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風怒卷,纏繞在極北冰寒之地終年不散的陰雲被衝開,那輪日影變得如此燦爛,如此光芒耀眼,無數光影自日中透下,不斷濺射入紫龍的身軀內。紫龍身子每一扭動,便漲大一分,瞬息之間,已增生至玉鼎赤燹龍那般大小,無窮無盡的龍之威嚴自它那龐大無比的身軀中怒湧而出,禁天之峰再也承受不住,卡的一聲暴響,又從中斷為一截!
紫龍昂首,發出一聲暗啞的咆哮,龍頭猛地低下,向那團濃烈無比的妖雲竄去!
妖雲與紫龍中間,是昏迷過去的龍薇兒。
太上訣,高天玉蒂的誓約,能否守護住她?
大羅金仙位業,是否能鎮住此時的四極龍皇石星御?
紫龍閃電夭矯,劈空而落,落向那萬世情緣。
四方神龍倉惶後退,就連始作俑者的三屍神魔,也被這驚天動地的氣勢所懾,臉色變得蒼白,卻不敢駕起屍氣,只好撒開三對腳丫子,亡命般向後奔逃著。誰都看出來,石星御已動了殺心,為了不讓群妖逃出,他寧願將他們完全屠戮掉!
三屍神魔甚至有點後悔來到這大魔國,他們實在太高估了自己,也太低估了復出聚形的石星御。
群妖一齊怒吼,它們顯然也覺察到了石星御的意圖,盡皆悍然提起了最後一口氣,妖血怒激,噴到了妖雲之上。那妖雲宛如大海煮沸了一般,轟轟烈烈地向紫龍迎了過去。
三屍神魔閉上眼睛,不敢再看。
但他們預料中的大爆炸,大碰撞,並沒有出現,妖雲紫龍,在接觸到的一瞬間,竟陷入了極度的靜止中,再也不能向前移動分毫!
它們的正中間,是昏迷不醒的龍薇兒。
還有另一個人,是一樣重傷昏迷的李玄。他的雙目還是緊閉著的,顯然神智仍沒有清醒,但就是這樣的他,在無意識的狀態下,感受到龍薇兒所遭受的危險,立即驅動五雲戰靴飛身而上,替她擋住了這一擊。
但雖然有浩瀚戰甲、五雲戰靴之助,李玄仍絕無可能抵擋住這兩股巨大的力量!
袁天罡的神色轉為震驚,猛然高喝道:「平天冠!他頭上戴的是平天冠!」
果然,只見李玄頭頂籠罩著一團五彩祥雲,頂住了那條夭矯飛舞的紫龍。祥雲罩下,浩瀚戰甲與五雲戰靴一齊變化,化作一具被祥雲籠罩的燦然金甲,將李玄全身罩了個嚴嚴實實。轟然聲響中,袁天罡身周的乾坤大陣拔地飛起,旋舞在李玄身周,十萬精兵的殺氣怒沖而出,硬生生將紫龍跟妖氣都震開了一步!
太子臉色大變,怒喝道:「袁天罡,你為何要助他?」
袁天罡道:「太子,是衛國公到了。」
太子一驚,袁天罡看著身罩五色祥雲的李玄,又羨又妒:「當年衛國公掛冠而去,留下了乾坤大陣的陣圖,卻沒有留下平天三寶,說太平盛世,不必再倚仗武力,是以我只能發揮出乾坤大陣的三成威力,種種妙用,也無法得心應手。否則,又豈能被那條蠢龍纏住?」
太子看著週身金光越來越強的李玄,道:「以你之見,乾坤大陣能擋住紫龍妖氣聯合一擊麼?」
袁天罡道:「若以李玄本身的修為,就算得到平天三寶與乾坤大陣,也絕無法與龍皇相抗。但平天冠既然出現,衛國公必然到了附近。他老人家功參造化,此大陣又是他親手所創,更能聯合另外兩座星斗、山河陣法,聚三十萬精兵於一體,再強的力量都無法奈何得了他。」
他歎了口氣,道:「不知我什麼時候才能有他老人家這等修為。」言下甚是蕭疏。
太子卻顧不得他的感慨,緊緊盯著紫芒妖氣中的兩人,李玄跟龍薇兒都是一動不動,太子銀牙緊咬,忽然道:「待我挪動清涼月宮,給他一下子!」
袁天罡大驚,道:「太子!您剛取得月宮元樞,還不能自如操作,那月宮威力雖大,但也極為危險,一旦失手,可能形神俱滅啊!」
太子冷冷道:「眼看著到口的肥肉飛走,我實在嚥不下這口氣!」
他一舉手,一道清涼之氣灼現,將飛旋周圍的絕滅光線射開一個洞口,太子宛如金仙飛舉,在九天清涼氣的包裹之下,遁入了清涼月宮中。只見他披髮仗劍,唸唸有詞,那座巨大無比的清涼月宮中天香浮動,巨大的桂樹枝條漫卷,齊齊伸出了月宮之外,這座巨大的月宮宛如生了百手百爪的巨大怪物,橫空移動,向李玄兩人轟然砸下!
這座月宮生自宇宙未誕之時,又被上古金仙修煉成法寶,威力無窮無盡。這一橫空挪動,周天星辰一齊灼現,星芒亂動,全都照耀在月宮之上,月中天香跟萬千星光捲繞在一起,化成天地無盡的威嚴,聲勢絕不亞於紫龍、妖雲!
李玄緊閉的雙目立即睜了開來,他感受到了這股毀天滅地的能量,他也知道,自己再沒有什麼作為的話,龍薇兒必將死在此地!
他絕不能龍薇兒死!
儘管龍薇兒想要殺死他,但他從龍薇兒的眼睛中看出,她絕不是真心想殺他的,他刺出這一匕首的時候,所感受到的痛苦,甚至比死還要強烈。
他不能死,龍薇兒也不能死,因為他們還有千生萬世的愛沒有愛過,還有前生後世的誓約,沒有履行過。
他們要愛。
他睜目,面對著這三道威壓天地的狂猛力量。
但他並不畏懼,因為,他這顆心是無比堅定的。
他深深地領會到,當年在妖湖魔宮中,面對著魔王那震天威嚴時,赤髮狂傲的定遠侯,是怎樣的心情。他也無比深刻地明白,為什麼定遠侯最終仍然孤身殺入了魔宮中去。
如果換上他,他也會做同樣的選擇的。
李玄握緊了手。
只要他有力量,有能守護龍薇兒的力量!
一個輕輕的聲音在他的心底響起:「你終於明白了麼?」
我終於明白了!
「那好,我可以將它真正地交給你了。」
一柄火烈的長刀出現在李玄的手中,李玄心神一震,再沒有人比他更熟悉這柄刀了。定遠刀!
定遠侯的定遠刀!
定遠刀不是化去了麼?
那個輕輕的聲音彷彿笑了笑,散在他的意識深處。他能感覺到,那聲音是多麼欣慰,多麼滿足。火烈的長刀幻化,升騰,變成一柄無比巨大的金色斧頭。
濃烈的金色光芒凝繞在斧頭的周圍,彷彿實質一般。這柄斧頭就彷彿浸在這團金液中。無數微小的符菉不斷從斧身上衝出來,將金液激盪開。偶爾有個符菉脫出金液,便立即幻化成千百丈高的巨大符紋,聳立天際,將李玄的身體護住。
吳剛斧。
李玄緊緊握住了斧柄。
他能感受到,自己握住的,並不是吳剛斧,而是定遠刀。那柄千年萬年,千生萬世都跟著自己輪迴的定遠刀。那柄以自己生為生,以自己死為死的定遠刀。
吳剛斧嗡然長吟,似乎是在響應著李玄的喜悅,也為李玄終於勘破自己的真相而歡喜。
此刀在手,李玄便有信心在任何人的威嚴面前守護住龍薇兒!
他輕輕伸手,將依舊昏迷的龍薇兒攬在懷裡,吳剛斧金芒暴射,他的目光也盡數化為金色,沖天濺起!
紫龍,妖雲,月宮,凡是以他為敵的,他都要將其斬成兩段!
那刺穿胸口的冰涼,便不再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