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七月的最後十天雖然在中午的驕陽下還殘留著夏日的酷熱但是在早晚的時間裡已經明顯地充滿了秋天的涼意。&1t;/p>
太陽落山時分勞作了一天的人們差不多都趕回家裡去了。空曠的原野裡除了風吹莊稼葉穗出一片刷拉刷拉的響聲就是從遠處偶爾傳來看護莊稼的漢子吹響的口哨聲。&1t;/p>
這是一片幽深的青紗帳佔地78畝。一條蜿蜒曲折的小路從中間通過小路穿過青紗帳隨即便進入了谷地谷子秸桿高大差不多能達到人的肩部以上高度。小路兩端很遠不見村莊。&1t;/p>
這是一個成熟的季節火紅的高粱穗和金黃的谷穗都在預示著收穫的到來。然而誰曾想到就在這樣一個令人喜悅的環境裡卻隱藏著一種巨大的殺機……&1t;/p>
「一陣陣愁來一陣陣悲恨只恨棒打鴛鴦兩頭飛。……」兩輛金鹿牌自行車磕磕絆絆地從青紗帳裡穿過。騎在前面的約有五十歲跟在後面的約有三十歲。後面的一個勁兒地埋怨前面的:「瞎唱什麼呀?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1t;/p>
前面的暫時停止了哼唱卻滿臉不高興地擲出話來:「怕什麼!姥姥的怕走夜路乾脆別吃這碗飯。小毛孩子!」說完又唱了起來。剛唱了不到半句就聽到前面不遠處有動靜他嚇得嘴哆嗦起來:「不……」「好」字還沒說出口就被一個年輕人飛起一腳從自行車上重重地摔了下來。緊接著從青紗帳深處又竄出四五個膀寬腰圓的年輕人。&1t;/p>
那個三十來歲的人頓時嚇的面色如土他踉踉蹌蹌地下了自行車戰戰兢兢地說:「你……你們想……想幹什麼?」&1t;/p>
「幹什麼?」為的從鼻子裡哼道「給他砍上瓜。」&1t;/p>
讀者不知這「砍瓜」是一種極其狠毒的作踐人的手段。先把被作踐者的褲腰鬆開讓他的頭插進去再用他的腰帶把他的頭、手、腿三部分牢牢地固定在一起。被作踐者絲毫不能動彈苦不堪言連說話都十分困難。&1t;/p>
兩個年輕人不容分說三下五除二眨眼工夫就把他收拾了。&1t;/p>
現在這邊只留下一個人看管其他人都一齊把那個五十多歲的人圍攏起來。&1t;/p>
那個五十多歲的人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嘴裡斷斷續續地支吾道:「兄……弟有話……。好……好商量……我……這裡有……錢……你……你們拿……拿去得了。」&1t;/p>
「馬短腿你給我聽著。」為的厲聲喝道「你的錢我們分文不動這些錢你留著辦兩件事兒就可以了:第一治傷;第二養好了傷在程彰集排排場場地擺上幾桌酒席。」&1t;/p>
「兄……弟。別別別……」&1t;/p>
「馬短腿我言軍帥明人不做暗事;你也不要裝糊塗冤有頭債有主咱們一報還一報。」然後一揮手「給我打。」&1t;/p>
話音剛落一群如狼似虎的漢子上去就是一陣拳打腳踢。僅僅兩三分鐘的時間馬短腿就被打得鼻青臉腫、遍體鱗傷。這傢伙哪裡經得起如此折磨?一陣劇烈的疼痛之後他的腦子反而更清楚了他知道這伙亡命徒什麼事情都能幹得出來照這樣下去定死無疑。於是高聲叫道:「你們別打了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你們。」&1t;/p>
軍帥馬上一揮手:「都停下來。」然後對馬短腿:「說。」&1t;/p>
馬短腿已經疼得動彈不得了他望著軍帥充滿血氣的臉一邊呻吟一邊有氣無力地陳述道:「兄弟你打我該打誰讓我幫著我舅舅出壞主意了!可是你不知道啊最後要訛你姐夫那一千塊錢的事兒並不完全是我們爺倆的主意。你就是打死我們我們也沒有那麼大的胃口。我們最多才想要四百。」&1t;/p>
軍帥一聽驚異萬分馬上追問:「那是誰的主意?」&1t;/p>
「鮑昭闐。」&1t;/p>
「啊?鮑昭闐?怎麼會是他?他可是我姐夫的鄰居他跟我姐夫的關係一直都不錯。想必是你在挑撥離間你的話誰能相信?給我打。」&1t;/p>
眾小伙子正要動手只聽馬短腿求饒道:「慢兄弟們你們總得聽我把話說完吧如果你們覺得我說的不對再動手也不遲呀!」&1t;/p>
軍帥立即決定:「聽他說。」&1t;/p>
馬短腿呻吟道:「當初我們是想著訛詐一點錢的可是我們的胃口並沒有那麼大啊!我們只想弄到手四百塊錢就滿足了如果再給問事兒的留點面子三百也使得再不行二百也得答應反正我舅舅死活不願意再在那裡呆下去了。可是我找到昭闐時他話裡的意思是這些少了點兒他值不得去說合要去我自己去。常言說:『響鼓不用重錘敲。』你們都知道我也是在外面混了幾十年的人了這點兒意思我還看不明白嗎?於是我對他說了:『這事兒只要你能辦好多出來的錢全部歸你。』他當時就答應了並向我保證我舅舅的事兒不用我管只要他在場就能保證萬無一失到時候只要我舅舅鬧騰得熱鬧就成。就這(電腦小說網)樣我們就把大嘴張開了誰知最後竟是這樣的結局啊!這事兒我越想越後悔要是當初鮑昭闐能勸我兩句也許事情就會不了了之。可他千不該萬不該再讓我張那麼大的虎口啊這個喪盡天良的王八蛋我真想一口咬死他。但是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這真是天意呀。現如今我舅舅也遭到報應了我也挨了你們的揍了你們讓我擺酒席等我的傷好了我一定把程彰集街面上的弟兄們都請到這行了不?」說完又是一陣叫苦連天。&1t;/p>
「你的話我還是有點不相信。」軍帥疑慮道「你告訴我你們下一步準備怎麼交割?」&1t;/p>
「我告訴他只要大家都在協議書籤了字、畫了押不管鮑福一次付清付不清我都要兌現諾言。為了表示誠意我當即把手裡的一百二十塊錢先給了他。你要是不信過幾天你可以看著我找他討債。自古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不信他敢耍賴。」&1t;/p>
軍帥一聽頓時傻了眼。真有這等事啊?這真是知人知面難知心啊!想不到你鮑昭闐背後還有這一手。他真想即刻就帶著弟兄們去抄鮑昭闐的老窩去。又一想不行馬短腿跟他只是口頭交易要是鮑昭闐翻臉不認賬怎麼辦?弄不好還得被他反咬一口。不如先把這件事兒壓在心裡以後看情況再做主張。&1t;/p>
軍帥稍一分神早把馬短腿的事兒忘到九霄雲外去了。&1t;/p>
馬短腿一看軍帥的注意力已經不在自己身上了於是又連連求饒說得痛哭涕零。軍帥無心再跟他糾纏於是喝道:「滾。」哪知馬短腿經過一頓毒打早已動彈不得。軍帥下令把馬短腿的同夥放了。&1t;/p>
那個年輕同夥經過一陣子折騰差點兒被憋死。他被鬆綁後半天都站立不穩。&1t;/p>
軍帥走到他的跟前輕輕拍打著他的下巴道:「哥們剛才你看到什麼了?」&1t;/p>
「我什麼都沒看見。」年輕同夥膽怯地回答。&1t;/p>
「你很聰明!」軍帥笑道「沒你的事兒了。」&1t;/p>
「那他呢?」他指著躺在地上的馬短腿道。&1t;/p>
「混蛋難道還要我背他回家嗎?」&1t;/p>
「那待會兒我可以把他弄回家去嗎?」&1t;/p>
「那是你自己的事兒我們管不了那麼多。我們的戲唱完了。」說完衝著眾弟兄叫道:「咱們走。」&1t;/p>
一夥人摔開這驚慌失措的夥計二人揚長而去。&1t;/p>
軍帥雖然把馬短腿毒打了一頓解了心頭之恨無奈鮑昭闐的陰影卻始終在腦海裡游來游去。他經過反覆思考覺得還是先把這件事兒告訴給姐姐、姐夫為好。他們畢竟是多年的鄰居了何去何從讓他們看著辦就是了。&1t;/p>
同日傍晚鮑福、桂晴卻在為另一件事情輾轉反側。&1t;/p>
桂晴挑水回來現鮑福獨自坐在屋裡悶悶不樂。她知道丈夫又回到幾天前的苦惱中了。是啊那段日子太讓人銘心刻骨了一輩子都難以忘記。要說苦惱在那段日子裡桂晴絲毫不比鮑福的苦惱少可是鮑福的苦惱一旦掩映不住她滿心的苦惱就會一掃而盡繼而她會不惜一切代價地去幫著驅趕丈夫心中的苦惱;反過來說鮑福對她也同樣如此。十幾年來兩人就是從這種你疼我愛、你唱我和的感情海洋裡走過來的。&1t;/p>
桂晴坐到他的身旁笑道:「外面簡直嚷嚷成一鍋粥了你怎麼不去聽聽?」&1t;/p>
「我沒有那種愛好。」鮑福勉強笑道「既然你的心已經被牽動了你怎麼不在外面多呆一會兒?」&1t;/p>
「瞧你說的那是我呆的地方嗎?機槍散佈的我的謠言恐怕還沒有散去吧?這會兒我呆在那兒聽人家會怎麼說我?」&1t;/p>
「身正不怕影子斜嘛!咱怕什麼?」&1t;/p>
「怕倒不怕只是跟你一樣我也沒有那種愛好。」&1t;/p>
「那外面究竟在議論什麼來著?」&1t;/p>
「可懸呢怕是你長這麼大還從來沒聽說過!」&1t;/p>
「是嗎?那我倒想知道是不是仙女下凡了?」&1t;/p>
「你就知道『仙女』下凡告訴你吧是機槍『下凡』了。」&1t;/p>
「得得得別提她一聽到她我心裡就煩的慌。」&1t;/p>
「煩我也得說給你聽聽機槍告到公社裡去了。她走到以後正趕上公社的王書記在台上講話。王書記告訴她:『等散了會再處理你的事兒。』她說什麼都不依非要讓在場的人給她評評理不可。王書記說:」這怎麼能行呢?「於是通訊員就上去勸她。這一勸不得了啦她乾脆往台上一站把褲子一脫就讓那麼多人看她損傷的地方。弄得一屋子人苦笑不得結果會也停了人也散了。」&1t;/p>
她滿以為這些話能讓鮑福笑上一陣子誰知鮑福聽完了以後眉頭皺得更緊了。她把凳子往前挪挪力爭跟丈夫離得再近一點兒:「哎你怎麼不說話呀?」&1t;/p>
鮑福衝她笑笑仍然沒有要說話的意思。&1t;/p>
她只得自言自語起來:「其實這些天來你一直在想什麼我都知道。機槍散佈我的謠言還有後來馮翠蓮娘幾個打機槍都是因為你引起的。」&1t;/p>
「你在胡說些什麼呀?」鮑福想笑著對她說但笑得很不自然。&1t;/p>
「我並沒有胡說。」桂晴仍然帶著一臉的平靜「已經有好幾個晚上了你都在夢中叫著馮翠蓮的名字當時我還真有點兒生氣可我坐下來反反覆覆地想了一下覺得這事兒也並不怪你。」&1t;/p>
「桂晴你告訴我這事兒是真的嗎?」鮑福緊緊地抓住桂晴的胳膊神情複雜地說。&1t;/p>
「騙你幹嗎?」桂晴變得嚴肅起來「其實一個男人被一個女人所牽掛是很正常的事兒特別是一個英俊瀟灑的男人……你別打岔我這是認真的……如果時間倒退十年那時候牽掛你的人豈不比這更多?如果天天都為這事兒擔心我還活不活?我覺得作為一個女人應該理解她的男人。如果僅僅因為她的男人被其他的女人所牽掛甚至他的男人對所牽掛他的人也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情感她就因此判定她的男人背叛了她或者覺得她的男人對她有二心那她豈不太愚蠢了?鮑福我很理解你我相信你永遠都會對我好永遠都不會改變。你說對嗎?」她的目光中帶著強烈的渴望她希望他立即做出回答。&1t;/p>
他直呆呆地望著她半天說不出話來他的眼裡充滿了無限的傷感和愧疚。他忽然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孩子而這個孩子一向都很聽話僅僅有一回他神使鬼差地瞞著母親做了一件他本來並不願意做的事情而這件事情又很容易引起母親的誤會現在母親已經知道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向母親解釋清楚而母親卻半點都沒有責備他的意思。&1t;/p>
從他的目光中她看懂了一切她帶著十分的滿足點點頭。&1t;/p>
他下決心要對她說點什麼只有說出來他心裡才會痛快些不管這些話該不該說只要是內心湧動的、是不加修飾的就行哪怕全是一堆廢話;如果是表面的、膚淺的、虛假的連半個字都不能講即便是說滑了嘴也不行。&1t;/p>
他的嘴顫動了好長一陣子才終於說出話來:「這輩子我娶了你足夠了。」他又擦了一陣子眼淚哽咽著說:「我有時候心很軟我不能看見女孩子流眼淚哪怕這女孩子從前傷害過我。那天我確確實實看到了馮翠蓮流眼淚了而且真真實實是為我流的。你知道我那時候心裡有多難受不?」他想痛哭一陣子再往下說可是他忍住了。他忽然仰起臉換了一種口氣變得堅強起來「但這決不能說我對他別有用心我敢對天誓!」他忽然覺得「對天誓」這四個字有點兒膚淺但改口已經不可能了。於是他的聲音又變得輕柔起來「你說這男女之間除了那種見不得人的事兒以外還有別的嗎?如果說男的對女的一旦好了一點兒就跟幹那種事兒有關那我鮑福就是天底下最下流、最無恥的男人了我怎麼覺得我並不是那種人啊!」他忽然又想起他跟桂晴的感情來了「平時我說這話你總會說我是逗著你玩兒其實根本就不是那回事兒說實在的有時我猛不丁兒的碰見一個長得漂亮的女人也羨慕過可羨慕過後我的心裡馬上又會滿足起來了。為什麼呀?我在想別看你這麼招人耳目真要跟我媳婦站在一塊你不定有多難瞧呢!就算你長得還說得過去那麼你的品質有我媳婦好嗎?你不可能比得過她。人家都說:『看著人家的媳婦好看著自己的孩子好。』我卻沒那種感覺。桂晴你知道我平常都是咋看待你麼?說出來你准又不信我覺得你永遠都不會變老即使你長到五十歲不六十歲不八十歲你還是你一點兒都不會變樣。因為你的心永遠都是純淨的。還有說話我覺得你也與眾不同你看看村裡的那些女人當她們還是姑娘或者剛剛出嫁的時候跟人說說笑笑多少還有點兒女孩子特有的那點兒羞澀可是出嫁不到幾天就全變樣了滿嘴裡胡言亂語就連那些流氓漢子都說不出口的話在她們的口裡就會隨時滑出來幾句……這種女人就算長得好看些在我的心目中也永遠沒有地位;再回過頭來看看你甭管在什麼樣的場合下即使就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你說話也從來都是乾淨的。就這一條村裡的女人就沒有一個能比得上你。不是我有意誇你就你說出來的話我有一種感覺……說出來你可別笑……你的話好看又好吃。話本來是看不見摸不著的可是話一旦從你的口裡說出來總是漂漂亮亮的彷彿就跟你的模樣一樣受看;如果說你說出的話能夠含在別人口裡的話那味道一定是很甜美很爽口的。所以你在我的眼裡從頭到腳從裡到外都充滿著仙氣我無論什麼時候跟你在一起都覺得是新鮮的。」&1t;/p>
不知軍帥是什麼時候進的大門。他本來想進屋說話可是一聽到姐夫又哭又笑地說出這些話來羞得滿臉通紅急忙退了回來只好一個人逗著貓兒、狗兒玩兒去了。&1t;/p>
鮑福又想起那天的事兒了他不由得激動起來:「那天你和她們在那屋裡吵鬧的時候你知道我在這屋裡是咋想的嗎?」&1t;/p>
「我咋知道你是咋想的?」桂晴親暱地說她不知不覺地投入到了他的懷抱裡。那情感使他們同時又回到了第一次擁抱和親吻的甜蜜中去了。&1t;/p>
「當時候我在想啊你真要是撤著架子跟我分手那我什麼都不顧了我乾脆站在大街上告訴村裡所有的人我要媳婦不要娘。反正她不讓我過了我還考慮她幹什麼?」&1t;/p>
「瞧你都在胡說些什麼呀?還不快把嘴給我閉了!」一邊說一邊真的把他的嘴給捂上了。&1t;/p>
鮑福把她的手拿下來抓在自己的手裡堅持說:「我說的全是真話。這輩子我什麼事兒都幹過了就是還沒跟我母親較過這種勁。我不怕村裡人說我什麼我這輩子從來就沒在乎過別人在背後議論我什麼我只知道自己能夠對得起天理良心就行了。可惜那天的事情沒有繼續展下去如果真正展到了母親和妻子只選其一的時候那倒好了那我一輩子也用不著再向你表白什麼了就像現在這樣任何解釋都不需要了。」&1t;/p>
「這話我不愛聽我現在需要你解釋什麼了?」&1t;/p>
「這倒沒有那是因為你對我太寬宏大量了可我的心裡憋得慌啊!」&1t;/p>
「照你這麼說那機槍散佈我的流言的時候你也對我寬宏大量了?」&1t;/p>
鮑福被問住了。他只好笑笑:「剛才算我什麼都沒說。」&1t;/p>
桂晴用食指杵了一下他的眉頭:「你呀……」&1t;/p>
緊接著兩人又是一陣熱烈的擁抱。&1t;/p>
這些天來馮翠蓮的事兒他們倆雖然不說但心裡都明朗得很。馮翠蓮無非是想通過機槍造造桂晴的謠言從而使得他們兩口子疏遠起來。機槍是個沒頭沒腦的人情急之中就真正成了馮翠蓮的槍桿子但事後回味起來覺得非常對不住桂晴後悔萬分於是一怒之下又將馮翠蓮反咬起來放出流言說馮翠蓮多麼多麼下賤跟多少多少男人相好甚至把跟她相好的男人都謅得有鼻子有眼的。馮翠蓮是幹什麼的?她身上能有污點嗎?這還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她如今還是個未出閣的大閨女啊!本來婚姻大事就夠她煩惱的了無端地又飛這些流言來這不是在要她的命嗎?她在家裡躲藏了兩天可是越躲流言就飛散得越凶沒想到連她的父母和妹妹們都信以為真了。這下她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為此她跟家人整整吵了三天盛怒之下她真想一死了之但轉念又想即使死掉也不能洗清自己的清白呀。於是在母親的鼓動下她又一次做出最愚蠢的選擇……&1t;/p>
這件事兒無論從哪個角度說都不可能牽連到鮑福兩口子因為他們始終都是無辜的呀。可是他們總有一種感覺這件事情一天不結束籠罩在他們心頭的陰影就一天不能消散。前些日子因為家裡出了那樣的災禍他們不可能全神貫注地去琢磨這回事兒。現在家裡一下子平靜了許多於是他們不知不覺地就把心思轉移到這上面來了。桂晴的用意很明顯她千方百計地讓鮑福從這件事兒上解脫出來;而鮑福也不是不想解脫只是潛意識在作怪……他不願意親眼看著一個愛他愛得狂的女子就這樣把整個一生葬送掉。於是兩人說來說去又回到上面的話題上了。&1t;/p>
「依我說呀翠蓮這姑娘也真夠可憐的。」她把臉緊緊地貼在鮑福的臉上調笑道「她喜歡你就喜歡唄大不了我讓給她幹嗎把我貶的那麼一錢不值?就算她恨我想報復我也不應該跟機槍攪纏在一起呀!機槍是什麼東西?你馮翠蓮又是什麼樣的人物啊?」&1t;/p>
「是啊這筆帳我始終算不清楚。」鮑福不由得又很認真起來「一開始機槍為什麼要聽她的?機槍不是一直都跟你相處得很好嗎?還有這裡面怎麼還牽連到黃臉婆呢?你瞧這種謠言一散別人簡直氣得要死她卻樂得心花怒放!真不要臉。」&1t;/p>
「這你就不明白了吧!我偶然聽黃臉婆說過這樣的話收麥子的時候機槍偷著往家裡攜過麥子黃臉婆是最先現的僅僅過了幾分鐘馮翠蓮也現了馮翠蓮本來是負責檢查各個路口的她卻把機槍的事兒給隱瞞過去了。這下她無意中被黃臉婆抓住了把柄自然機槍也被她抓住了把柄至於她們之間都說了些什麼我就不知道了。我想後來生的事兒很可能跟這件事兒有關。」&1t;/p>
「很有道理。」鮑福有些激動起來「這個下賤的女人!哼兩口子沒有一個好東西!這輩子跟他們做鄰居真是倒了血霉啦!」&1t;/p>
「小聲點兒這幾天他經常有事兒沒事兒地就往這邊兒跑。」&1t;/p>
正說著院外響起了敲門聲。軍帥趕快躲到羊圈裡去了。&1t;/p>
「咋樣我沒猜錯吧?」桂晴朝鮑福噥噥嘴急忙從他的懷裡抽出身來。&1t;/p>
原來敲門的不是鮑昭闐而是馮保才。&1t;/p>
這下鮑福和桂晴都驚呆了。因為在他們的記憶中馮保才還從來沒有踏過這個門檻兒。由於神情緊張就連很懂規矩的桂晴一時都忘記先請客人坐下的禮節了。&1t;/p>
馮保才本來就沒有過好臉這會子臉色更加難看誰也分辨不清他究竟是惱怒還是悲傷。三人僵持著誰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屋裡靜得可怕。&1t;/p>
他來幹什麼?一霎時各種各樣的猜測都同時在鮑福和桂晴的腦海裡匆匆閃過。他們甚至猜測馮翠蓮情急之中會把鮑福粘連上。如何把事情解釋清楚?如何把自己洗清?他們在極短的時間內反覆思考著卻沒有一個完整的辦法。&1t;/p>
「鮑福咱爺們雖說來往不多但畢竟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啊難道你就不能放我一碼?」馮保才一向說話就笨嘴笨舌這會子更是無法改變所以一出口就是這樣沒頭沒腦。別人還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呢他卻淚如雨下了。&1t;/p>
這下鮑福更懵了好好的你哭什麼呀?我是招你了還是惹你了?&1t;/p>
還是桂晴來得最快:「大叔您別著急坐下慢慢地說。」一邊說一邊把一張凳子放在他的跟前。&1t;/p>
馮保才坐下勉強笑了笑其實他笑得比哭更難看。&1t;/p>
「大叔。」……鮑福記得還是第一次這樣叫他因此叫起來連自己都覺得彆扭要不是今天他親自登門而且老淚縱橫鮑福還是不會這樣叫他……「你這話從何說起呢?過去咱們是鬧過一些不愉快甭管怨誰可我現在畢竟想通了不打算再跟誰過不去了這你都看到了你幹嗎還說這些話?」&1t;/p>
桂晴給馮保才倒了一杯水轉身就要出去。&1t;/p>
馮保才連忙把她叫住:「侄媳婦先別出去我有話對你說。」聲音中帶著幾分哀求。&1t;/p>
桂晴只好在馮保才的斜對面離鮑福稍微遠一點兒的地方坐了下來。&1t;/p>
「翠蓮這臭丫頭不知好歹前一陣子得罪了侄媳婦。今兒個我替她給侄媳婦賠不是了。」說罷茫然的臉上又現出無限的傷感。&1t;/p>
「大叔您快別這樣說了其實翠蓮妹妹一向是很懂事兒的。」&1t;/p>
「唉一晃三十多年了咱爺們站到一塊總是跟陌生人似的。」顯然這話他是衝著鮑福說的「要是擱在三十幾年以前我跟你爹……唉啥也別說了誰都不怪都怪我這人太齷齪連一句響亮的話都說不出來。要是咱爺們經常在一塊坐坐說說心裡話唉……」他低下頭彷彿又沉浸在往日的辛酸中了。&1t;/p>
鮑福至今還是弄不明白馮保才究竟要說什麼他惟恐這老頭子扯起從前的話題來沒完沒了而把該說的事情忘記了於是他不得不趁馮保才唉聲歎氣的工夫插言道:「大叔」……第二次這樣稱呼他覺得習慣多了……「你到底想讓我為你做些什麼呢?」&1t;/p>
「讓我說啥好呢?」馮保才抬起頭帶著一臉的痛苦相又沉默了很久才吞吞吐吐地說:「爺們我求你啦別再跟我過不去了。」&1t;/p>
「咋的了?你的話我怎麼一點兒都聽不明白。」鮑福帶著一臉的迷惑。&1t;/p>
「爺們前些天她們娘幾個做得是太過分了說句良心話就翠蓮的身份來說就是法辦她都不過分那天出事的時候我恰好沒在家回來一聽說這件事兒氣了個半死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我的意思是最好大事化小咱知道自己錯了只要不再惹大亂子你叫我咋做都行。賠禮道歉那沒得說了磕幾個頭也應該……這些我都做了。再不行咱賠償她幾個錢兒……這我也想好了。千萬別再把你翠蓮妹妹往死裡整了。爺們你也知道這些年翠蓮這丫頭把心思都用到公事兒上去了多不容易呀!一晃就到了這個年齡婚事一點著落都沒有。你說我跟她娘心裡能不著急嗎?今兒個我啥話都不瞞你啦我和她娘都不盼著她在工作上幹出啥名堂來咱上邊又沒人這年月好事兒能輪到咱嗎?我甚至勸過她不要再幹下去了可她就是不聽。我說這話你大概不信別說她這個位置我不稀罕就我這大隊會計都不想再幹下去了。爺們你不知道多難啊!可一時半會兒的還扔不了。在外人看來還好像是咱爺倆在爭這個位子似的。其實我心裡清醒得很吶。爺們今兒個我斗膽地說上你一句……你千萬別生氣……就算我把這個位置讓出來你也幹不成。有些話不好說啊我一肚子的苦水又有誰知道啊?」看來下面的話的確不好說了他只好用衣襟不停地擦眼淚。&1t;/p>
桂晴同情地勸道:「大叔您別難過您先喝口水。」&1t;/p>
馮保才像什麼都沒聽見似的繼續說:「爺們風聲我也聽到了是你叫機槍到公社裡去告的機槍也最聽你的。你能不能不這樣做?就算過去我做得不好翠蓮得罪了她嫂子(指桂晴)你也得看在咱爺們是多年街坊的份兒上讓我一步吧!說句沒用的話受處分這事兒沒法去替如果能替的話我啥話不說就是捨了這把老骨頭也得把她替下來。如今翠蓮真要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和她娘還咋活啊?唔……」說著說著又棄不成聲了。&1t;/p>
這下鮑福總算弄明白了他氣得「霍」地站起來瞪著幾乎要暴露出來的眼珠子暴跳如雷道:「你是說機槍是我慫恿的?我就是那個落井下石的小人?」&1t;/p>
馮保才一下子被震住了就像木偶似的眼巴巴地望著他哭也停止了淚也不流了。&1t;/p>
「請你告訴我你是這樣認為的嗎?」鮑福兩眼射出寒光。&1t;/p>
「不是別人告訴我的。」馮保才膽怯地望著他。&1t;/p>
「我明白了。」鮑福一屁股回到座位上渾身像散了架似的他反覆重複著這句話。&1t;/p>
「原來你沒有那樣做?」馮保才試探著問。&1t;/p>
「王八蛋才那樣做!」鮑福一拳打在茶桌上茶杯晃蕩了一下茶水灑了許多。&1t;/p>
「你冷靜點兒好不好?」桂晴趕快把茶桌上的水擦乾淨。&1t;/p>
鮑福忽然變得平靜起來他伸過頭去問馮保才:「是鮑昭闐告訴你的吧?」&1t;/p>
馮保才點點頭。&1t;/p>
鮑福什麼也不想說了。&1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