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邪老人恨恨地看了他一眼,還沒來得及說話,那天際卻又發出一陣怪響,比起先前的殄異之風,更多了慘烈與殺伐之音。天邪老人全神戒備,猛地卡啦啦一聲響,一道巨大的雷火從天上直劈下來,瞬間擊到了天邪老人的頭上!天邪老人猝不及防,被擊得一個跟頭向後翻了出去。那雷火聚而不散,剎那間在圓室中凝成一個巨大的赤白之球,然後猛力爆開!
陸飛羽跟邪妹雖在鎖神大陣之內,猶自被震得頭昏眼花,天邪老人就更加狼狽了,剛剛站起來,又被震跌!這怒雷更比殄異之風凌厲,直又橫掃一切的氣勢!
接著又是一枚巨雷落下,強烈的赤白雷氣流電一般閃爍,在圓室中啪啪極響。眼看著巨雷形成的光團越來越大,幾乎將整個圓室漲滿,然後再震天動地炸開。
兩三個怒雷之後,天邪老人頭昏眼花,幾乎連手都抬不起來了。這種暴虐之力幾乎非人類所能抗,無論怎麼高明的修真之人,都難逃其三五下轟擊。
眼看著又一個怒雷成形,天邪老人歎了口氣,眉頭皺了皺,終於發出了一枚九命靈毛。
那枚眉針才刺入,那怒雷就如皮球破了個孔一般,慢慢地消癟了下去,並不像原來那樣爆開。天邪老人專為渡劫而煉的靈針,當真有匪夷所思的功效。天邪老人趁著那怒雷癟軟的一刻,一聲暴喝,玄功運處,將那枚怒雷直轟上九天,然後插在上面的九命靈毛猛地爆開!
這一爆,集合了天雷與天邪老人三十餘年的辛勤修煉,威力當真驚人。漫天的雲霧,就被這一爆完全轟散,顯出一片湛藍的天宇來。
時當夜晚,天空青碧如洗,正顯出一輪明月,虛蕩蕩地懸在中天之上。銀輝萬點,將整個世界照得一片雪亮。什麼聲音都沒有,人的心也就顯得格外地寧靜。天邪老人呼了口氣,想尋一塊石頭坐下,暫時歇一口氣。
他的心中突然一痛,左臂猛地爆了開來!他實在沒有想到,天劫的第三劫——天魔之劫,竟會這麼快就來到,還已悄悄地鑽入了他的身體之中!
天邪老人也是魔道健者,情知著了道子,卻並不慌亂,一提真氣,在體內交漩成渦,將一點靈台方寸地護住,然後運轉真氣,將入體的天魔向外推去。哪知那天魔變化無形,功力通玄,哪裡是那麼簡單對付的?只覺一道冰寒的真氣從經脈中侵入,疾走向心房,以他深湛的修為,也僅是堪堪抵住!
天邪大驚,就在這瞬間,陸飛羽的身子霍然閃動,抓住了天邪與天魔對抗時真氣凝滯的瞬間,飄然從鎖神大陣中脫了出去!
他一揚手,道:「天邪!這就是你的報應!」
立即一團彩光扯絲般投下,將天邪連同那魔頭一齊網住,然後猛力向中間收縮而去。他此時的修為連天劫都能引動,又豈可小看?這一收束,天邪老人全身骨骼咯咯作響,被他收得越來越小,終至於化為一點血珠!
陸飛羽笑道:「天邪,你不要怪我,你生前罪孽至重,我用此等酷刑對你,也是為你減罪。留你一條元神,趕緊投胎去吧。」
從那血珠中飛出一個小小的紅人,向陸飛羽點了點頭,化作一溜紅光,極天飛去。一道青光跟著飛去,也要追了他而去。陸飛羽一聲大喝:「天魔!你往哪裡去!」手一指,萬點彩輝照耀,那天魔發出一聲極為痛楚的吟嘶,在他手中化成了灰燼。
陸飛羽這才舒了口氣,慢慢坐下。邪妹也挨著他坐了下來,道:「這些生魂可怎麼處置?」
陸飛羽也怔住了,他使勁想了想,道:「沒有辦法,我只有超度他們了。」
他站了起來,雙手在胸前結了個法印,身子裊裊升起。那些生魂便隨著他手印的吸引,排成了一隊,向他身上飛去。每一條生魂都合到他身上,然後透體而過。那些生魂本是淡淡的,彷彿由霧氣凝成的一般,但過了他的身體之後,便變得亮晶晶的了,個個臉上都帶著欣喜的表情,被太陽一照,都緩緩地消散了。
但每一條生魂過後,陸飛羽的臉色便黑一分,他的神情也就更痛苦一分。終於,兩個時辰之後,所有三萬六千條生魂全都從他身體中經過,陸飛羽再也經受不住,撲通倒了下去。
邪妹急忙跑過去將他攙了起來,觸手冰寒,陸飛羽的身體竟像是冰雕成的一般,直透骨髓的冰涼。他全身都變成了詭異的黑色,只隱約可看到靈彩七瑞心化成的七竅玲瓏靈心,在緩緩地吐出七彩的元氣,充進他的身體裡面。
邪妹道:「你……你這是用自己的元氣,來超度那些生魂?」
陸飛羽道:「誰叫只有靈彩七瑞心能超度他們,而七瑞心又化為我的心房了呢。我就只好讓他們跟我暫時合體,從七瑞心中吸食了足夠的元氣,然後重入輪迴,再世為人。」
邪妹道:「你……你怎麼這麼傻!他們是生魂,活該受苦,你為什麼要將元氣給他們!」
陸飛羽道:「我還不但將元氣給他們,還將他們原來的罪孽都接了過來,好讓他們能夠投生平常人的家庭,不必背負前世的債。」
邪妹氣結,道:「那也就是說,你反而成了十惡不赦的壞人了?」
陸飛羽苦笑道:「我大約背負了一萬多條的命案,八萬多條的搶劫,兩萬多條的貪墨……」
邪妹氣都氣不出來了:「我的天!這可要等什麼時候才能還完啊!」
陸飛羽笑了笑,道:「不用急,反正我是個浪子,你沒聽說過,好人不長命,禍害留千年麼?一千年,夠我還完的了。」
他嬉皮笑臉的,又恢復了原來的吊兒郎當。邪妹哼了一聲,不去理他。遙天之上,卻裊裊地傳來了一陣細樂。
那是種非常好聽的隱約,輕輕淡淡的,卻彷彿在你心底深處響起,是你長久以來夢想的樂聲。艱苦、跋涉,所有的夢想,都在聽完這一曲之後,得到了諒解的答案。它彷彿微風,將所有的傷痛撫平,又彷彿細雨,將幸福與安樂滋潤。
一駕九匹馬駕的金車,就從雲端緩緩駛下。那馬身上全都生滿了龍鱗,而車的兩側,有巨大的羽翼飛舞。車上含笑站立著一位峨冠博帶的仙人,手中捧著一匣太府仙詔,飄然而下。
仙人身上的雲光將陸飛羽罩住,陸飛羽身上的黑色與冰寒絲絲消散,重回了充盈的活力。那仙人稽首道:「小司景天宮靈寶太尉霜宸鄂,恭迎法駕。」
陸飛羽莫名其妙,道:「什麼法駕?是我麼?」
仙人霜宸鄂含笑點了點頭,道:「閣下以大智慧大忍力一舉超度了三萬六千生魂,古往今來善行從無如此巨大者,更難得的是不欲其報而行善,因此,天帝特擢為正一品大羅金仙,命小司帶九龍羽車來迎。」
他手一指,玉匣打開,那封太府仙詔緩緩陳開,霜宸鄂誦道:「皇明太極曠聖慈仁紫府元成大君玉皇大帝詔曰——」
他的身後突然顯出一個黑影子,一揚手,一片黑光罩下,就連這已經位列仙班的景天宮靈寶太尉霜宸鄂,竟然也抵擋不住這片黑光,被一下子連太府仙詔齊齊罩住了,黑光立時化作一團透明的玉石,將他生生地凝在了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