這些年來自然沒少給「七耀聖宗」上眼藥,就差逢人便說仇天方這老小子不是東西了。
同盟會出面勸解紛爭杜言修肯定不樂意,他一下子消失了十年,此番重出江湖直奔「北辰列島」,足見積怨甚深,不會好說話的。有一方不合作,同盟會的立場便顯得尷尬起來,放任他們繼續爭鬥下去不符合同盟會的利益。
「七耀聖宗」可是在北太平洋同盟會抵禦八姊妹的一道強有力的防線,不但能夠在北翼鉗制住八姊妹的有生力量西進,還可以選擇適當的時機對北美發動反突擊,減輕正面戰場的壓力,所以「北辰列島」的戰略位置十分重要,斷不容有失。
這兩家都不大好惹,但是同盟會又不得不火中取栗去當這個和事老,唉!真是讓人煞費思量啊!
花花轎子人抬人,依照規矩調解普通門戶爭執這種小事,同盟會輪值主席的太白山有先自行處理後通報的權利。不過修竹道人感覺這件事情十分棘手,為了避免日後別人詬病自己處理不當還是多拉上幾個陪綁的倒霉鬼好了,於是就通過水鏡之術聯繫各大宗派的宗主、掌門,搞起了民主評議。
「修竹道兄見識高遠慧心明斷,我等資質魯頓絕不及道兄萬分之一,想必此等瑣事道兄出馬一定會不費吹灰之力便能手到擒來,我等在此不過是藉機和修竹道兄學習一下而已!慚愧啊!慚愧!」
講話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相貌硬朗的中年男子,不過聽他這番話講的滴水不漏,絕非胸無點墨的大老粗,分明就是將一切決策失誤的責任都直接丟在修竹道人一個人身上,連事後找人來背黑鍋的功夫都省了,這種心機真是硬要得。
「仲明兄所言極是,我等不過是會員代表,道兄您可是輪值主席啊!這種小事何必麻煩道兄通報,您一人自行決斷即可!」
修竹道人看著這幾張虛偽的面孔擺了擺手,輕歎道:
「七耀聖宗本已應允只要戰端一啟,他們的門戶重地『北辰列島』便可開放給同盟會使用,此間種種利害牽連干係重大,各位都是明白人修竹不必多言,請不要將今日之事視同兒戲,此事雖小卻事關大局,望各位切不可眼睜睜的放任自流啊!」
水鏡另一端幾位臉皮比較薄的宗主顯得神情窘迫很不自在,紛紛出言謝罪,倒是剛才有份開口的幾個人面不改色神情自若。修竹道人望見此情此景,也不好深說,開始徵求各家宗主的意見,最終以多數贊成同盟會干預「逸風宗」和「七耀聖宗」的衝突作為結論,事情就此總算告一段落。
「噹」
走出修行的茅舍,修竹道人左手屈指一彈,敲響了懸掛在絕壁上用於聚集門人弟子的大鐘,剎那間洪亮圓潤的鐘鳴聲不絕於耳。包括同盟會臨時派駐太白山的行動分隊,太白山上所有的人都聚攏到茅舍前面的空地上,有些人開始交頭接耳猜測修竹道人鳴響大鐘的用意何在。
「玄驊、赤松子你們兩個拿著這兩張拜貼,和行動分隊的各位師兄去一趟『北辰列島』,目前逸風宗正與七耀聖宗發生衝突,你們到了那裡務必不能讓他們雙方的衝突激化,盡量避免出現傷亡,你們聽清楚了嗎?」
被修竹道人點到名字的兩個太白山弟子,走出人群一躬到地給修竹道人見禮,修竹道人又補充了幾句需要關注的細節問題,然後二人從修竹道人手中接過兩張拜貼仔細地貼身收好。
修竹道人轉過身,來到同盟會特選出來的這些行動分隊隊員身邊,說道:
「這一次事關重大,你們既要阻止雙方衝突擴大化,又不可幫助任何一方,將他們雙方分隔開就算大功一件,知道嗎?」
按照編制行動分隊的人員總計二十人,為了穩妥起見,修竹道人讓他們即刻出發,務必要趕在事情變得不可收拾之前抵達「北辰列島」。
同盟會的插手使得事情的進展發生變化,同樣在面臨一個艱難選擇的杜言修也是顯得左右為難,他不甘心這樣輕易放過仇天方,但下面這位「七耀聖宗」宗主大人可不是好打發的對象。光是拿出無賴撒潑的本領是不可能這樣輕鬆矇混過關的,杜言修正在考慮自己有究竟有幾成把握戰勝實力強橫的「七耀聖宗」,這個問題好難回答啊!
思考良久,張治國拿起電話再次撥通了齊雲的手機,他不願意看到杜言修與同盟會發生直接衝突。「逸風宗」只剩下杜言修光桿司令一個的宗主之位,僅能在道義上提供一些可有可無的幫助,其實對於眼下錯綜複雜的危局根本於事無補,張治國便是考慮至此,方才下決心要阻止復仇心切的杜言修幹出什麼缺乏理智的衝動之舉。同盟會是代表了全天下修行者的權威機構,倘若雙方一言不和動氣手來,杜言修無論勝敗都不是令人開心一件好事。
「喂!齊雲嗎?有件事情我得和你商量一下」
盡量簡略地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講述清楚以後,心事重重的張治國放下電話,抬起頭看著自己的妻子李雪塵,略顯遲疑地說道:
「雪塵,你用多久可以趕到北辰列島去?」
李雪塵想了想,屈指一算,然後說道:
「最快也要四個時辰以上,莫非你想讓我走一趟?」
張治國點點頭,伸手抓過一張公文紙和鋼筆開始寫信,同時頭也不抬地說道:
「對,我寫一封信給師兄,你替我送去,務必要防止事態惡化!」
聽了張治國的解釋,李雪塵會心地一笑好似春風吹拂大地,沁人心脾,只是可惜了這風情萬千地一笑,在場唯一一位觀眾還有些心不在焉,根本沒注意到這動人的笑容。仙子一般的李雪塵嫁給張治國這個不解風情的傢伙算不算明珠暗投,誰都下不了定論,大概是因為世事本就無常吧!
面對這個沉重的命題,時間在杜言修的思考中飛速流逝,知道杜言修正在考慮如何決定,徐靜涵沒有出聲打攪他的意思。至於氣大傷身的仇天方,他再無視徐靜涵這個宗主的權威,也不敢當著敵人和整個「七耀聖宗」弟子面前胡言亂語。
別管一個人隸屬於什麼宗派,欺師滅祖這種事必定都是十惡不赦的頂級重罪,即便那些旁門左道的人都對此心有慼慼焉,不敢輕犯戒條。徐靜涵的性情平和卻也是名正言順的宗主,仇天方還不想嘗嘗門戶宗法懲罰的味道,所以一直老實地保持緘默,但是他怨毒的眼神盯住杜言修一刻都不曾放鬆,足見已然對杜言修恨之入骨,只是礙於目前形勢比人強不得不暫且忍耐而已。
猶猶豫豫的杜言修突然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那是一種放下心頭大石得到解脫的笑容。杜言修衝著身下的島嶼一拱手,說道:
「抱歉得很,杜某曾經誓言報復貴派這位仇前輩,今日之事不死無休!如果徐宗主不能諒解杜某的行為,那麼宗主您只管出手便是,此戰無論生死,杜某也絕無怨言!」
杜言修等待著回音,果不其然,片刻之後耳畔的那個聲音再次響起,悠悠地歎息說道:
「唉!冤家宜解不宜結,本座也知曉讓杜宗主放棄尋仇,確是強人所難,不過本座是七耀聖宗的宗主,正所謂在其位謀其政,本座的職責所在,斷不能袖手旁觀看著杜宗主與仇長老動手,說不得本座只有選擇得罪閣下了!」
既然和談破裂,大家就是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剛才為了緩和緊張氣氛停止運轉的「六陽神火陣」,再次被全力催動運轉,杜言修心中明白「七耀聖宗」那邊加上一個宗師級的宗主出馬,已然是贏面大增,自己再縮手縮腳的話,只能是一敗塗地的收場。大家把話說到了這個程度,杜言修已經無法繼續留手了,此番大戰究竟魚死還是網破,想必大家很快就能清楚了,等待著杜言修的真正激戰此時才拉開序幕。
「玄天有真陽,合一聚火雷,敕令!星隕如雨,去!」
傚法真正星辰漂浮在天空中星羅棋布的「真陽火雷」打破了長久的寂靜,紛紛象撲火的飛蛾一般在夕陽餘暉映射下的天空鍾翱翔盤旋著,隨即這些帶有紅色美麗光暈的「真陽火雷」拖著自己身後數百米長巨大的尾焰開始了對各自鎖定目標的迅猛出擊。
臉上露出真誠而坦然笑容的杜言修,同時也是第一次讓人清晰的看到了他銳利的獠牙,或許這個睚眥必報的性格才是他隱藏在心靈深處的真面目也不一定啊!
在這個人人都必須戴著假面具才能生存的世界上究竟又能有多少人敢說他完全瞭解面具遮蓋下真實的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