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跳舞一邊時刻注意著浩泊的夏燕,見他呆坐了不久,立時勾搭上了一名儀態萬千的美女,兩人眉來眼去,談笑風生,不多久就相擁起舞,相互之間說不出的柔情愜意,這令她不自禁一陣陣妒火中燒。而見浩泊竟隨她出廳而去,拋下自己不顧,夏燕更忍不住恨、氣交加,不等舞終,甩開舞伴,跑到大廳角落生悶氣了。
璩儀侯爵看到,忙上前關心的問道:「公主,您怎麼不跳了?」畢竟是師兄的心上人,璩儀侯爵可不敢稍有怠慢。
「少來煩我!」心情惡劣的聖元之花頗為惱怒的道,她只所以跳舞玩樂,就是為了氣浩泊對她的輕視,同時想看他對自己的重視程度,會不會為自己吃醋,而今形勢逆轉如此,沒有了觀賞的主角,她自然對跳舞也全然沒有了熱情了。她對著東道主火藥味兒十足的問道:「我帶來的那個人呢?他那兒去了?」
璩儀一呆道:「你帶來的那個人?誰啊?哦,是你那名穿白披風的侍衛啊,他說遇到了一位故友,兩個人出去走走了。」
夏燕大怒:「胡說八道!他在天京城一個人也不認識,那來的故友?他是被壞女人勾引走了!」見浩泊根本就不以自己為意,不由又是委屈,又是傷心,又是憤恨。
璩儀不以為然的道:「不會吧?那名小姐不是壞女人,是一位公爵的千金,美貌溫柔,賢淑純情,你的侍衛面相還不錯,兩個人互生愛慕,一起出去走走是很正常的。不過是一名無足輕重的護衛,何用公主您如此費心,不用著急,他回不來,過會兒我親自送您回去。我們再跳支舞吧?」璩儀是不將夏燕刺激的精神失常,看來是不罷休了,——作為師兄的女人,敢當師兄面與別的男人跳舞跳的勁頭十足,如此不懂事,師兄縱容她,他可看不過眼,是打定給她點教訓的主意。
夏燕咬牙閉唇,轉身向外走去。
璩儀道:「公主,您去那兒?」
「回家!」夏燕自牙縫擠出兩個字。
璩儀慇勤的道:「公主不跳舞了,舞會還沒有結束呢?」
心情欠佳的夏燕,再忍不住,將浩泊對她的冷落,盡數遷怒到了侯爵的頭上,回身猛然一拳搗在他的左眼上,咬牙切齒道:「以後不許你再出現我面前!」怒氣沖沖出廳揚長而去。
儀表俊偉的統領大人,慘叫一聲,仰面倒在地上,眼上立時多了一隻熊貓眼圈。廳中跳舞的眾位爵士與嬌媛,被這突發的變故驚的目瞪口呆。
※※※
天空下起了雨,細密的雨絲紛紛落了下來,若煙若霧的水氣籠罩了漫步天京城街頭的兩人。
見有些涼意的秋雨落在身旁少女的身上,令少女不勝清寒的輕微縮了一下肩膀,浩泊解下自己的軟玉披風,給她披在身上,淡淡道:「既然想殺我,就要保證自己的狀態處在最好,秋雨很涼,小心生病。」見「北斗」的首領雙頰微紅,有些失神的望著自己,浩泊搖頭道:「你不會狹隘到拒絕一個男人的關心吧?雖然他是你的敵人,是你將所要殺的人。」
紫微星微微搖頭,輕聲道:「不是,我的意志還沒有弱到那種程度。只是我自幼沒有父母,是師傅把我養大,為了生存,我加入進了殺手行列。也許一直是自己太強,到而今,沒有一名男士關心過我,而我,也忘記自己是女人,需要別人的關心。因此,對你的舉動,略微有些失神。」
浩泊點頭,望著她白嫩的與白雪不分軒輊的肌膚,一雙亮如冬夜天邊寒星的眸子,頗為憐惜的搖了搖頭。
紫微星皺眉奇異的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些?我還真小看你了,不可否認,你是那種容易令人產生信任感的人,很容易折服別人,令別人不由自主生出順從你的意願,就像剛才,我竟然沒有反感你為我披上披風如此親密的動作。但是,我殺你的心,是不會因此而稍減,因為,沒有什麼可以影響我堅定的意志。」
浩泊剛想回答,忽然街巷撞出一名喝的醉醺醺的醉漢,一頭對猝不防及的紫微星撞去。浩泊道:「小心。」自然而然環她腰身,輕輕將她帶向一邊,同時自己挺身擋在前面,見那醉漢搖搖晃晃橫過長街,走進一家民宅,並沒有危險,浩泊輕鬆了一口氣。
紫微星一瞬間明亮的雙眸浮上了一層朦朧,心跳驟然漏了一拍:自己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很依戀那只有力的胳膊,以及那個令人安穩的懷抱?他可是自己將要刺殺的對象啊!紫微星用力甩了甩頭,驅趕掉腦中的雜念,雙眸立時也恢復了清亮。
浩泊意識到剛才自己的失態,失笑搖頭:「請你相信,剛才我不是為了獲得你的好感,逃避你對我的刺殺,從而故作姿態,只是照顧夏燕時間太久,一瞬間將你當作了她。當然,你根本不需要照顧,是我失禮了。」
紫微星淡淡道:「沒關係。」在心裡一個低低的聲音道,我很喜歡啊,又是誰說的我不需要照顧?
「其實,即使是死,又有什麼了不起的呢?」浩泊望著面前濛濛飄灑的細雨絲,語調中充斥著灰敗絕望的情感,一瞬間那個縈繞心魂的身影又浮現面前。
紫微星怔怔望著他,她已經用讀心術讀過面前人的心,讀心術是可以察覺當事人情感起落的奇術,從而測度出當事人的精神狀態。雖然兩人關係對立,然而現在紫微星卻是成了世上最瞭解他的人,微微蹙眉,低聲道:「你如此的優秀,仍然陷足情感之中不能自拔,愛情,真的如此盅惑於人?」望著面前這名出類拔萃、而又溫柔體貼的男子,紫微星不由得對那名令他如此愛戀的女子生出了好奇:是那家的女子,竟能夠抗拒如此男子的魅力,而且將他傷害的如此之深?
然而身為頂級殺手的她,自然知道如何抓住轉瞬即逝的刺殺良機,見目標在自己面前竟然心神失守,雖然明知道是自己讀了他的情感,故令他對自己難以設防,從而現出如此軟弱的一面,但為了自己整個民族與國家的偉大情操,令她別無選擇。
紫微星雙眸射出犀利的光芒,右手緩緩自袖中抽出,隨著抽出的,是握在手中的,一支小巧的玉簫。她輕輕將簫湊到唇邊,嗚嗚咽咽的吹響了一曲憂傷的曲子,曲調悠揚宛轉,纏綿悱惻,撩動情弦絲絲連連。
浩泊沉溺在絕望情感中難以自拔的神智,在憂傷哀轉的洞簫曲中,終於全然淪陷,理智防線全然倒塌,心靈隨之出現了縫隙,且隨著簫曲不斷擴大。他哀傷滿面,擊掌輕合,低聲吟道:「樽前擬把歸期說,未語春容先慘咽。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和月。
離歌且莫翻新闕,一曲能教腸寸結。直須看盡洛陽花,始共東風容易別。」
一曲吟完,浩泊仰面向天,浩然長歎,幾點晶瑩的圓珠,自臉上飛濺而出,隨即溶進飄灑的雨絲當中,消失不見,——莫非,當空的細雨,也是天神失去愛人所流的哀怨的眼淚?
浩泊自嘲一笑,根本沒有察覺到身旁的紫微星那近乎憐憫的眼神,而完全沉浸在對嘉惠公主愛戀的苦澀情感當中。而紫微星在他憶念嘉惠公主、心神失守時,即乘虛而入,以簫曲引誘的他的情感如洪水般迸發,無可遏止,令他的心靈出現縫隙、且不斷的擴大,最終導致理智的破碎。而今的浩泊,被滿心的哀傷、絕望、無助、自暴自棄的情感所束縛,完全成為了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任人宰割,毫無反抗之力。就因為他一向以理智克制與壓抑自己的情感,因此被情感翻上身來,壓制的理智也是特別的嚴重。
紫微星目的達到,自不會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良機,玉簫輕輕一揮,長街的地下、民宅中、樓房內、店舖招牌後,同時撲出了七、八條人影,挾帶著驚天裂地的殺氣,對呆立當地的浩泊撲去。
幾乎可以肯定下一刻浩泊就會成為一具屍體的紫微星,心中並沒有往常任務即將得手時心中的興奮與激動,反而湧上一股自己也說不清的苦澀與不忍。她是「北斗」殺手組織的首領,只管制訂計劃與策略,殺人的工作一向是「北斗」七人去做,至今她的手上還沒有沾上一絲血腥。對於被刺殺了的獵物,她從沒有感到絲毫的不安與憐憫,有時甚至想,即使她親自動手,也是會毫不猶豫。而這次,她卻是生平第一次產生了動搖,雖然不是她在出手,但如非她的意志力堅定,差點就喝令「北斗」終止此次任務。
就在「北斗」的各式兵刃已經沾到浩泊的衣衫、紫微星忍不住扭過了頭不忍再看之時,忽然一股無比強大、幾乎非人間所有的力量,像暴風雪般驟然籠罩了整個長街的街頭,街頭方圓十丈的空間,所有的人與動物,忽然全部停止了動作,像是時間驟然停止了一般,——下落的雨絲凝固在空中靜止、面色駭然四處逃避的行人僵在了當地、一隻自窗戶躍下的野貓懸固在了半空,而位於這股強大力量作用的中心的北斗殺手與紫微星,在即將刺殺掉獵物的一瞬間,無一例外的停滯在了半空不動。
然而這不過是一剎那的光景,隨即街頭狀態恢復了正常,雨絲繼續落下、行人紛紛逃避、野貓落到地上,北斗兵刃也一齊竭力刺出,所不同的是,北斗殺手的兵刃全刺到了空氣中,所指的目標,赫然憑空的沒有了蹤跡,失去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