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王鈺聞言搖頭苦笑自己自從踏入仕途以來一行惟恐什麼地方出了差錯凡事都機關算計可顧得東顧不了西。顧得了國內的變法卻沒有顧上幽雲的戰事。看來想安安穩穩當官已經是不太可能了。當初李綱有一句話王鈺現在想起覺得很有道理芶以國家生死矣豈因禍福避趨之。
大宋跟自己生活的那個時代不一樣。在大宋甚至整個封建社會一個國家的興盛與否很大程度上取決於皇帝的好壞。當然也有以前自己的歷史老師提到的諸如什麼「歷史展的大環境」之類的因素。如果一個國家有一個勤政愛民遠見卓識的皇帝那這個國家就有興盛的希望。大宋開國以來好的皇帝應該還是有的像宋太祖宋太宗兩兄弟都還算有一點雄心念念不忘統一中原。還有後來任用王安石變法的宋神宗也想作中興之君。卻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沒有成功。
眼下自己主持變法內政較以前有了一定的好轉至少大宋的局面暫時穩定了下來各地沒有再鬧出民變農民起義之類的事情。可是情況剛剛好轉趙桓似乎忘記了從前動亂的日子又開始窮奢極欲。眼下大金高麗兩國入侵蔡京這老東西居然舉薦趙構去河北掛帥。
蔡京和自己一樣不過是臣子。如果沒有皇帝地點頭任何事情都不能決定。所以問題的根本在趙桓甚至是太上皇趙的身上。趙桓年少又剛即位不久相信是趙在他背後操縱。
「慶父不死魯難未已啊……」思前想後王鈺頭一次覺得這般無助。
童素顏聽到王鈺這一句話。驚得花容失色一把抓住王鈺手臂:「官人慎言慎言!」
王鈺骨子裡沒有這個時代「男尊女卑」那種思想所以他能夠容許耶律南仙跟他議論國事。甚至時常聽取她的意見。不過像耶律南仙這樣女人畢竟是鳳毛麟角不可多得。都說女人是頭長見識短這句雖然有些大男人主義卻也不是沒有道理。見童素顏怕成這樣王鈺安慰道:「好我慎言我小心行了吧?」
「南仙小姐來了。」紅秀在旁邊輕聲說道。王鈺抬頭望去。耶律南仙站在書房門口見王鈺兩夫妻在一起。一時遲疑正要退回去。
「官人早些回來歇息。素顏先回房了。」童素顏大度的說道。在她心裡早已將耶律南仙當成了自家人她也知道王鈺和耶律南仙不過是時間遲早的問題。帶著紅秀出了書房耶律南仙待她走後方才踏了進來。
朝政大事王鈺從來不避耶律南仙。甚至一些核心機密也能坦然相告他對南仙。可以說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我聽說你跟素顏相處得不錯?」王鈺指了指身邊的椅子笑問道。
耶律南仙落座見王鈺一臉疲憊之色關切地問道:「還在為蜀中洪災的事愁?」
本來跟耶律南仙在一起的時候大多是在議論朝政這已經成為王鈺的一種習慣。但這個時候他卻有些不高興。整天為國事操勞多麼希望能有個知心的人能一起談談風花雪月市井趣事南仙啊南仙你也未免有些不解風情啊。
「南仙哪我怎麼越來越覺得你有些像武媚娘了。」王鈺這句話本是戲言。可耶律南仙一聽竟然粉面含霜盯著王鈺看了好大一陣突然神色黯然的歎道:「難道你懷疑我?你不知道我所做地一切都是為了……」
自知失言王鈺忙撫慰道:「你這女人真沒勁開開玩笑嘛。你心裡想的什麼我一清二楚我知道你替我擔心。」
「王鈺你當我喜歡把心思花在這些事情上麼?一想到你現在的處境我連覺都睡不踏實。不瞞你說最近我經常作惡夢。昨天晚上我夢見你被一條惡龍纏身大聲向我呼救。醒來之後驚得我出了一身冷汗。」耶律南仙滿面憂慮說得情真意切王鈺不禁有些為自己剛才那句玩笑話而內疚起來。
王鈺何嘗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蔡京被削了財權。一個左丞相只剩下審官院歸他管從前那個權傾朝野的蔡京已經不復存在了。不過蔡京這人王鈺有的時候還真的佩服他這人眼光非常獨到。早前自己還是閒官時他就拉攏結好自己。當自己到幽雲任職手握實權後他立馬對自己生出了戒心。
而現在皇帝已經毫無顧忌的削弱他的權柄他仍舊能找出應對之策那就是趙構。從自己知道的歷史知識來看蔡京這回把寶壓在康王身上無疑是明智地。因為如果任由歷史按原來的軌跡展趙構就極有可能到南方稱帝。那個時候蔡京就是開國元勳。
可自己既然來了還會任由歷史照原來地軌跡展麼?
「蔡京現在已經沒有多大的實權了趙家父子地計謀快成功了一半。我比誰都清楚蔡京一倒我就沒有用了。」王鈺坦然的說道。
「你既然什麼都清楚那為什麼還不早作準備?你難道想要等死麼?你就算不為天下不為百姓著想也總該想想你自己吧?」耶律南仙向來沉得住氣可現在卻也有些著急了因為王鈺的處境委實太過凶險在大宋貌似平靜的局面下暗藏著殺機。
神情異樣似笑非笑的看了耶律南仙一眼王鈺起身背負雙手踱到書房門口滿著那滿天的繁星心似狂潮:「我從來不是一個聰明人但我也不會任人宰割那不是我的風格。」
猛然起身幾個大步踏到王鈺身邊耶律南仙欣喜的問道:「怎麼?你決定動手了?」
「動手?動什麼手?」王鈺轉過頭問道。他不像是開玩笑也不是在故意裝傻
南仙看到他的樣子剛剛升起的一點希望之火轉瞬。
「學我父親擁兵自立。」耶律南仙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提醒王鈺。
不料王鈺果斷的搖了搖頭伸手攀住她的肩膀小聲說道:「南仙我跟你父親不一樣他能作皇帝我不行。」如果耶律南仙不是心繫王鈺她應該能夠冷靜的分析出王鈺這句話實在是有自知之明也是最聰明的想法。
「為什麼不行!」耶律南仙掙脫了王鈺神色冷峻的質問道:「你手握重兵整個京城都在你的控制之下。你現在集政權財權於一身。你的岳父童貫又掌管著樞密院。大宋屯兵最多的幽雲又是你一手展起來的。你的政敵蔡京現在已經是空頭宰相趙只剩下半條命隨時可能一命嗚呼趙桓年少根基不穩你到底還擔心什麼?王鈺我希望我的男人是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是眾王之王受天下擁戴你為什麼就……」
王鈺似乎並不生氣仍舊嬉皮笑臉的說道:「你還說漏了一樣。現在大宋十二個衛戍區裡手握騎兵兵權的武將很多是我幽雲系出身。當年在幽雲他們都受過我的恩惠。十二衛的指揮使雖是趙桓親自任命可如果沒有我變法放權他們也不會有今天。聖上命康王河北掛帥看似出人意料。其實也是感受到了這種威脅。」
耶律南仙聽完後更疑惑了:「對啊你有這麼多地優勢天下誰能比得上你?你如果起事登高一呼四海之內必群起響應。到時黃袍加身號令天下。誰敢不服?」
王鈺沒有再說話以沉默來應對耶律南仙的質疑。後者再三追問他只是搖頭不語耶律南仙終於死心了。長歎一聲道:「罷了你既然沒有這個心就算我沒說吧。如果將來真有那麼一天。我會一直陪著你。」語氣悲涼似乎已經看到了那不幸的一天。
眼看耶律南仙離開王鈺面無表情。她終究是契丹人不瞭解漢人的想法。沒有錯她說得全是實情自己的確是著天下獨一無二的優勢。可她沒有意識到大宋的局面雖然動亂可百姓並不是被逼得沒有活路當年宋江起事並不是被官員逼得沒有活路。梁山大半的人都是犯了王法。他到梁山後提出地口號是「替天行道」。而方臘起義。是被蘇杭應奉局的朱勉所迫朱勉借替趙收集「花石綱」為名巧取豪奪惹得天怒人怨。而方臘起義提出的號召也是「殺朱勉」而不敢把矛頭對準皇族趙家。
這跟歷朝歷代的農民起義都不一樣大宋有它特有情況。政治環境很寬鬆百姓的生活能夠有基本的保障。趙匡胤當年買盡了天下民心。立下了「不殺士大夫及上書言事者」「凡柴氏後裔。有罪不得加刑若犯謀逆大罪止於獄中賜死不得殺戮於市曹亦不得連坐旁支」地鐵律。大宋每一位新帝登基都要由一名不識字的太監領到太廟跪拜在趙匡胤當年立下的鐵碑前默念他立下的鐵律。是問中華有史以來各朝各代哪一朝能像這樣開明?造反起事在大宋是行不通的只能另闢蹊徑。
「南仙很快你就會明白的。」
大宋靖康三年屯兵於上雄一線的完顏晟察覺到了宋軍情勢有異派人打探後得知此次河北掛帥的人並不是王鈺而是聞所未聞的趙構之後大喜過望。率文武大員祭天拜謝感謝蒼天庇佑。
事後以高麗柱國大將軍樸正臣所部為先鋒驅十五萬大軍猛攻歸化州。歸化一破大宋戰略要地幽雲十六州便近在眼前了。
歸化危急幽雲危急而坐鎮太原府的趙構仍舊奉行其父兄地策略攘外必先安內。「宋若亡於大金趙氏尚有亡國奴可以作若亡於內廷則亡國奴亦不可得。」嚴加約束各衛兵馬不得擅動。凡事皆需上報太原帥府否則按造反謀逆論處!就因為他一條軍令白白浪費許多機會貽誤戰機。河北諸將怨憤滔天。八月駐紮在汾州的河北制置副使領陝西衛指揮使地范宏上奏彈劾趙構稱其貽誤戰機指揮不利被趙桓駁回上奏並嚴加訓斥。
九月種師中所部守衛歸化抵擋著完顏晟十八萬大軍的猛攻。此時地大金軍隊跟當年王鈺在鹹都所面對的又不一樣。經過完顏晟的改革大金軍隊體系嚴明並從大宋偷學到了許多新式裝備的製造方法大力展火器。歸化保衛戰打得極其艱苦但種師中所部仍舊沒有後退一步。
九月中旬歸化危急種師中請求太原帥府調蕭充的游擊軍前往增援。趙構以「各司其職不宜妄動」為由駁回請求令種師中死守歸化不得後退一步。歸化城中血流成河軍士百姓死傷無數。種師中親臨戰鬥第一線鼓勵士卒。
大金高麗聯軍的一波攻擊剛剛被打退。歸化城頭上的將士正在搬運陣亡將士遺體補充弓箭滾石擂木等守城所需物品。種師中帶領一班戰將登上城頭巡察。所過之處儘是血海城頭之上將士們踩著袍澤戰友的屍體一片忙碌。
種師中全副披掛手按寶刀。雖須皆白但為國征戰也是當仁不讓。他在軍中威望極高打過契丹人殺過黨項人現在又率軍與女真人高麗人作戰。
「等一下你們是哪一軍地?」種師中停下了腳步向一隊正在搬運遺體的士兵叫道。
士兵們見主帥親臨放下同伴遺體向前拱手回答道:「回大人我們是長安軍捷勝營地士卒。」
這幾個士兵身上鎧甲已經殘破滿臉血跡已經分不清楚本來面目。
「你們營還有多少人?」種師中的目光
遺體堆中一個身披鎧甲手持長刀的將領身上。I軍制定下大宋軍功制度所有將領都以鎧甲左胸處的綏帶分辨級別。這位將軍胸前是三條綠色綏帶級別似乎不低。
「回大人只剩我們五個了。」一名士兵左手齊手彎手被砍斷經過簡單的包紮鮮血卻已經滲透白布。
種師中上陣一生殺人如麻何曾動過惻隱之心?此時也不得不為將士們的忠勇所感動。微微歎了口氣聲音平和的說道:「叫你們營的兵馬都監來見我本官要獎賞他!」
士卒們低下了頭去默不作聲。那只剩下一條獨臂的士卒哽咽的回答道:「他就是我們營的都監大人。」他的右手指著那個手握長刀的遺體。
種師中也沉默了面對殉國的將士這位縱橫沙場一生的老將哀痛不已。歸化情勢雖然危急但兩國聯軍未能前進一步如果增援部隊及時趕到莫說守住歸化就是出城與大金高麗兩軍決戰也有取勝的可能。幾十天的守城戰下來我軍固然傷亡慘重可敵軍也沒有討到半點便宜。據初步估算金兵至少傷亡了兩成。
「好樣的你們都是好樣的。」種師中用力的拍著獨臂士卒的肩膀大聲說道。正欲繼續巡查時忽聽城下一陣喧嘩走到城邊向下一看。城門口。聚集著許多地百姓手裡提著籃子鐵鍋正與守城的將領交涉。
「都管大人歸化百姓給將士們送來了食物酒水。請大人示當如何處置?」守城的將領飛奔上來向種師中請示道。
「父老們一片心意。豈能拒絕?讓他們上來吧。」種師中心裡一陣感動。百姓們的心還是向著子弟兵啊。城下百姓蜂擁而來給守城的士卒們遞過一碗熱湯塞上兩個麵餅。或者幫著搬運陣亡將士的遺體打掃戰場沒有人說話。一切都顯得井然有順。
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在兒孫的攙扶下來到種師中面前雙手恭恭敬敬地奉上一杯酒水:「大人守土衛國歸化百姓感恩戴恩。奉上水酒一杯聊表心意。」
種師中謝過接過酒杯一飲而盡。那老丈又問道:「敢問大人朝廷何時派南府軍到幽雲啊?當年契丹人也是來勢洶洶被小王相爺只一陣殺得棄城而逃。南府軍是我們幽雲子弟兵。打起仗來奮勇當先。若南府軍在。何懼女真賊子高麗小兒?」
種師中無言以對。遞還酒杯和藹的說道:「老哥哥你放心。我奉寧軍雖不是幽雲子弟兵但面對外敵也是一樣的奮勇殺敵。奉寧軍在歸化就在!」說完這句話種師中帶著部將繼續巡視。入目儘是宋軍的傷亡將士奉寧軍的損失。可謂慘重。
宋人要如何面對這刻骨的民族仇恨?常言道。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小王相爺你當年在隱空山也是抱定必死之心吧?
天空忽然為之一暗耳邊儘是呼嘯之聲種師中抬頭一看那滿天之上大金高麗兩軍地弓箭遮天蔽日。攻城又開始了。士兵們舉著盾牌抵抗著敵軍箭陣的進攻。銳利的鐵箭射在盾牌之上響起一片「奪奪」之聲。渾身鮮血的士兵們隨著弓箭的射擊身形不住搖晃。
「大人回帥府吧這裡太危險了!」部將勸道。
種師中須倒立一把推開部將抽出了腰間寶刀。往城下一看只見漫天遍野金軍高麗軍如山洪爆般湧向歸化城下。敵軍揮舞著長槍彎刀張牙舞爪氣焰囂張。歸化綿延數里的城牆根下佈滿了敵人。
巨大的雲梯梯頭鐵鉤已經攀入城頭。剽悍的敵軍士兵嫻熟的爬上梯子向沖城上而來。一名宋軍士兵撇開盾牌正撞上爬上牆頭的金兵正要刺出手中長槍卻慢了一步。刀鋒一過他地頭顱高高拋起瞬間血雨漫天……
第一個登上城頭的金兵面對人多勢眾地宋軍面無懼色。瞧見一名鎧甲鮮明的老將知道他級別不低哇哇大叫地撲了上來。不等他的彎刀落下種師中右腿一抬撞在他腹部趁他一彎腰手中寶刀閃電般揮出。如先前一般他的頭顱滾在地上而無頭的軀體仍舊撞撞跌跌的往前奔出幾步才撲倒在地。
光靠鐵質兵器難以保住歸化必須得用火器啊。可恨康王殿下掛帥河北後將幽雲造辦局的軍械配權收歸太原帥府。不得太原方面的命令任何將領都無權領取火器。
「張君豪!」種師中威嚴的聲音響徹城頭。
一名悍將正揮舞著方天畫戟撂倒一個又一個敵軍聽見主帥召喚大聲應道:「末將在!」
「你帶一隊人馬趕往幽州造辦局領取火器!」種師中砍翻面前一個高麗兵大聲吼道。張君豪領命而去也不問有沒有太原帥府康王地文書。在奉寧軍裡種大人的話就是軍令軍令如山不容違抗。若是幽州造辦局地官員不給那就只有硬搶了!
王鈺的寶國公府汴京城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鄭僮卻還是頭一次來有道是侯門深似海宰相門人七品官。鄭僮剛踏上寶國府的台階就被門人攔住了。
「幹什麼的?」門人斜著眼無禮的打量的鄭僮。能在這寶國府大門出入的非富即貴像鄭僮這寒酸模樣的人倒還是頭一次見到。
「我找小王相爺。」鄭僮對門人的態度很不滿但看到王鈺的面子上也不跟人計較。
「呵好大的口氣。相爺是你說見就能見的?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麼?」四個門人操著雙手鄙夷的笑道。
鄭僮一時火起怒罵道:「狗眼看人低的傢伙!當年我跟小王相爺混的時候你他媽還在
圈呢!」這麼橫的傢伙門人們還是頭一次碰到。I罵忽聽門內一人問道:「什麼事?」
眾人尋聲望去只見一位身著華服貌美如花的女人走了出來。
「南仙小姐這人說是要找相爺。小人們見他獐頭鼠目不似良人所以盤問。不想驚魂了南仙小姐還請見諒。」
耶律南仙望了鄭僮一眼轉而對幾個門人冷笑道:「怕是人家沒有給你們門敬所以你們不通報吧?看來我得向夫人建議換掉你們了。否則相爺的名聲都讓你們這些奴才敗壞了。」說罷也不管那幾個戰戰兢兢的門人帶著鄭僮進了寶國公府。
王鈺有的時候覺得內疚因為他總是有事的時候才想起鄭僮。不過這並不代表他貴人多忘事看不起布衣之交。
「相爺鄭僮來了。」耶律南仙領著鄭僮到了王鈺書房在門外報了一聲便轉身離開。
鄭僮何曾見過這般富麗堂皇的府邸心裡暗思皇宮恐怕也不過如此吧?正遲疑間就聽到王鈺的聲音從裡面傳來:「鄭二來了?還不快進來!哈哈!」
鄭僮踏進王鈺書房還未見人兩腿就屈了下去口稱:「小人鄭僮拜見……」王鈺急步上前扶住責怪道:「又來了早就跟你說過咱們是同窗。不要拘禮。」鄭僮此時才抬起頭來只見王鈺氣宇軒昂貴氣逼人跟當年在汴京街頭那個潑皮小混混判若兩人。唯一相同地是他對自己的笑容至今沒有變過。
兩人落座之後丫環奉上茶水。果品。王鈺連連勸著鄭僮吃一些不過鄭僮知道王鈺如今身為宰相日理萬機。如果沒有事絕對不會找自己上門。遂直言問道:「相爺找我來有什麼吩咐儘管直說。鄭僮刀山火海萬死不辭。」
王鈺靠在椅子扶手上一聽這話佯裝生氣道:「你這是什麼話?你我之間不比常人。難道沒事我就不能找你來敘舊?」
鄭僮輕笑一聲回答道:「小王相爺政務纏身若無事自然不會想起小民。」
王鈺聽他這話裡有話坐正了身子:「鄭老二你小子不厚道。我王鈺是那樣的人麼?去年。你聚眾賭錢有人出千。你揍了人家一頓打得那人險些喪命。上面要辦你。結果呢?沒事吧?過年那會兒京城戒嚴吏部侍郎許大人的老婆出城去上墳你給人家攔住了死活不放。那許夫人扇了你兩個耳光當場撂下狠話要你吃不了兜著走。結果怎麼樣?人家倒送了一百兩銀子給你賠罪後來又加送了三百兩。有這些事麼?」
這些事情。鄭僮知道如果不是王鈺在後面撐著。自己怕是早遭了殃了。小小一個城門官兒無權無勢有時候惹急了平頭百姓都敢罵你幾句。
「相爺大恩小人不敢忘這一輩子沒說的你讓我去死我眉頭都不皺一下。」鄭僮把胸脯拍得震天響。
「靠說什麼玩意兒呢?我能讓你去死?哎你老娘身子骨好些了麼?」王鈺語含關切的問道。
鄭僮臉上突然黯淡下來低聲說道:「我娘去年就病逝了。臨死的時候還拉著我的手讓我這一輩子給相爺當牛作馬也要報答大恩。」
「什麼!」王鈺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老人家去世了?哎呀你這傢伙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你地娘就是我的娘給老人家送終也要算我一份啊唉你啊……」
鄭僮歎了口氣抬頭笑道:「不說這個了相爺你把我當朋友從來沒有看不起我這一點我心裡明白。有什麼話你直說再難的事我也替你去辦。」
王鈺聞言略一沉吟坐了回去。手輕輕拍打著扶手似乎猶疑不決。鄭僮見狀也不打擾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老二說句實話不是我王鈺不想照顧朋友。這麼幾年你還當一個城門官那是我有意安排的。如果我提拔了你勢必引起別人的注意有些事情你就不方便去辦。我府裡這些人不瞞你說都不是我的心腹。只有你我是信得過地。不要著急快了。」王鈺這話聽起來像是說給鄭僮聽卻又像是自言自語。
鄭僮畢竟只是一個門官對朝政大事不太瞭解所以王鈺說的「快了」是什麼意思他也不明白。
「這樣你回去把城門官的差事辭了我有件事情要你跑一趟幽雲。那裡可正在打仗呢你有膽量麼?」王鈺問道。
「呵呵當年上梁山賊窩我也沒皺過眉頭還怕什麼幽雲前線?這次也是送信?」鄭僮豪氣干雲的笑了一聲。
「嗯不錯。」王鈺點頭道「不過這次是送口信你到歸化州去找到種師中老將軍。傳我的口信給他。」
種師中戍邊名將鄭僮也聽過他的名號遂問道:「什麼口信?」
王鈺招了招手鄭僮會意把頭伸了過去只聽王鈺在耳邊輕聲念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eb用戶請登6。1o1du。net下載TxT格式小說手機用戶登6.1o1du.net)
「就這一句?」鄭僮聽完後問道。見王鈺重重的點頭心知事關重大當即起身告別。王鈺又囑咐了幾句才放他離開。
王鈺雖然身在京城可千里之外的戰事他卻瞭若指掌。趙構這個軟蛋王爺上任河北兵馬大元帥後限制武將權力。尤其對種師中老將軍嚴加防範。這個根恐怕在自己身上只因當年種老將軍曾經親自率軍增援自己。
現在大金高麗兩國聯軍攻打幽雲十六州前線戰事想必吃緊。而種師中這個人說好聽一些就是忠君報國。說難聽一些就是愚忠。趙構處處防著他估計他也是惟命是從。這樣下去可不得了幽雲如果丟了進軍北方的戰略要地就從此易手。想再拿回來可就難了
靖康三年十月久攻歸化不下的金主完顏晟大怒傾盡全部軍力不顧一切也要拿下歸化城。種師中甘冒軍法從事的危險派出部將火趕往幽州造辦局討取火器。幽雲造辦局的官員礙於趙構軍令拒不配。
種師中麾下部將張君豪向其細說前線吃緊幽雲危在旦夕。然此時造辦局的官員已經被趙構撤換早不是當初王鈺安排的人。任由張將軍磨破嘴皮子他卻是油鹽不進。張君豪一怒之下縱兵搶奪。搶得三連炮車床弩神臂弓火蒺藜若干星夜兼程運往前線。
幽州造辦局官員向駐防幽雲的游擊軍將領蕭充求援請其攔截張君豪所部。蕭充早就對趙構不滿更兼與種師中當初是一個軍鍋裡吃飯的弟兄於是推脫不允。趙構聞訊後大為惱怒正想將種師中法辦。但念及前方戰事吃緊若臨陣換將丟了幽雲自己也逃脫不了干係於是將此事按下不許聲張。
十月底完顏晟漸漸失去了耐心。宋軍抵抗之頑強讓他膽戰心驚。大金高麗兩國聯軍傷亡數萬歸化城下屍體堆積如山。更兼夏末天熱屍體腐化惡臭難當。完顏晟心知王鈺的改革已經見了成效更兼種師中一代名將指揮得當歸化城簡直就是銅牆鐵壁休想撼動分毫。
再則。之前地攻城戰中都不見宋軍大規模使用金軍素來忌憚的火器。然十月底宋軍火器猛增給兩國聯軍造成了極品的死亡。此時完顏晟已經萌生退意麾下戰將也漸漸失去了鬥志。
但此進若撤兵日後再想南下滅宋恐怕更為艱難。完顏晟進退兩難。幾乎愁出病來。就在這個時候一條重要的消息傳到他的耳中。宋軍幽雲主帥種師中派兵到王鈺當初設立的幽州造辦局強搶裝備。此事讓坐鎮太原的康王趙構大為惱火。
完顏晟得知這個消息後。與文武眾臣商議。群臣中有人建議可用此事大做文章派奸細入幽雲散佈謠言。就說種師中縱兵搶奪裝備圖謀擁兵自立。漢人向來生性多疑最擅長窩裡鬥自己人打自己人。若坐鎮太原的大宋親王趙構得知此消息就算不拿種師中問罪也必定會對他嚴加防範。若種師中失去了大宋朝廷地信任與支持那時再攻打歸化。就容易得多了。
完顏晟從其言派出奸細。抄山路混進幽雲四處散播謠言。趙構聽聞此事後。對種師中更加忌恨。強令駐防雲州的蕭充所部撤回河北。改從大宋和西夏邊境調沈之沖的宣毅軍進駐雲州防範種師中所部。
消息傳到歸化前線種師中心灰意冷對部將歎道:「沈之衝向來與我不和今康王殿下調其進駐雲州為我軍側翼。幽雲不保啊。」
這日兩國聯國暫時停止攻城。奉寧軍得到了喘息的機會。種師中下令各部兵馬就地休整補充軍械嚴陣以待。而種師中本人因年老體弱患上了眼疾于歸化帥府中養病。
「都管相公府外有人求見。」種師中正拿著地圖研究兩軍態勢門外軍士進來報道。
躺在榻上的種師中聽聞後揮手道:「軍務在身恕不見客。」軍士領命而出不多時又進來報道:「那人說只需告訴相公一句話相公定然賜見。」
眉頭一皺種師中問道:「哪一句?」
「衡山一樹金玉滿堂。」軍士回答道。
種師中聽完暗忖橫三一豎是個王字金玉滿堂是個鈺字。慌忙從榻上坐起命軍士更衣急召客人入見。
不一陣堂外走進一人年約二十多歲面白無鬚眉宇間英氣勃勃不似凡人。那人進堂後端詳了種師中一陣上前拜道:「小人見過種老將軍將軍威名如雷灌耳。」
「貴客過獎了請坐不知貴客從何處來?」種師中問道。
鄭僮落座之後閉口不言種師中會意摒退內外軍士只留他二人在堂上。
鄭僮見軍士退盡遂走上前去對種師中說道:「小人從京城而來受小王相爺之命特來向老將軍傳達口信。」
「好!自當初一別老夫心裡也十分掛念王相。聽聞王相回朝後被朝廷重用主持變法頗見成效。不知相爺有何吩咐?」種師中忙問道。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種師中聽完心中一驚!王相此言似乎意有所指。大宋開國以來對帶兵在外的武官一直嚴加防範誰敢「君命有所不受」?如今趙構在太原坐鎮派遣沈之衝到雲州監視自己稍有異動只怕太原方面馬上就會作出反應。
可如果任由局勢這麼展下去自己已經失去了趙構地信任如果金兵大舉來攻採用車輪戰奉寧軍抵得了一時可抵不了一世。如果歸化失陷當年王相費盡心機討回又苦心經營多年的幽雲防線就會毀於一旦。大宋半壁江山都將淪入金人鐵蹄之下。自己可就是民族的罪人了!
一念至此種師中冷汗直冒。個人生死事小江山社稷事大啊。
不對!王相受聖命主持變法怎麼會突然派人到幽雲傳這樣一句話給自己?莫非……朝中將有變故?王相有不臣之心?
不會若是王相有此心當年太上皇從幽雲將他召回京城時就已經有機會了何必拖到現在?自己如今陷入兩難境地遠在京城的小王相爺想必也不好過。如果自己能打退兩國聯軍暫時解除外患就能替王相鬆一口氣贏得時間。
可這個時間一贏得王相將有什麼動作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