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一生中的種種機緣巧合,可稱得上安排至為精巧,甚至到了使人靜下心來細細沉思之後立刻會被冷汗濕透衣衫的地步。
究竟這冥冥中是否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暗中作祟,每個人面臨兩難選擇時,他在徘徊猶豫間作出的決定是不是他自己真正的想法?回國後一連串意外接連的發生,使得杜言修定好的行程時間表一再耽擱延誤,他和章嵐比預定的時間晚了整整一周回到X市。區區的一周時間說長不長,但已經足夠很多事情發生了,比如齊雲堵住知情人的嘴巴這樣的善後工作。
事實上很多時候看似無慾無求的杜言修都有一種按耐不住的衝動,世俗世界的事情什麼都不要再管了,去找一處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專心修煉,這種簡單乃至單調的生活才是杜言修所喜好的。
在政治舞台上面象職業政客一樣到處與人勾心鬥角計算利害得失,亦或者應對繁瑣無序的家庭瑣事,這些東西無論如何都跟杜言修的個人理想差太多了。這些小小的不如意倒還罷了,不過有些時候杜言修還是覺得自己身不由己的被捲入某些事情,煩惱啊!
挑剔修煉地點選擇在什麼場所,杜言修都無所謂,反正他早就過了修行早期需要摒除物慾誘惑的初始階段。只能說杜言修並不滿意自己現在的生活狀態,而且他的修為仍然是停留在瓶頸狀態,進步速度遲滯。
每一個修行者各有修持的法門,即便他們師出同門,每個人對自身認識的見地也未必一致。
曾經徘徊猶豫許久的杜言修最終選定了的修煉法門是「絕對平衡」,這個法門的修持難度和絕對極端的「生」、「死」一樣艱深。「絕對平衡」修煉的困難極大,自然相應的修煉的成果也是成正比增長的。目前可見的缺點就是由於無法感悟到「絕對平衡」的真正意義,杜言修的修為增長速度微乎其微,簡直少到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但是這種修為境界的提升與時間無關,機緣和天分起的作用更大些。
說起來杜言修選定這個「絕對平衡」法門還是受了那位老大的啟發,世間萬物的生長與衰亡都遵循其自身固有的規律,杜言修追求的「絕對平衡」就是要在各種力量變化的夾縫中尋求一個盲點,擁有這個先機便能先立於不敗之地,而後求勝。
無限的時空中存在著難以計數的力量來源,它們彼此遮掩、衝突、消磨、融合。在浩瀚無垠的宇宙中,永無止境的變化才是一切事物的主題。而那些力量源泉相互作用之下,會產生一些類似於一減去一等於零的特殊平衡點,相對於其他參照物而言,這一點是存在「絕對平衡」的,杜言修的「絕對平衡」即是在無盡的變化中尋求相對不變的一點。
一旦杜言修真的修持獲得「絕對平衡」的奧秘,任何外來的力量都不能擊敗他,因為此時據有「絕對平衡」的杜言修可以借用等同於整個宇宙的無限力量,唯一的使用限制來自杜言修本身能夠承受住多少力量這個底線。
可惜「絕對平衡」這個修持的法門說來簡單,但其中把握的難度又豈能一言蔽之,杜言修如同盲人摸象,每每有所覺悟又感到似是而非,在沒有路的地方前行這個代價是必然要付出的結果。
杜言修身邊的人裡面,張治國和章嵐都專致於修煉武道,不通道法。某日以後修為莫名其妙暴漲的齊雲整日裡神神秘密的,她暗地裡做什麼事杜言修即無從過問,也無意過問。小樓裡剩下的其他幾位不是妖就是怪,杜言修更不可能去與它們探討修煉法門方面的難題,這次難得逮到劉德明這樣一個同道中人,杜言修與他促膝長談論道數日,相互印證彼此所學的優劣短長,倒是令杜言修痛快淋漓地開心了一回。
突生變故半路改道的杜言修自然不曉得家中後院起火,焦頭爛額的齊雲為了給相親大會消除負面影響,酒會當晚殺到杜言修的父母家中,她勸說二老中間過程姑且不論,反正杜言修的父母已經表示能夠體諒齊雲在相親大會這件事情當中的為難之處。兩位老人家雖然認為齊家門第太高應了古語「齊大非偶」的忌諱,但是看著齊雲信誓旦旦的神情,任何人都說不出反對的聲音。
至於如何阻斷這個相親大會花邊新聞的傳播委實有些難辦,須知當晚到場的熱心人士回去以後私下裡議論紛紛,酒會的女主角把多個待選的青年才俊齊齊晾在酒店,自己轉身揚長而去。這其中是否別有內情?整個X市都快被好奇心氾濫的七大姑八大姨們掀翻過來尋找答案,不過目前這些流言傳播的範圍還僅限於所謂的上流社會階層,但這個風波遲早要向其他階層的社會受眾轉移,齊雲所能做的無非是延緩這個過程。
任何人想要徹底封鎖小道消息傳播,即便有強悍的國家機器作後盾,也是不可想像的事情,每個知情人嘴都是極難控制的信息傳播路徑。
做好了準備工作,齊雲接到小雪轉來的消息,得知杜言修半路上遇見朋友耽擱了行程,短時間不會抵達X市,稍稍鬆了一口氣。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連殺人滅口這種荒唐無稽的念頭齊雲都不止一次動過,足見她已經想不出什麼好主意了。
杜言修家中二老搞定了,剩下的就是他的幾個狐朋狗友,張治國聽說被丟在非洲墾荒,家裡的小雪因為當地的治安問題暫時滯留基地,蠍女和海鷗已然殺將過去替她打前站照顧張治國。餘下一同回國的章嵐陪在杜言修身邊,聽小雪傳來的消息說有事在身的杜言修和章嵐暫時分開,實在留下了太多活動空間給齊雲。
無暇多做思索,急忙撥通了遠在北京街頭閒逛的章嵐的手機,齊雲還是很謹慎地說道:
「喂,小嵐嗎?就你一個人?」
由於父母離異導致家庭破裂的章嵐好幾年沒有開開心心地出去玩過了,他再早熟也是個小學生啊!齊雲接通電話的時候章嵐正在北京王府井的遊戲廳門口打量店舖的招牌,有些高檔的大型模擬遊戲機國內只有北京、上海這樣的特大型城市玩得到,章嵐自然也想好好過過癮。從身上摸出幾張鈔票購買了代幣,正待他準備上前一試身手,沉寂許久的手機突然鈴聲響起。
能是誰呀!章嵐嘟嘟囔囔地打開手機屏幕,這個號碼看著眼熟。廢話!知道章嵐這部手機的人能有幾個,他馬上想起了來電的主人。按下接聽鍵,聽見齊雲的問話,有些不明所以然,章嵐只好老實地說道:
「啊?對,我自己一個人!」
如何開口呢?齊雲猶豫片刻,手機裡面一片寂靜只餘下些許微弱的背景雜音。齊雲和章嵐的關係一直很好,父母離異而又年幼無人照料的章嵐激發了齊雲的母性,平日齊雲照顧章嵐的飲食起居倒是比對杜言修還周到三分。目下相親大會這件事的確可大可小,關鍵要在第一時間控制杜言修的思路,如果他主觀的認為此事是齊雲或者齊家蓄意而為,後果嚴重。通過章嵐曲線迂迴影響杜言修是齊雲能想到的最高明的辦法,也是最具可行性的方案。
「喂!雲姐,你還在嗎?」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齊雲剛剛轉了無數個念頭思考下來,還是和章嵐說實話請他先諒解自己的處境最實際,只有先令章嵐自己相信相親這件事自己是無辜被捲入,才能全心全意地為自己做事。想到這裡,齊雲終於艱難地開了口,聲音略帶沙啞地說道:
「有件事情要求你幫忙」
聽齊雲講述了事情的前因後果,電話另一端的章嵐久久未語。杜言修不是個眼睛裡隨便揉沙子的人,即使壯士斷腕這樣果決的處置手段,以大家長期相處的彼此瞭解,章嵐肯定杜言修做得出來。而兩個人之間感情的事情外人很難瞧得真切,一雙鞋子合不合腳,只有腳才知道。
今日好歹齊雲求上門來,章嵐也念在往昔的情分不好回絕她的要求,但是章嵐心裡還是覺得齊雲不夠態度堅定,否則她母親怎麼會著手安排這種相親大會,想歸想他可沒有講出來,只是回答說道:
「我知道了,不過勸說效果這方面我不能保證!」
齊雲聽得出來章嵐很為難,奈何別無他法,只得硬著頭皮撐住場面,賠笑道:
「好吧!請你盡力而為。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聽齊雲這麼消沉,章嵐覺得是她感到精神壓力太大的緣故,好言勸慰了她幾句便收了線。章嵐抬頭望望人頭攢動的遊戲廳,歎息一聲,然後隨手把代幣丟進身邊的垃圾桶,轉身離開了這裡。好多事等著他做啊!
再說電話另一邊的齊雲,該做的準備工作全部O了,下一步何去何從呢?齊雲覺得眼前一片茫然,回家嗎?基地小樓沒有杜言修在,不能算是個家,父母那裡齊雲不想去,眼下的好大一砣麻煩就是母親好心安排所致。對了!去外公那裡,老人家一貫齊雲自己獨立選擇生活,連齊雲在外面住也是老爺子力排眾議同意的。
如今齊雲的外公一生奔波勞碌終於功成名,到了可以安享晚年的時節,他把目前手裡掌控的幾家基金基本都交由齊雲的母親管理,老人家自己算是半退休狀態了。
外灘的別墅環境清幽,很合他老人家鬧中取靜的想法,所以老人家一直住在別墅這邊。反正齊雲的父母工作繁忙,即便老爺子和他們住在一起平時也未必能多看見他們幾眼。齊雲的外公整日裡養花、餵魚閒來無事再欣賞一下收藏的古玩字畫,倒也頗為自得其樂。
老人家往日寧靜安詳的生活被齊雲的到來打亂了節奏,老話說隔輩人親近,確然如此。年輕時孩子年幼,父母照管也沒多少經驗,待得人到中年之時,又要忙於工作應酬生活瑣事,無暇與子女溝通,兩代人之間的代溝就此產生。祖父母與孫男弟女的關係便好了許多,人到老年時日無多,名利紛爭都能看得淡了,含飴弄孫才是一個人在老年這個階段的最大人生樂事。
故而老人們更加看重與兒孫的感情,齊雲和外公也不例外。千頃地裡一根獨苗,老人家看待齊雲可謂關懷備至,上九天攬明月,下五洋捉鱉,齊雲想要什麼就給什麼。這次齊雲受了委屈,還要四處奔走給杜言修消火,一見到外公,齊雲再也再也按耐不住心中委屈,放聲痛苦起來。
「小云云莫哭,跟外公說說,怎麼了?」
齊雲覺得自己委屈啊!母親大人自作聰明的舉動害得她進退維谷,現在滿世界的謠言加上無聊人士的添油加醋,還不知杜言修聽了做何感想。斷斷續續地講說了前因後果,齊雲揉著淚眼朦朧的雙眼,看著外公。
「兩個人的感情勉強不來,如果只靠你一味遷就忍讓來勉強維持,注定是得不到幸福的。」
沒料到外公旗幟鮮明地反對自己的做法,齊雲驚訝地望著他慈祥的笑容,一時間什麼都說不出來。老人家笑了笑,然後繼續說道:
「欺騙和隱瞞帶不來好處,傻孩子你怎麼就沒想過自己去和小言說清楚呢?」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一心要隱瞞事實的齊雲得到外公的點撥,頓覺雲開霧散,久久抑鬱心中的茅塞頓開,立刻喜不自勝地說道:
「對!對!我要和他親口講清楚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