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摩在蘭普頓市搭了船,前往巴耶帝國。也許是因為帝國與學院間的關係緊張,所以身份的審核,顯得嚴格許多,薩摩以為他一定能法通過了,沒想到審核人員僅是古怪的看了他—眼,便放行了,也就是這樣,所以半個月後,薩摩帶著琉璃和一臉不願被關在籠子裡小斑,再度踏上巴耶帝國的土地。
薩摩本想從立姆市上岸,但因為東大陸局勢不穩,所行船隻都不得由東大陸上岸,薩摩搭的船隻,半途又轉別了塔裡沙港。這個帝國第—的港口依舊繁榮,不同的是,這回流傳在旅客之間的,不再是學院招生的消息,而是學院與帝國日趨緊張的關係。
「聽說了嗎?首相已經命令強攻學院了!」
「聽說蘭普頓市已經實施宵禁了,軍隊查得很緊,就怕有人去幫助學院哩!」
「聽說學院窩藏裡爾公國的探子,又不配合政策,才惹得王上不滿。」
「聽說軍隊不聽首相的命令,所以首相已經開始另外徵兵攻打學院哩!」
一踏上塔裡沙港,薩摩一路上聽到的都是這些「聽說」,不論真實與否,學院如今的狀況很不妙,是確定的。
「摩哥哥,怎麼辦?」琉璃拉著薩摩的手,擔憂地問。
薩摩輕拍琉璃的手,安慰地道:「放心,有葳慕他們在,學院要自保,大約沒什麼問題。」精靈人卓越的魔法能力可不是吹噓的,何況學院裡藏著的實力也不容小覷哩!
琉璃對於爭鬥之事並不十分瞭解,只知道薩摩這般講,便一定是這般了。薩摩雖然說得輕鬆,但卻不敢在塔裡沙耽擱,匆匆買了一些他認為學院目前可能會需要的東西之後,,破天荒雇了車,離開塔裡沙港。
薩摩沒有選擇走拉普頓橋,儘管這條路,可以省下不少路時間。一來,小斑無法過橋,二來,薩摩想趁機多瞭解巴耶帝國的人,是如何看待帝國和學院的緊張關係,更重要的是,自踏上塔裡沙港開始,薩摩便一直有一種受到監視的感覺,有人監視他。儘管對方十分小心,卻瞞不過繼承神王力量的薩摩。這人的意圖是什麼?薩摩好奇,所以他捨近求遠,就是要讓對方有機會行動。
一路上,薩摩就留在馬車裡養精蓄銳。馬車的速度並不甚快,薩摩不擔心會甩掉追蹤者。
夜了,薩摩有店宿店,無店就是在馬車裡睡一宿也無妨。連續好幾天,這幾天,後面的跟蹤者,一直沒有放棄的打算,跟著薩摩等人餐風露宿,想來也頗為辛苦。從塔裡沙港出發的第五天,天還沒暗,薩摩等人抵達了曼魯市,就不再前進了。
挑了一間旅棧歇腳,還不忘將小斑趕出旅棧,免得警覺性高的小斑,破壞了追蹤者難得的機會。也許是因為東陸局勢緊張,許多行商都留在曼魯市觀望或過夜,所以讓曼魯市顯得相當喧囂,薩摩花了兩倍的錢,才換到一間房間休息。薩摩認為這錢花得值得,因為,如果他想把一直跟在後頭的吊靴鬼給除掉,換來自在的旅程,那麼這點投資是必要的。
夜裡,兩人早早便歇息。薩摩並不重視睡眠,他閉目躺著,與其說是睡覺,不如說是練功。讓初始能一點一滴緩緩匯人體內,再漫慢運行轉換,薩摩發現,這種緩慢的轉換,會讓他的心情相當平靜。
微涼的夜,懷裡的琉璃傳來平淺均勻的呼吸,薩摩覺得胸口滿是幸福的感動。
當然,如果沒有那個礙眼的監視者的話,一切會更完美。
夜已經很深了,等了二僅的人,總算沒有浪費這難得的機會,終於行動了。沒有腳步聲,薩摩不得不暗暗對此人誇獎一番。來人緩緩接近,薩摩沒有睜開雙眼,卻能清楚描繪出來人的行動。窗子本來就開了小小的縫隙,這在向來炎熱的巴耶帝國是相當尋常的,當然,這也方便了來人的行動。
來人小心翼翼地推開窗,窗開了,來人並不急著進房,反而側耳專注傾聽了一會兒,確定房內人還在沉睡之後,才翻窗而進。
人影一步一步接近床?,腳步很謹慎,似乎也很猶豫。床上的人呼吸依舊平穩,似乎因為連日來的疲憊,已經沉眠了。
距離床已不足三步,來人右手探上左肩。透過月光,可以看到來人背上斜掛著一把刀身甚長,連著刀鞘的大刀。當來人手握上刀柄時,已經僅有一步之遠。
可以料想,只要腳一跨,刀一抽、一劈,床上主人應該是沒機會逃掉。
薩摩依舊沒動,甚至連一絲呼吸混亂也沒有。他在等,等來人出手之後,那短暫的精神鬆懈。儘管薩摩在等,但他的精神已經牢牢鎖住來人的動作。
刀身離開刀鞘,月光映在精鋼刀身上,閃出—道白光,就在這時,薩摩心頭突然猛跳,不是因為感覺危險,而是發現懷中人兒氣息一瞬問的冷凝。
薩摩還沒反應過來,懷中的琉璃卻動了!
纖細的身軀,掙開了薩摩的雙臂,腰身一扭,身軀順勢翻了起來,白色流光也跟著自腰間閃出,軟劍自下而上,迅速奔向近在咫尺的敵人。
來人刀抽了一半,便已發覺床上人的異動,腳下一頓,還來不及往後蹬,冰冷的剌痛感已自喉間傳來。
雙眼驚悚下望,一柄泛著冶光的窄細長劍,就抵在喉嚨上。順著長劍看去,一名美得驚人的少女,睜著一雙泛著銀光的藍眸,冰冷而殺氣騰騰地看著他。
彷彿一盆冷水兜頭淋下,來人本來想退,但他發現少女手肘微彎,分明劍勢尚未全開,於是本己蓄勁的雙腳,卻不敢蹬退,少女勢在必得的神情讓他知道,他將會在退避成功之前,先被抵在喉間的長劍刺穿。
在來人還沒想出如何應對前,少女雙眸驀地異光流轉,來人頭覺不妙,已經蓄滿勁氣的雙腳正待後蹬時,一道人影突然出現在少女背後,隨著人影的出現,少女的身體驀地軟倒,手上軟劍也跟著掉落,落到人影伸出的手裡有些莫名的長歎從人影口裡傳出:「在這裡看到你,真令人驚訝,烏坦。凡匿。」
局勢急轉直下,來人烏坦。凡匿完全無法反應,只能瞪大雙眼,看著在月光照耀下格外神秘的薩摩,心中不由得十分心慌。
薩摩說了這麼一句話,就沒再理會烏坦。凡匿,兀自低頭審視琉璃。
方才琉璃全身散發的,是他絕對不會認錯的殺氣。詫異之下,薩摩一時無法反應,才會讓琉璃抽出隨身軟劍,制住了烏坦。凡匿。但就僅是如此了,薩摩一回過神來,便立刻制暈琉璃,剛好趕在琉璃動手殺人之前。
儘管琉璃並非沒有殺過人,但那都非出自琉璃本意,甚至可以說是陰錯陽差,從頭到尾,琉璃不曾動過殺機。這一次,琉璃動了殺機,那便不同了!所以,薩摩第一直覺便是阻止琉璃,他不想讓琉璃跟他一樣。
看著琉璃沉靜而美麗的瞼,薩摩心中亂紛紛的。在他懷中,琉璃一向都是相當安心的,常常都是事情發生之後,琉璃才會查覺,這次為什麼不同呢?還有,善良到不願意傷害任何人的琉璃,為什麼會動殺機?薩摩腦子裡一直轉著這些疑問,不自覺就將烏坦,凡匿晾在那裡了。
烏坦。凡匿當然不知道薩摩在想什麼,他只忙著思索,如何處理眼前這個敏感的問題。
「我……那個……」烏坦。凡匿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為何會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這裡,身上還帶著兵刀。
就在奇異的沉默,瀰漫在房間裡之際,薩摩突然抬起頭,握在手上的軟劍,也緩緩舉了起來。
見狀,烏坦,凡匿心頭一緊,還以為薩摩打算以武力與他算帳,不自覺往後退了幾步。沒想到薩摩也不看他,反而將視線落向仍然緊閉的門。烏坦。凡匿這時也發覺異狀,跟著轉向大門。原來,外頭傳來紛亂的足音,聲音不大,但是顯見人數不少。
薩摩讓琉璃平躺在床上,這才翻身端坐床沿,適才琉璃拿著的軟劍,此刻被他平放在腿上。
情況不明,薩摩與烏坦。凡匿,一坐一站,都維持沉默。
屋外的腳步聲,很快來到房外,還迅速圍住了房間,房內的兩人隱約可以看出外頭閃動的人影。論起身手,這批顯然只屬一般中上武者,薩摩很快就認定這批人與烏坦。凡匿並非同夥。
這些人似乎一點都不怕被房內的人發現,幾乎一圍上房間,就踹開門窗湧了進來。闖進來的一群大漢,一進門便看到一站一坐的人影,被嚇了一大跳。這些人或許預期會看到慌慌張張從床上翻起的人,卻沒想到一進來,會看到兩個人一站一坐,不慌不忙的鎮靜模樣。眾大漢面面相覷,都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他們明明被告知對象是一個男子,怎麼現在卻出現了兩個?
薩摩雙眼迅速掃過從窗門湧進來的一群大漢,敏銳的聽覺,讓他非常確定來的人,總共十五個,不算少,好好配合的話,就是遇到高手,恐怕也能牽制不少時間。薩摩迅速評估之後,雙眼又垂了下去。
為什麼麻煩一個接一個來?薩摩心情很煩躁。
薩摩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依舊平靜,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裡翻湧的情緒,已經越來越洶湧。
這些人的出現,下僅出乎薩摩意料,更出乎鳥坦。凡匿的意料。沒想到,除了他,還有人要殺這名謎樣的精靈人。就目的來看,這些人與烏坦。凡匿應算一路,方才烏坦。凡匿才刺殺失敗,如今又來了一批,鳥坦,凡匿心中一個念頭突然浮現。
他該與這些人合作嗎?烏坦,凡匿暗自思量,視線不由得落向他應該殺死的人——薩摩。薩摩的雙眼微微下斂,似乎誰都沒看,卻在烏坦,凡匿投來視線時,嘴角隱約揚起一抹奇特的笑容,冷冷的,像是已經洞悉某些事的笑容。
烏坦。凡匿心頭一跳,本來已有八九成決定的想法,頓時被這抹笑容驚得只剩三成不到。
就在這時,薩摩雙眼紫光一閃,平躺在腿上的軟劍發出一聲輕鳴,眾人一驚,就發現原本端坐在床沿的俊美男子,竟然憑空消失!
當然,這是在大漢的眼中所看到的狀況,在烏坦。凡匿眼中,當然不是這麼一回事。烏坦。凡匿清楚看到薩摩身體一彈,右手順勢擎住已經彈起的軟劍,接著便如勁風般捲起,一眨眼便捲到了眾大漢之中。軟劍如蛇,抖嘯著奔向因為敵人突然消失,而短暫怔愣的大漢們。
當第一聲慘叫響起時,眾大漢立刻回神,已經出鞘的各式武器,紛紛朝向慘叫來的方向。但,眾人回頭了,卻已經看不見敵人,只有同伴喉嚨上噴湧著鮮血,然後慢慢倒下,也直到下一聲慘叫響起,大漢們才又猛然轉向。同樣的情況一再發生,眾人不停追逐慘叫來源,卻不斷錯失敵人的蹤跡。
短短幾分鐘,當敵人的身影被成功捕捉到時,四周已經躺滿了屍體,放眼望去,除了驚詫張嘴、瞪眼的烏坦,凡匿,還有一名惶惶然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大漢之外,就是一身寬大白袍的俊美男子。
大漢渾身發冷,開始不由自主的打擺子。男子很美麗、很英俊,每一條線條都吸引入,淡金色的長髮,在月光下閃著冰冷無情的銀光,緩緩飄動。一身白袍潔白得刺眼,對照滿地的鮮血與屍體,更顯突兀。男子雙眸閃著紫光,令人看不出它們原來的顏色,冷酷的表情、抿成一直線的薄唇,一動不動地站在血泊之中。
軟劍微微斜指向地,艷紅的鮮血,沿著劍身往下滑,滴落地面。
「你可以說出你的目的了。」冰冷的聲音,自薩摩唇中流洩而出。
大漢此刻哪裡還說得出話來,能夠著不腳軟,就已經費盡他所有的力量了。他們主子當時並不是這麼說的啊!他沒有告訴他們,他們要對付的人有這麼厲害。不是只是一個精靈人嗎?所有人都知道,精靈人擅長魔法,但卻不擅長近身肉搏戰,甚至也甚少大開殺戒,不是嗎?
見大漢驚恐的無法言語,薩摩似乎也不以為意,面無表情地走上前。
大漢見狀,雙眼恐懼的瞪大,拖著腳吃力的不斷後退。
薩摩的動作看起來很緩慢,但在他伸出空著的左手時,卻那麼準確的恰恰抓上大漢的頭顱。大漢以為,他就要死了,瀕死的恐懼,讓他無法克制的扯開喉嚨駭叫。他已經遺忘,他的手裡還拿著武器,只要一舉,薩摩就將死在他的手裡,大漢什麼都忘了,只知道眼前這個人恐怖到,讓他想要即刻死去。
薩摩由著大漢嘶叫,扣著大漢頭顱的左手,罩著一層薄薄的黑霧。大漢的表情恐懼、扭曲,雙眼充血通紅、四肢抽搐,等到薩摩的手離開之後,大漢已經雙腳一軟,癱坐在地,接著,一灘水漬自大漢胯間暈開。
薩摩似是嫌惡的微微蹙眉,右腕一抖,劍光閃處,大漢終於完全倒下了。
殺完了這些人,薩摩總算覺得心情好了很多,不久前那些不知來由的煩躁,已經煙消雲散了。揮劍削下一名大漢身上的衣料,尋了張椅子坐下,薩摩珍愛似的仔細擦拭著軟劍。
見薩摩自顧自的擦劍,烏坦。凡匿本因為方纔那一幕而湧上的恐懼,又隨即被驚訝取代。他發現他完全無法瞭解這個人,明明是個精靈人,卻有那麼冰冷,而恍似實質的殺氣,明明才冷血的殺掉十五個人,現在卻又似什麼都沒發生似的,靜靜坐著擦劍。
那種平靜自得的神態,根本無法與方纔的冷血屠殺聯想在一起。入學以來,他雖然沒有太多機會與這個人相處,但是,他一直以為他是「認識」這個人的。渾身總是散發著冷淡,卻不威脅人的氣息,冷漠而不冷酷,不是嗎?
為什麼現在他覺得,眼前這人跟他之前所認識的那個人,根本不是同一個?是因為夜晚?還是,他根本沒有真正認識這個人?大人是因為這樣,才要他殺死這個人嗎?烏坦。凡匿看著拭劍的薩摩,神情不斷變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