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緣起緣滅
當十八層地獄的情景在蕭鏑眼前展現時,她的心裡掀起了滔天的巨浪,那淒慘、驚悚的一幕幕場景深深震撼了她。她的內心如同在大海的波濤中從峰巔直落谷底的小舟,無法駕馭,無法舒緩。
已經脫離了父王封鎖她的心靈桎梏,被玉帝的愛滋潤著的她,靈魂中一念慈悲油然而生。
就如積雪冰封的冰川被燦爛的陽光普照,曾經在她受了重傷被玉帝救助時,摧毀了她心靈中輪轉王為她建造的白骨塔,而那塔下的最底端,最後的一層封印被這博大的感天動地的慈悲心所融化了,封印的記憶悄然打開。
在她身邊的玉帝沒有發現她的變化,他的內心並不比蕭鏑好多少。沒想到啊,自己痛恨的這個世界的萬惡之源,竟然就是自己一手造就的地獄!無意中,一股惡念自心中升起,無法排解,無法消除。
可惡啊!自己被如來佛設計不算,你們還把為人類帶來災難的矛頭指向我,難道我是這個世界的罪人?!現在我回不去天庭,也是你們的安排吧?想讓別人取代我是不是?我不甘心!我絕對不甘心!玉帝的手緊緊握成一個拳頭,臉上的青筋暴起,一腔的怒氣無法發洩,直衝天門穴。
一隻小手輕輕地搭在他的拳頭上,涼涼的感覺像是給玉帝注入了一道清心劑。玉帝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蕭鏑的小手,他反手將她的小手抓在手裡。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因果循環,皆由緣起。」地藏王菩薩運起佛法之力的聲音也恰恰在這時響起,如當頭棒喝,在玉帝的心裡重重的敲響。
「呼!」玉帝的心頭一緩,長抒了一口氣,心裡的鬱悶被暫時瓦解了。
「有多大的心胸,就能辦多大的事業;人的魄力越大,所做的事情也就越大。如果是平常人,他做多大的壞事,危害所能涉及的範圍也只有數量不多的人;而作為玉帝您,一個小小的失誤就會引起天下大亂啊!但是,反過來說,玉帝您的能量之大,要想造福於人類,也是天底下無人能及的啊!如果您能明白這一點,也就不枉費如來佛祖的一片良苦用心了!」
「阿彌陀佛,玉帝受教了。」玉帝雙手合十向地藏王菩薩行禮後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解鈴還需繫鈴人,今天該是為我過去的錯誤做個瞭解的時候了,請菩薩告訴我,我應該怎麼做?」
「首先要做的是,廢除地獄,把所有的魂靈從酷刑懲罰中解脫出來。不能再讓他們繼續生出怨氣,這樣就從根本上消滅了污染源。」接著地藏王看向蕭鏑說:「對於這些魂靈的改造,要依靠佛法的威力,並以蕭鏑的骨簫為輔助力量。她的骨簫吹奏的安魂曲,是治療和安撫魂靈的最好的手段。所以她要出任這一屆的輪轉王,造福於冥界。」
「請問菩薩,吹奏骨簫安撫魂靈需要花費多少時間?」
「十八層地獄的魂魄,越往下,罪孽越深,刑罰越重,怨氣也越重。按第一層地獄需要十年的時間化解來計算,第二層地獄就需要二十年,第三層地獄需要四十年,這樣累加起來,一直到化解開第十八層地獄的時間,應該是二百六十二萬一千四百三十年。」
「對不起,地藏王菩薩,這兩點恐怕現在都無法做到。」玉帝想也不想就說道:「第一,我現在還沒有恢復仙籍,現今的天庭已不歸我管。天門被封閉,連我自己也回不到天庭去了,我怎麼可能去發號施令廢除地獄?如果我有一天能返回天庭,那時候一定會採納你的意見。第二點,蕭鏑現在是我的老婆,我不能允許她去做什麼輪轉王,在這裡度過幾十萬年的時間!不行!一年都不行!」
玉帝說話間還不忘拉著蕭鏑的手向地藏王菩薩示意,他與蕭鏑的意見是一致的。卻不料蕭鏑從他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向前跨出一步說:「玉帝且慢!」
然後她雙手合十對地藏王菩薩一揖說道:「阿彌陀佛!無我相無眾生相無人相無壽者相。是故須菩提。菩薩應離一切相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何以故。若心有住則為非住。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生無所住心。是故佛說菩薩心不住色佈施。」
看著蕭鏑將一段《金剛經》文熟練誦出,字字句句都撞在玉帝心上,似乎記憶中的某種東西被蕭鏑的聲音喚醒,那麼熟悉卻又那麼遙遠,他頓時目瞪口呆,大腦似乎被凝固住了。
「恭喜施主,你靈魂的封印枷鎖被完全去除了。」地藏王欣喜萬分地說:「我本來還說,要收你為徒,讓你修習《金剛經》消除身上的戾氣,才有可能讓你擺脫封印。沒想到施主根基深厚,佛緣博大,竟然能自悟佛理,跳出孽障樊籬。此乃我冥界之福啊!億萬魂靈的脫困之日,即將到來了!祝賀你蕭鏑,成為新一代的輪轉王。」
蕭鏑拿出骨簫,走到玉帝的面前,她深深地向玉帝行了個禮說:「花開花落,緣起緣滅。玉帝,我們緣盡於此。」
「小鏑,你說什麼?是不是你聽他們說我有那麼多不堪的往事你就嫌棄我了,要棄我而去嗎?我不知道會有那麼嚴重的後果,這是真的!我會盡量彌補我做過的壞事的,你相信我,你不用去做什麼輪轉王,我知道你是想替我贖罪是不是?你不要衝動,有我在,什麼問題都會解決的,你相信我!」玉帝急得語無倫次地說了一大通,他緊緊地拉住蕭鏑的手,生怕她真的離開了自己:「你忘了嗎?你我第一次見面,就用自己的心聲合奏的那首曲子,簫聲和叮咚的泉水聲,合成一首天籟般的旋律。之後你說:『相逢何必相識,相識可曾相知,相知何需相認,相認不如不見!』那時你就想甩了我,想再也不見我了!你忘了嗎?你走火入魔的最後關頭,我將你救到我的世界裡,我們合掌抵足,共同度過的那心靈合一的美妙時刻,我告訴你『相逢已經相識,相識既以相知,相知自然相認,相認怎可不見』。我們已經是夫妻了,是不是,你怎麼能這麼輕易地就說我們緣盡了呢?我們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不是嗎?鏑兒,你說話啊!你告訴我你不去當什麼輪轉王,那不適合你!你是我的妻子啊!小鏑!」
蕭鏑晶瑩如玉的臉上滑下了一滴淚珠掉在地上,摔成了八瓣,變成了一朵晶瑩的蓮花。
「我愛你!玉帝,正因為此,我才要離開你,到最需要我的地方去。幫你分擔責任,是我現在立刻要做的事情。把我們的愛,分給所有的人,讓所有的魂靈得到安息。玉帝,我在你的心裡,你也在我的心裡,我們已經永遠不能分離了。幾十萬年的時間,不過彈指之間。玉帝,愛所有的人……」
地上的蓮花越變越大,將蕭鏑整個托起,向外面飛去。蕭鏑的手從玉帝的手裡脫出,玉帝一把沒有抓住,急得大叫起來:「小鏑!」玉帝跟著飄走的蕭鏑邊跑邊叫,「鏑兒!你是金沙!你就是我的金沙!是不是?你告訴我!」
蕭鏑的聲音隨風傳來:「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安魂曲悠悠響起。
「蕭鏑從小被輪轉王封印了靈魂,他想把她培養成一代梟雄,助他達成霸業。不管吃了多少魂魄,她都沒有迷失自己的本性,這其中,還有玉帝你的功勞,是你幫她打破了心靈的桎梏。從蕭鏑的身上,我們看到,每一個人的本性都是善良的,只是後天的改造讓他們暫時迷失了本我,即使如她這樣曾經修魔的鬼魅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