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鸞見羽璉如此直言不諱,大驚,忙道:「父皇,羽璉侍衛長並沒有別的意思,你不要怪責他。」()
沒想到魔皇「哈哈」一陣大笑,良久收笑容,道:「算了,我自然不會追究他的直言之罪,是我讓他說的嘛。」
此言一出,菁鸞與羽璉齊在心下鬆了口氣。菁鸞是為羽璉鬆了口氣,高興父皇沒有處置他;羽璉卻是在慶幸自己躲過了一劫,松下神來,發覺自己的內衣已然冰涼。
魔皇也許看在愛女的面上,面色緩和,淡淡道:「羽璉,在你心中,你是否認為我年老昏聵了,因此才會令兩位殿下出征?」
「罪臣萬萬不敢!」羽璉一驚之下,跪倒地上,頭觸地道。這可是他的真心話,經過剛才那一幕,他已經對雖老而不糟的魔皇,心中充滿了畏懼。
「那麼,你是不是認為,我十年前處置你,關了你五年牢獄,並不公道?」魔皇望著趴在地上的羽璉,聲音越來越嚴厲,一邊卻輕拍著滿臉擔心的愛女的手背,示意她不要出聲。
羽璉高聲道:「罪臣並無怨恨,罪臣知道,陛下關了罪臣五年,一是為了平息朝中各大勢力的不平之氣,因為我軍戰敗,必須有人來頂罪;二來也是為了給三殿下一個清白,不容他戰死的靈魂,受到無知的人的貶斥與辱罵。能夠為死去的三殿下做點事情,臣死也甘願,又怎會怨陛下呢?」說到三殿下詈京,羽璉已然聲含嗚咽,頭「砰砰」觸地,血流滿面。
魔皇微微一怔,念及愛子,驀然感到一陣的心酸,忙避開思緒,對羽璉喟然歎息道:「我向來知道你與京兒關係最厚,因此你是最好的人選,卻想不到你能夠明白我的一番苦心。你,很好,也不枉了京兒當年的對你一番器重。你們兩人密切搭檔,率領強大的魔武軍隊,悍然入侵聖元帝國。在有兩國戰爭一千多年來,還是首次魔武軍隊能夠攻破聖元帝國堅固的天闕城,又席捲整個西部錦繡平原,將小半聖元帝國的領土,劃歸我魔武大陸國的版圖,置於黑暗神王光輝的照耀之下。雖然風雲不測,最終事有反覆,而京兒也最終戰死異國!但是你們的功勞,我並不曾忘記、整個魔武國也並不曾忘記!」
羽璉跪地泣聲道:「這些是為臣子的本份,能夠為我魔武大陸國開疆擴土,使得我們世代艱辛的民眾,能夠生活的更好,一向是我與三殿下的心願,即使粉身碎骨也甘願!」
魔皇欣慰點頭,歎息道:「羽璉啊,我來告訴你,一向以來,我是將你當作兒子來看的。--其實有很多事情,坐在這個皇帝的位置上,也是迫不得已而為之……談何容易啊!」
羽璉聞聽如此暖心的話,感動的五內俱沸,又想起三殿下,只頭觸地上的金磚,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菁鸞,想到自己的三哥,她與詈京在眾多兄妹姐弟中,關係最好。詈京出征前,她前去送行,詈京附身抱起她--那時她還小、是個十歲左右的孩子--刮著她的鼻子,笑著道:「我的小可愛,讓哥哥去奪下聖元帝國中最美麗的雲升城,來給你做領地,好不好呢?」
記得自己是怎麼說的呢?抱著詈京的脖子,附在他耳邊輕聲道:「你可不要食言啊,我未來的皇帝哥哥,這可是你說的啊。」
哥哥當時「哈哈」大笑,親了自己一口道:「乖,哥哥怎麼會食言呢?你就等著好消息吧。哥哥不在時,乖乖呆在皇宮,替我好好照顧父皇,不要讓他太過的操勞。此次哥哥前去,不成功,滅不了聖元帝國,將誓死不歸!」
想起當時詈京堅毅的面容、堅決的話語,卻萬萬沒有想到,一時讖語,竟然成真,往事歷歷,彷彿昨日,實則已是十年的漫長……菁鸞隨之也不由滴下淚來。
魔皇收斂感情,又恢復了冷酷面色,淡聲道:「罷了,你站起來吧。我告訴你,只要保護好公主,你總會有出頭的一天的。現在,你下去包紮一下傷口,休息去吧。」
羽璉站起身來,擦拭著眼淚,躬身行禮。
魔皇盯著他,淡淡的道:「但有些事情,我也要警告你一下,希望你能夠做個聰明的人,不要去過問過多的事情。比如此次兩位殿下出征的事,你最好能夠不聞不問,不要去攙和,給什麼軍事上的意見,--那並不在你的職責範圍之內。否則,任我也救不了你。」
羽璉嚇了一跳,十年來他一直暗中磨礪,期待有朝一日,為了三殿下,為了魔武大陸國,能夠重新帶兵征討聖元帝國,以完成三殿下未竟的事業。此次見聖元帝國主動入侵,正是千載難逢的良機,正想著如何讓公主說情,使得自己能夠進入軍隊,那怕是做一名底層軍官,去打這場戰爭。而今見兩位殿下擔任了出征的主帥,自己是沒有份兒了,失望之餘,也正在盤算,是不是與一位殿下暗通曲款,一展自己所長,卻沒有想到,一點心思,全被魔皇看透。當下忙又跪地道:「罪臣乃戴罪之人,豈敢置陛下嚴旨而不顧?」
魔皇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很好,你退下吧,我要與公主,單獨談一談。」
見羽璉退出大殿,魔皇一臉的慈愛與期望,拉愛女的手,輕聲道:「我的乖女兒,來,告訴父王,這一年來,你可都有什麼收穫?可瞭解了下層民眾的疾苦與艱辛?可深深明白了我們整個魔武國所遭受到的人類中不公平的待遇?殲滅聖元帝國,讓我們的民眾,過上富足的生活,--這,不值得你去終生為之奮鬥?」()
菁鸞公主恭謹而不乏肅穆的道:「父皇,女兒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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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元帝國。天闕城,元帥府書房。
「你說什麼?」情急之下,金剛狼一把捽起了神武軍團中軍天甲軍管將的衣領,怒吼著道。
天甲軍管將鐵速,苦笑著,將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元帥去了魔獸森林,要求大人代他主持神武軍團的日常工作,直到他回來。如果半個月後他沒有回來,就將他預先留下、上奏皇帝陛下的奏章,六百里加急送報天京城,並且暫時取消此次入侵魔武國的軍事行動。」
金剛狼像是洩了氣的皮球,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鬆開捽著的天甲軍管將的衣領,伸手為他理平,歉意的道:「對不住了。」
鐵速卻不以為意,--大戰在即,元帥卻失蹤了,這等事情,任誰遇到也要抓狂,況且金剛狼生性急躁。
「元帥帶了多少人去?」金剛狼沉思了一會兒,問道。
「獨自一人。」一旁的侍衛長章寒,雖然心下頗為懼怯,卻仍然挺直身軀,回稟道。對於神武軍團的左軍總統領、兼任全軍團士兵訓練總管將,一向以脾氣急躁著稱的金剛狼,整個神武軍團,除了元帥,很少有不懼怕他的。特別是新兵,被他整訓的,一見到他背影就脊背發涼,幾欲拉稀;即使老兵,被他雙眼一瞪,也是腿肚子轉筋。而章寒等一干蘧儀元帥的貼身侍衛,更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用的那一套手法,可是當年浩泊訓練他們時用的那些慘無人道的法子,積威之下,侍衛長焉能不懼?
「什麼?」金剛狼雙眼一瞪,不能置信的重複道:「一個人?那麼你們都幹什麼去了?」()
章寒低聲道:「元帥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向來說一不二。他說一個人去,任誰也不能夠跟在他身邊。」
金剛狼「砰」的一拳,狠狠擂在書房內堅硬的大理石面案牘上,瞪著雙眼怒火三丈的道:「胡鬧!亂彈琴!」也不知他是說侍衛們胡鬧,還是說元帥蘧儀胡鬧。大理石案牘面,被他一拳拍得四分五裂,落了一地,他像是一頭暴怒的獅子,眉頭緊鎖,在書房內躁動不安的來回踱步。
天甲軍管將鐵速,開口道:「事已如此,我們還是想一想下一步該怎麼做吧。不然元帥回來,見我們什麼事情都沒有做,非挨訓不可。」
聞言,金剛狼陡然停下踱步,站在書房內,點了點頭。他四下打量著這間蘧儀處理日常軍機事務的書房,發現文件都分門別類的擺好,書籍整齊的碼在書架上,地圖也是捲起放置一旁,一切都是井井有條,顯然主人離開前,是一種從容而平靜的心態,將一切都收拾安排好的。
金剛狼還是想不明白,這個時候蘧儀到魔獸森林去做什麼,莫非,與他上次在魔獸森林失蹤的那幾天有關?金剛狼雙眼寒光一閃,卻知道這時不是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此時整個神武軍團,都在緊張而繁忙的進行著戰前運籌的要命時候,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整個軍團,如此大張旗鼓的進行著軍事運作,持續時間又有近月之久,魔武大陸國密探應該早就探得消息,此時恐怕魔武國皇族,也正在緊張密商如何應對的事情。如此,到時候聖元帝國準備完畢,如果不主動打過去,那麼,魔武國恐怕卻就要主動的攻過來了。
金剛狼最後又問了一遍:「元帥沒有說去魔獸森林做什麼?」
「沒有。問他也不說,只說是特別重要的事情。」章寒道。
「廢話,不是重要的事情,元帥能夠離開?」金剛狼皺眉道。
「會不會是,與元帥一個月前失蹤的那幾天有關?雖然他一向沒有透露那幾天的經歷,但當時他一出森林,立即下了一道嚴令,不准許任何人再進入魔獸森林,更不准再捕捉魔獸,違者死。而今又去魔獸森林,很可能就赴當時的什麼約定,也是說不定。」鐵速遲疑的道,天甲軍管將的頭腦,也不是白給的。
金剛狼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可為什麼元帥一個字也不透露呢?魔獸森林危機重重,元帥獨身前往,可是凶險萬分。鐵速,下令你的天甲軍,全部開往魔獸森林外駐紮,等候我的命令。如果十天內元帥還不回來,我將率軍隊,親自前往搜尋,看到底有什麼古怪!」()
鐵速行禮接令,此時金剛狼是神武軍團的代理元帥了,命令是不容置疑的。
金剛狼道:「當務之急,是現在大軍的調撥集結、糧餉徵集、軍械配備,所有的後勤事項,都要處理。唉,元帥可真走的清閒。來,鐵速,我們先來商討一下後勤的補給事項,大軍未發,糧草先行,此事可萬萬疏忽不得。」
鐵速道:「關於後勤事項,經過元帥事先周密的安排,已經都進入了軌道,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分司糧、餉、械、甲等等的軍官,都是元帥多年用出來的,得心順手,並無欠妥。現在最關鍵的,卻是大軍已經集結,下一步該如何動作,這卻是最難的。」
金剛狼長吐了口氣,道:「幸好元帥還有點良心,知道我最不耐煩後勤事情,因此事前交代、吩咐清楚,不然我可累了。至於軍隊,嘿嘿,我倒是還並不太犯怵。」
鐵速微笑點頭,道:「那麼,您看,現在左軍集結在暗星行省,右軍集結在耀月行省,前軍已然開撥在西嶺城東集結,中軍與後軍,卻是在天闕城附近集結。至於下一步,我們應該怎麼走呢?」
金剛狼皺眉道:「這還真是大問題,處理不好,可是要有麻煩。」他踏著大理石的碎片,做到元帥的虎皮椅子上,微一沉思,隨即命令道:「傳令,命令前軍左遠總統領,率部直接進入西嶺城內駐紮防禦,嚴密監視魔武國的動向,不得有誤。命令後軍吳灣總統領,率部至西嶺城東百里的巖涼崗集結,隨時準備策應、馳援駐紮西嶺城內的前軍。此外,命令所有集結軍團,暫且原地駐紮修整,等待下一步的命令。至於整個天闕城戰區,傳令,暫緩執行軍事籌備,轉為固守防禦。不得有誤。」
「是!」聽完命令的鐵速,立即一個敬禮,出門執行去了。
金剛狼吐了口氣,鬆弛的仰躺在椅子上,皮靴輕踢著腳下的大理石碎塊,喃喃的道:「魔獸森林?什麼古怪!--元帥如有不測,看我不將你夷為一片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