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姨娘緩緩起身,很有那弱柳扶風的韻味,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頗有些慚愧地解釋道:「奶奶,這都是妾不好,妾因著這長途跋涉,這心絞痛的老毛病便又犯了,二老爺放心不下,便在剛進城門的時候騎了馬去尋那莊老太醫了,說是讓我先回了府裡來,在房中等他便好。」
李氏真真咬碎一口銀牙,要不是這麼多下人們看著,她真想上去抽這賤人幾耳刮子,自己一早便在這等候夫君,她倒好,簡簡單單一句心口疼,就把夫君打發去請太醫,讓她這個正妻在這守著這麼久,就等來了一個妾,這許氏真是真在打自己的臉啊!
李氏暫且嚥下一口惡氣,臉上的笑卻是再也掛不住了,冷冷問道:「這等小事兒,打發個僕役去做便可了,何必二老爺親自去做。」
許姨娘眉頭又是皺緊了幾分,語氣頗為委屈:「妾本也這麼跟二爺說的,可二爺執意要親自前往,妾只是小小一妾室,當真是勸不住他。」
「既然知道自己只是個妾室,就要守好自己的本分,怎好勞煩二爺去做這等下人做的事兒,真是沒有規矩。」李氏色厲荏苒地甩下這樣一句話,隱隱要跟那許姨娘撕破臉來。
許姨娘聽李氏這般說完,俏臉頓時煞白,身子搖搖欲墜地晃悠了一下,幸好被一旁的貼身小丫鬟扶住,卻是緊緊抓著胸口,一副痛苦的模樣。
「二奶奶,咱們姨奶奶這心疼病還犯著呢,二爺都叫我們小心伺候的,要是誰惹得姨奶奶犯了病,那可是要拖出去打板子的!」那小丫鬟竟然膽子大地對著李氏豎了柳眉,話語中頗有些恐嚇的味道。
「櫻草閉嘴!怎敢這般跟二奶奶說話,是我把你寵地越來越沒規矩了,都膽敢頂撞主子了。」許姨娘狀似忍著疼痛,厲聲喝止了丫鬟櫻草的話語,又是伏地做下地對著李氏道歉:「忘二奶奶不要怪罪我這丫鬟,在雲州時多少被我寵壞了,都忘了這候府的規矩,回去之後,我定當好好責罰她。」
「二奶奶,是櫻草逾矩了,望二奶奶寬宏大量,原諒奴婢。」櫻草被自家主子一訓,倒是乖乖地跟李氏賠了不是。
李氏被這主僕倆噎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好啊好啊,這丫鬟仗著主子的勢,是要給她個下馬威嗎,警告她二爺有多寵著她們姨娘,讓她們姨娘不好過的夜定會要二爺讓她不好過,好啊好啊,只是三年未見,這許氏竟是猖狂到這步田地。
前方兩人針鋒相對地火花四起,王蓉嫿在後頭聽的暗暗心驚,好彪悍的姨娘啊,平日裡她跟吳姨娘在李氏面前都是唯唯諾諾,低眉順眼的,這許姨娘竟然在大門口就跟李氏叫起板來了,雖說語氣上句句示弱,但那內容卻是狠狠打了李氏的臉,她不得不承認,真當是做妾做成許姨娘這樣,也算是到了一定境界啦。
「許姨娘,我在這提醒你一句,自己的丫鬟要教好了,別學那些不三不四地,憑得丟了咱們候府的臉,自己的本分要記牢了,別妄想越過了主子去!」丟下這麼一句話,竟是再也不顧這許多了在場,甩了袖子就帶著丫鬟僕役離開了。
王卿淵、王卿博根本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娘親說今天就可以見到爹爹,可是爹爹怎麼這麼久了還不出現,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被丫鬟們拉著跟李氏一起離開了,而王蓉琴與王蓉婉已經是知曉為人處世的年紀了,當然也看出了他們娘親受了這個妾的氣,那王蓉婉以前沒見過許姨娘,只是憤憤地盯著她,心想一個小妾怎麼敢這麼跟她娘親說話,卻是一直礙著李氏的囑咐不敢隨意開口,見李氏走了,只得又狠狠得瞪了她們一眼,不清不願地跟著李氏離開。
王蓉琴則是一直冷冷地看著這個許姨娘,對這個姨娘,她還是有很深刻的印象的,娘為了她不止一次傷心難過,生兩個弟弟的時候還差點難產,王蓉琴故意落在後頭幾步,用只有她與許姨娘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姨娘莫要高興太早,老太太那邊,你以為她會輕易放過了你!」
說完,帶著鄙夷的笑,跟著眾人離開,許姨娘本一直帶著柔弱表情的臉隱隱有了一絲裂痕,一閃而過怨憤的目光,卻又是極快地隱去了。
王蓉嫿的眼前頓時光明了起來,看著李氏的大隊人馬帶著怨氣匆匆離開,她們倒是有些尷尬了,吳姨娘不給力,自從看到她兒子以後一直處於一種癡呆的狀態中,兩耳不聞窗外事,只是盯著兒子瞧,現在她兒子走了,才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將探尋地目光投向容嬤嬤,這好好的,她兒子怎麼這麼快就走了?
容嬤嬤也是無奈扶額,耐心地開口解釋道:「姨奶奶,這二老爺要過會兒回來,這二奶奶先回府裡頭等著了,咱們也回吧。」
王蓉嫿頻頻點頭,終於是說了句好話了,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她已經隱隱感覺不安定因素朝她們過來了。
王蓉嫿真恨自己的第六感咋就這麼準呢,還沒走出兩步,就被身後那軟糯的聲音喚住了。
「吳姐姐這就要走嗎,咱們這些年不見,怎麼就生疏了?」那許姨娘的心口好像又瞬間不疼了,淺笑著走到她們身旁。
「咳咳……」吳姨娘站了這許久,身子已經有些支持不住了,忍不住咳嗽了幾聲,才開口道:「確實是好幾年沒見妹妹了,妹妹還是這般風姿綽約,姐姐這身子卻已經不行了,咳咳……」
又是幾聲隱忍的咳嗽,容嬤嬤在一旁擔憂地輕拍了幾下吳姨娘的背,不好意思地對著許姨娘說道:「許姨奶奶,我們姨奶奶的身子確實不怎麼好,若是沒什麼事的話,老奴就帶著我們姨奶奶先告退了。」
許姨娘點了點頭,並沒有挽留的意思,只是將目光移向了王蓉嫿,嬌美的面容露出和藹地神色,柔聲對她說道:「這個就是姐姐您的女兒吧,長得真是玉雪可愛啊,以後一定會像姐姐一樣美麗聰慧。」
說著便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玉佛來,親手戴在了王蓉嫿的胸前,然後拍了拍她的小腦袋,笑道:「這個就當我送給姐姐女兒的見面禮吧。」
說完又抬起頭對吳姨娘說道:「姐姐千萬不要拒絕我,這只是我的一些小心意,要是你拒絕了,我會很傷心的。」
王蓉嫿眨巴著大眼睛先是看了看胸前的玉珮,又是用眼光詢問了吳姨娘,等待著她的回答。
吳姨娘本是想拒絕的,那玉佛雖不是什麼珍品,但無功不受祿,她與許姨娘交情本也沒那麼好,莫名地收了她的禮物,難免心中不安。但她又實在想不到什麼理由拒絕許氏,便也從身上解下了兩個精美的荷包,遞給許姨娘道:「妹妹,姐姐身上也沒帶什麼貴重的東西,既然你送了玉佛給嫿兒,我就將這兩個荷包送給你的一雙兒女吧,請妹妹你千萬不要嫌棄。」
許姨娘燦爛一笑,伸手接了荷包,拿在手上翻看著,邊說道:「姐姐您的繡藝還是這般的高超,這小小的荷包也被您繡得這般的精巧,我怎麼會嫌棄呢,那我就代荀兒和珊兒謝謝你了。」許姨娘身邊的小男孩兒有些好奇地看著她娘手上的荷包,又偷偷打量著王蓉嫿,顯然對她也充滿了好奇。
王蓉嫿被這麼一個可愛的小正太注視著,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裝作沒發現他的目光把玩著胸前的小玉佛。
「那我們就先告辭了。」吳姨娘看荷包也送了出去,就帶著王蓉嫿轉身離開了這裡,往汀蘭院去了。王蓉嫿邊走著邊摸摸胸前的小玉佛,總覺得這個許姨娘莫名其妙的送她東西有那麼點蹊蹺,算了,不想了,反正不管怎麼樣,她一個小小庶女也不會對她有什麼利用價值的。
「娘親,那個妹妹也是我的妹妹嗎?」王卿荀拉拉許姨娘的手,抬著小臉,面帶疑惑地問道。
「是啊,她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許姨娘蹲下身,笑著點了點王卿荀的小鼻子說著,但又怕王卿荀不有明白,便又解釋道,「就是跟你同一個爹爹,但是不同娘親,荀兒以後可也要對這個妹妹好點哦。」
「娘親,不要!不要!哥哥只能對珊兒一個人好,不要其他妹妹!」被老嬤嬤抱在手中的王蓉珊聽到許姨娘這話便不依了,扭動著身子不滿地叫喚著。
許姨娘站起身,無奈地又摸了摸王蓉珊的小腦袋,寵溺地說道:「娘知道了,哥哥當然是對珊兒最好,其他人都只是附加的而已。」
王蓉珊勉強接受了許姨娘的解釋,但表情還是有些不高興,就怕有人搶走了她的親親哥哥。
許姨娘看著這一雙兒女,又是極盡寵溺地一笑,就吩咐了後頭的僕役們把馬車上的東西搬下來,自己也帶著孩子丫鬟們進到候府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