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走向、綿延數百里的雲霧山脈,座落在錦繡平原的偏西部,將整個平原分為一東一西、一大一小兩大塊。山脈高聳雲霄,山頂上終年積雪,飛鳥難渡,人力根本無法逾越。
整座雲霧山脈,只有一條通道,連接東、西兩塊錦繡平原。此條通道,原為貫穿雲霧山脈的一條東西走向的大峽谷,座落在山脈的正中,將整座山脈分為兩段。除此之外,東、西錦繡平原,根本無路可通。而聖元帝國僅次於京師的第二大名城天牢,即座落在峽谷之中。
在遇刺之後的第三日,親王、浩泊一行人,抵達雄偉壯闊的天牢城下。
天牢城嚴格說起來,根本不是一座真正的城池,因為它只有西方峽谷出口處的一面城牆。而這面城牆,橫貫峽谷南北,等於將整條通道堵死,客商行人過往,全從城牆上開的左、中、右三座城門內進出。而整座天牢城,即座落在城牆後的整條峽谷之中。因此天牢城的這堵城牆,倒是更像是一道防線。
聖元帝國的第三代皇帝天鑒,在魔武大陸國的一次入侵,直攻入天闕城中、令天闕城差點失陷的情勢下,毅然作出決定,在雲霧山脈的峽谷口修建一座城池,為帝國抵禦魔武國入侵的第二道防線,這座城池的名字,稱為天牢!因此天牢城,是有著近千年悠久歷史的老城了。
天鑒皇帝為建立這座城池,特別是峽谷口的那條防線,直動用了舉國的人力、物力、財力,整整建了十八年,直在他駕崩的前一年,方才建成。
十八年的時光,舉國的人力、物力、財力的,修建成了一面城牆,其堅固雄偉是可想而知。
整座城牆,一律高四十米,寬三十米,南北的長度即是峽谷的寬度,整整四十二里。城牆的建築,全部取用十米乘十米的方塊巨石,巨石之間石灰彌縫,再灌以糯米粉漿,直堅固無比。如此一座工程,可謂是浩大之極。而建成之後,因為有天鑒皇帝的諭旨,每代皇帝與守將,都大為重視,有不同程度的加固、修繕。而天牢城自建成,一直沒有遭到什麼戰火的破壞,故近千年下來,竟是依舊的雄牢。
在城牆之下,是引自天外河的活水、寬近三十米的護城河,河深水急,是天牢城的一道天塹。城牆之上,檑木營、滾石堡等防守建築,排列森嚴;發石機、弩箭機等防禦器械不計勝數。
天牢城僅僅一面城牆,城的東方,直接與東錦繡平原接壤,寬闊平坦的公路,成直線直通帝國京師天京城。如果魔武軍打到天牢城下,整個聖元帝國的軍隊、器械、物資,將在最短的時間內源源不斷的運送而至。
面對如此一座城牆,如此嚴密的防禦體系,如此雄厚的後方資源,人類的任何一位將領,如想攻破,都堪稱是異想天開。
因為天牢城是扼守東、西錦繡平原的唯一通道,因此每日自城牆下過往的客商、行旅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帶動的天牢城經濟繁榮無比,甚是富庶。天牢城城中居民三十萬戶,城東位於錦繡平原上的農莊、鄉鎮,人口更高達百萬,是帝國僅次於天京城的聖元第二大城。
浩泊與一百忠勇護衛,早見識過了天牢城的雄壯,故面無異色,白虎、玄武卻是第一次見到,雖已經見識了天闕城、西嶺城等高大城池,但見到天牢,仍然震撼的面色微微發白。
天牢城正中城門外,天牢城元武軍團的元帥輝察侯爵,帶著數十名隨從,已在恭候迎接了。
輝察侯爵曾在神武軍團親王帳下任過管將,對親王一向尊敬有加,因此雖然親王已經失勢,而他乃皇帝的心腹將領,卻竟不避嫌疑,到城外親自迎接。
親王見輝察元帥早在恭候,在距離尚有十數丈,即喝令停下車隊,出馬車車廂,領浩泊等走上前見禮。
輝察侯爵迎上前,躬身道:「輝察見過元帥,元帥一向身體可好?」
浩泊終於見到了這名小皇帝的心腹信任將領、帝國的一路諸侯、天牢城第二防線的元帥,見他身材高大魁梧,舉止沉穩,一張國字臉堂正威武,頗有不怒自威的意味,面色微黑,眉目間堆集風霜,總體給人以托實可信、可以倚賴的感覺。浩泊暗暗點頭:小皇帝雖然混帳,但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
親王雖不重視虛文縟禮,但見這名原己帳下的將領,如此心誠,亦是心喜,上前虛扶道:「侯爵客氣了。你我原本就同為帝國的元帥,級別平等,而今本王又是戴罪之身,那受得起你的大禮啊。」
輝察侯爵肅然道:「元帥客氣了。此次魔武國入侵,元帥率領神武軍團,一舉殲滅魔武軍幾十萬軍隊,又一直攻打到魔武國地壑城下,大揚了我帝國的國威,打擊了魔武國的跳樑小丑不測野心,對此末將欽佩萬分。聞聽元帥進京述職,故特地恭候,又豈能避而不見,作小人之態?」
浩泊見這名元武軍團的元帥,話語直接,真摯坦誠,不由得好感大生。
親王遲疑了一下,道:「這不太好吧?元帥政務繁忙,又有軍務在身,本王這戴罪之身,就不必勞煩叨擾了。在驛館休息一晚,明日本王即啟程趕往天京,元帥不必以我為意。」
輝察侯爵知親王是怕皇帝見怪自己招待他、從而招致皇帝對自己不滿,不以為然的道:「元帥說到那兒去了?末將知元帥是怕牽連到我,喏,我只帶了幾十名親兵,官員與將領一名也無。我們就到我府中留宿,權當私人交往,於國事、公事一概不談,如何?」
親王喜道:「能如此,當然最好。」說著給他引見白虎、玄武等人,浩泊卻是一提即過。浩泊與親王事先商議過,此次陪他進京,名義上是他的親兵護衛,真正身份不必暴露。
輝察侯爵乃是一軍元帥,眼光自有其獨到之處,見到白虎、玄武,目中掩不住露出一絲訝色,望到浩泊,更大為駭異,轉頭對親王大笑道:「元帥,你的帳下可真是藏龍臥虎啊。不用說這幾位將領,就是這百名護衛,我整個元武軍團也是尋不出一、二啊。」
親王大為得意,樂得直翹鬍子,隨口道:「你看著過得去,就撥給你幾人,到你帳下任職如何?」
輝察侯爵大喜:「此話當真?元帥你可不要耍我。」
親王「哈哈」大笑:「當然當真!」兩人說著,向著城中走去。
浩泊一拉夏燕衣袖,夏燕會意,對親王借口要遊覽一下雲霧山與天牢城的風光,暫且不進城去。
親王見有浩泊跟隨,只道是兩人要避開眾人,單獨相處,給感情加加溫,故作聰明的「嘿嘿」笑了兩聲,自無異議。
輝察侯爵見浩泊與夏燕親密的神態,心下惋惜:看來這小伙子已成為老頭子的準女婿了,關於他,老頭子是不會給了,還是打另外兩名小伙子的主意吧!
浩泊策馬小跑,在天牢城聞名於世的西城牆下巡視勘察,同時將自己比作詈京,站在攻城者的位置上,看天牢城防禦是否有隙可尋、有機可乘。夏燕不知他是在踩看地勢,查看天牢城的防禦情況,但見他時而皺眉、時而微笑,東張西望看得仔細,當下乖巧的策馬靜靜跟在後面。
數十里的城牆盡數巡視了一遍之後,浩泊滿意的點了點頭,看來元武軍團的元帥輝察侯爵,並沒有居安忘危,對城牆的防禦體系做的甚是到家,沒有絲毫疏忽大意。站在攻城者的角度上,面對城牆雄壯堅固、護城河河寬水急、城牆前大片地勢平坦根本沒有絲毫攻城可以利用的掩體的平原……即使浩泊的天縱軍事奇才,也只有望城興歎,——除非城是自內部垮掉,外攻根本沒有成功的可能。
兩人邊走邊看,不覺走到城牆的南盡頭,來到發源於雲霧山的天外河畔。天外河的河水大多是雲霧山上融化的雪水與山泉水,河水自山上衝瀉而下,遁天牢城城南河道瀉出,自城前曲折流向西北方而去。
整條天外河四季水流充沛,途中又匯入大量的支流,在流經大半個西部錦繡平原後,最後注入天闕城東的碧玉湖中。河道幾經曲折,流程達數千里,滋潤灌溉著大半個西部錦繡平原。西錦繡平原的肥沃與富庶,與這條天外河是分不開的。
立馬天外河畔,浩泊怔怔望著數里寬的河面,河水澄清碧藍,滾滾流向西方極遠處。順著河流遠眺而去,就是來路三分之一的錦繡平原,其中人煙輳密、農莊連片、城池如雲……西有天闕城阻擋住魔武國入侵的步伐,千年來這一片土地未曾經受過戰亂,如同世外桃源。而今,也許不過數月,這片世外桃源即將淪落在魔武軍的馬蹄之下,狼煙四起,戰亂紛紛,慘遭魔武軍的燒殺擄掠,再無寧日……
念及,浩泊一陣黯然,第一次對自己堅持的信念正確與否,產生了動搖與懷疑。到時,魔武軍佔據這三分之一的錦繡平原後,以此為基點,獲得補給,甚至休養生息,全無後患之下,全力攻打天牢城。天牢城也許可以守住,但這場戰爭並非僅僅守住天牢城即取得了勝利,而是要奪回面前這片錦繡平原,將魔武大軍全部趕回魔武大陸國去。但是自己,又真的能夠做到嗎?
夏燕在旁叫道:「浩哥哥,你怎麼了?你在想什麼,臉色那麼沉重?」
浩泊驀然醒悟,暗自一凜:自己這是怎麼了?竟然產生了氣餒與動搖的情緒?難道,嘉惠公主對自己的影響,真的到了破壞掉自己的理智的地步?忙暗提聖劍氣鎮懾心神,修補心理上的裂痕,轉頭對夏燕強笑道:「沒什麼,我不過是在想一些事情。」
夏燕見他一瞬間恢復了往常泰然自若的神色,放下心來,以馬鞭虛指天外河道:「可惜現在是秋季,如果是夏季,這兒可是游泳消暑的勝地,以往每年我都要偷偷跑來玩上幾次。」說著,漸漸情緒低落了下來,低頭不語。
浩泊大奇,道:「怎麼了?怎麼忽然不高興了?」
夏燕紅著眼圈道:「以前我總是偷著自家中跑出來,不但沒有好好的陪伴過父王,反而讓他天天擔心。而今父王的身體……我真是個不孝的女兒!」
浩泊微笑伸臂在馬上半抱住她,柔聲道:「誰說的?燕兒最乖了,最孝順,師兄每次提起你,都是一副驕傲的口吻。師兄說,人生不過幾十年,最快樂的時光,就是你現在的年齡,因此他從沒有干涉過你偷跑、玩耍。只要你自己感覺快樂,無論是做什麼,他都會你的,而我,也是如此。」
「是嗎?」夏燕歪著頭道,傷心轉為喜色,忽又皺眉道:「以後不許你叫他『師兄』,叫他大人就成了。」
「為什麼?」浩泊大為奇怪。
「不許就是不許。」夏燕噘著小嘴道,隨即頗為擔憂的道:「浩哥哥,你說,此次父王進京,皇帝哥哥會不會治他的罪、將他下進大牢啊?父王的身體,已經經不起折騰了。」
「他敢!」浩泊面色驟然掠過一絲煞氣,隨即想到夏燕此時需要的是有力的說服,放緩語氣道:「不會!你父王說的對,他無條件交出了兵權,消除了小皇帝的顧忌,他沒有理由再跟父王過不去。」
「是嗎?」夏燕希冀的道。
浩泊肯定的點了點頭,本來他也是心中忐忑,但自剛才見到輝察元帥對親王的態度,他終於可以肯定親王此次京師之行,根本沒有絲毫風險:身為元武軍團的元帥,帝國政治中心成員的一員,皇帝的心腹將領,如果不知道關於皇帝將善待親王的內幕,即使輝察是再怎麼正直的人,也不會毫無顧忌的在私人府第招待親王的。他敢於這麼做,一定是得到了皇帝的指使。親王京師之行如果不是禍,那麼肯定是福,因此可以肯定,皇帝將大加封賞親王!
見夏燕情緒有些低落,浩泊道:「你每年敢跑到這兒來游泳,這兒水勢如此湍急,看來你的水性不錯啊。」
夏燕揚俏顎得意的道:「那是當然的,我能夠在這條河面上游個來回呢。你呢,能游多遠,浩哥哥?」
一向有聖劍騎士團「旱鴨子」美譽的浩泊,大為尷尬,忙岔開這個話題,以馬鞭虛指西方道:「燕兒,我們這一路走來,整個錦繡平原人煙輳密,城郭相連,但為何到天牢城西這百里遠近竟然連一個村落也沒有、一戶人家也不見,荒涼至此?此處地勢平坦,土地也很肥沃,更有*近天牢城這地理之便,怎麼會沒有人居住呢?」
夏燕笑道:「你問我可算是問對人了,也就是我,別人還真的未必知曉。我曾聽輝察叔叔說過,以前這兒也住過人,後來卻都遷走了。原因,就是因為面前這條天外河。」
浩泊若有所思,輕輕點頭望著流淌不息的天外河。
夏燕接著道:「你看,這片平原正在雲霧山下。雲霧山山勢陡峭,因此流下的泉水、冰雪水就很湍急;而每年的夏、秋兩季,雨水又很充沛,因此十有九次,天外河都要決堤漫溢。每次決堤,天牢城前這百里遠近成為一片汪洋,村莊城郭,盡被沖毀。而總體來說,這百里地域,地勢較為低窪,每次大水,總是持久不退。久而久之,這一帶也就沒有人居住了。」
浩泊點頭聽著夏燕的侃侃述說,聞聽到「每次決堤,天牢城前這百里遠近成為一片汪洋,村莊城郭,盡被沖毀」時,驀的腦中靈光一閃,立時浮上一個絕妙的計策來,大叫一聲,自馬上一躍而下,在地上連翻了三個跟頭,仰天發出一陣大笑:「天意,天意呀!哈、哈、哈……」
夏燕不知自己說的那句話惹的心上人如此興奮,大為奇怪的望著他。
高興無比的浩泊,自馬上抱下夏燕,鉚足了勁在香腮上連親兩口,無比高興的道:「燕兒,你真是我的福星!哈哈,說吧,你有什麼願望要實現?我決定盡我所能,滿足可愛的小燕子一個願望!——說吧,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為你去摘。」
夏燕雖然不明白浩泊為何如此高興,而自己又那兒幫上忙了,但聞聽可以隨意的提出一個願望,不由大為欣喜,拍著手道:「這可是你說的,可不許反悔!」
即將身陷自我挖掘的陷坑的浩泊,狂喜之下絲毫不覺,慷慨的道:「男子漢大丈夫,有何可反悔的?你說,你有什麼願望?」
夏燕道:「我要你做我的舞伴,陪我出席今晚輝察叔叔舉辦的天牢城超大舞會!你答應了的,不許耍賴!」
「咕咚!」有人昏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