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是世風日下呀!」
張治國在眾目睽睽之下,拉住人家女孩的手好半天都未見有放開的意圖。直到一位老者實在無法忍受他的所作所為,拚命的跺腳令他回過神來為止,手錶的分針已然走過了小半圈的距離。
千夫所指無疾而終,張治國生平還未曾嘗試有過如此狼狽的經歷,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身強力壯的他像拎起一隻小雞一般裹挾著還沒搞清楚狀況的女孩迅速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正當初涉愛河不能自拔的張治國為了自己不成熟的感情迷茫困惑的時候,和他們比起來單從時間上講可說是「老夫老妻」的齊雲和杜言修卻為了某些技術性細節鬧得不可開交。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杜言修在一旁低頭默不做聲,心裡嘀咕著:坦白從寬?嘿嘿,誰不知道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不行,別說沒有什麼,就算是有那也得撐住,打死我也不說,嘿嘿,堅持到底就是勝利。
齊雲馬上發覺杜言修非暴力不合作運動的矛頭,於是開始將胡蘿蔔和大棒交替使用,甚至發展到使用身體零距離接觸之類近乎於十八禁的招數。
對齊雲的主動不大適應,杜言修稍微有了點動搖,想解釋一下,他猛一抬頭,不經意間察覺齊雲的眼神中潛藏的笑意,又臨時起意懸崖勒馬縮了回來。他們兩個雖說都是成年人了,可是杜言修一直以來常年忙於修煉,對於男女之情避之惟恐不及,或者勉強算是一知半解,齊雲則因為心理上的障礙對與異性交往毫無興趣,當然就更談不上有什麼經驗了。這樣的一對情侶怕也是天下少有,所以他們對於感情的表達方式也就距離大眾能夠理解的範疇遠了些。
齊雲非常珍視和杜言修的感情,對於她而言,杜言修不但是情人同時還代替了兄長和保護人的雙重角色,齊雲多年的自我隔離與封閉因為他,一個可以無條件信任的人而消融。可以說從前沒有遇到杜言修的時候齊雲還能夠自欺欺人的僅僅為了自己而活著的話,那麼現在一旦失去杜言修,那麼齊雲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動手終結自己的生命,讓自己從死亡中得到安寧,就像有首歌裡面說的那樣杜言修是她全部生命的3/4。
換言之,只要杜言修不拋棄她,齊雲是絕對會不在乎杜言修曾經做過些什麼的,不善表達感情的她現在幾番無理糾纏也是為了表達對杜言修的感情。
杜言修是有能力直接探知齊雲思維活動的,而不這麼做的唯一理由就是對她的尊重,既然已經在偶然間發覺了齊雲的想法,那麼耐心的陪她好好玩一玩也是未嘗不可。
同一時間裡,距離杜言修所在的Y市數百公里外,地理位置十分偏遠的Q市(縣級市),某些事情正在以緩慢而堅定的步伐向即定目標邁進。
「哈哈哈哈為什麼?為什麼呢?天理何在?我所堅持的真理何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來絕對的權利勝過一切真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對公道有過高期望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從笑聲中感受不到半絲歡愉,滿懷悲憤的語調和這種原本只該屬於歡樂的笑聲結合在一起,有種令人說不出的詭異感覺。
房子的客廳中央擺著一塊古色古香的朱漆匾額,上書「浩然正氣」四個魏碑體大字。
他緩緩地抬起頭,瞧了片刻,突然拍手大笑道:
「世間何處存正氣?既無正氣留你有何用!」
他說罷便衝上前去將匾額掀翻在地,狠命的踢了幾腳,匾額紋絲未動,似乎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之舉。
他像發了瘋一樣,要用自己的大好頭顱與金絲楠木所製的匾額一較高下,死命的用頭撞擊匾額,不管自己額頭上滾滾而下的鮮血灑遍客廳。
這塊匾額擺在家裡已經幾十年了,據說當初他的祖父在十年動亂的時候出差路經河南開封,看到大批紅衛兵正在貫徹偉人的最高指示大破四舊,用鎬頭鐵釬破壞當地的一座文廟。本來身為軍代表的祖父沒打算看下去,誰知意外的在倒塌的牆角邊發現了這塊匾額。受祖輩書香門第熏陶自幼愛好書法的祖父一眼看出匾額蒼勁有力的字體是極為罕有的北宋名臣著名的鐵麵包拯的真跡,於是就假公濟私地將這塊匾額帶回部隊,因為害怕匾額被說成是封建殘餘破掉,一直壓在床鋪下整整十年秘不示人,直到轉業地方才帶回家裡。到現在已然傳了三代,是當之無愧的傳家之寶。
滴滴淚水止不住地墜落塵埃,他好恨!既恨自己無力回天,又覺得世間一片黑暗,不見絲毫光明。身為警察卻不能除暴安良,明明知道案件個中大有蹊蹺卻不能還死者一個公道,這種無力感對於他這種責任心極重的人簡直比千刀萬剮更要痛苦上千百倍。
大部分警察都是隨波逐流的混在崗位上,他不一樣,從部隊退伍回到偏遠的故鄉參加警隊,圓了他從小懷有的夢想。這幾年下來雖不能說有多大成績,起碼他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能夠俯仰無愧於天地,自己起碼還算是一個正直的人。
日前轟動小城的案子他查到了市委主要領導兒子的身上,在這個天高皇帝遠的小城市裡,有些人幾乎可以一手遮天為所欲為。而不顧各方阻力一心調查案件真相的他,已經為此付出了以受賄問題為由被警隊開除,從年少有為前途無量的刑警隊副大隊長淪為無業遊民的代價。
而這個案件的主要嫌犯,市委書記的兒子更是明目張膽的跑到他面前,說了讓他一生都無法忘懷的一番話。
「小子,眼睛放亮點,不就是個小妞嗎?玩了就玩了,可惜啊!還真個是滿有味道的女人,怎麼就一不小心用差了藥量給玩死了!說起來她長的不錯,身材也挺有料,呵呵,有前有後細皮嫩肉的,嘿嘿嘿嘿沒想到她20歲還是個原裝的**呢!驗屍的時候你有沒有抽空好好摸上幾把呀?那對大奶子手感真是一流,摸上去那個爽啊!至於這個案子,哼哼,我是誰?告訴你,就說你有了證據,不管告到省裡還是中央老子照樣沒事,知道為什麼?上頭有人好作官哪,懂不懂,啊?哈哈,哈哈哈」
心中巨大的憤怒和對死不瞑目的少女的憐憫讓他一時身體僵直動彈不得,那個白長了一身人皮的衣冠禽獸以為是自己的威風嚇倒了他,從而滿足了他變態的虛榮心,帶著十幾個荷槍實彈的保鏢大搖大擺的走開了。
若非思量當時手無寸鐵對著十幾個武裝到牙齒的保鏢,只是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他一定當場要了那小子的狗命!
「天道不公,我心補之。」
他的鮮血混合著淚水順著匾額上微微凹陷的字體向低處流動,漸漸地將浩然正氣幾個字添滿,在血淚浸潤下一行暗紫色的文字在匾額上顯現出來。
好恨
他的意識陷入混亂,趴在匾額上昏死過去。恍惚中好像到了另一個世界,天空中血色的霧氣籠罩不見天日,遠處一片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