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小人沒有猜錯這房裡的臭味也不是屍體仵作一鳴驚人。
「不是屍體散出來的?」李綱也覺得有些意外難道這房間裡的臭味不是屍臭?
「是的小人驗了一輩子的屍對屍體的臭味很熟悉這種味道絕對不會是屍臭。據我估計這臭味可能是他們體內的毒藥所出。而且這種毒藥還有防止屍體腐爛的作用。所以郝大通一家四口的屍才沒有腐爛。」
大通既然決意尋死又怎麼會還想讓自己的屍體不腐爛?這也不合常理。難道大通不是自殺而是他殺?!
李綱當即回到府衙傳訊大通號錢莊的丫環夥計及門人。又派人到大通號案老現場將牆壁上「王鈺新法禍國殃民」四個字臨摹下來作為證據。
驚堂木一聲響李綱命人拿出那臨摹的八字讓大通號的丫頭夥計們辨認看到底是不是郝大通的筆跡。
「大人小的們沒有讀過書並不識字。」沒想到大通號的丫頭夥計們竟然沒有一個識字的!細問之下方才得知郝大通平常事必躬親從不假手他人。連賬目都是他自己在管賬房先生也沒有一個。
這倒是讓李綱為難了本以為如果郝大通是他殺那麼牆壁上的字就有可能不是郝大通自己所定偏偏這些下人們又都不識字。
「大人……」正當李綱左右為難之際堂下一個丫頭叫道。
「何事?」李綱問道。
「民女在大通號一直伺候夫人曾經見過老爺寫字。」那丫頭說道。這話讓李綱大喜過望急忙問道:「那你可認得這八個字是郝大通的筆跡麼?」
誰料那丫頭竟然說道:「民女不會辨認筆跡但我家老爺生來就是左撇子。」
什麼?左撇子!
「仵作那郝大通屍體上是哪支手手指被割破?」李綱察覺到什麼向旁邊仵作問道。
「回老爺的話郝大通屍體上是右手食指被割破。」仵作堅定的回答道。一個左撇子拿右手寫血字這似乎也不對吧。案情取得了重大的進展郝大通既然是左撇子而那牆壁上的血字又是用他的右指所寫以此可以推論郝大通極有可能是他殺。
而與此同時再度勘察現場的衙役們現一個重要的線索那就是大通號密室牆壁上的血字距離地面只有正常成年男了胸口的高度。而大通身長七尺他如果舉起手寫血字高度至少到成年男子頭部以上。以此可以推論大通是死後被人托著屍體用他的手指寫了那八個誹謗小王相爺的血字。
禁宮保和殿。
剛剛即位的皇帝趙桓在此召見眾臣詢問變法事宜。趙桓倉促即位似乎還沒有習慣當皇帝朝政大事他從來不會拿什麼主意只會一味的詢問大臣特別是對王鈺非常倚重大概是因為年紀相仿的緣故吧。
右僕射王鈺向趙桓奏報了最近變法的事務趙桓聽得雲山霧罩一竅不通只會偶爾出言稱讚幾句。
「好王愛卿辛苦了你主持變法朕很放心望卿勤於政務為君分憂。」趙桓說著套話連連點頭。其實王鈺所陳述的變法大計他一樣也不懂。只聽明白了其中幾句「可為朝廷增加大量的賦稅」「從此將由朝廷監管」。
「陛下老臣有本要奏。」一直在旁邊沉吟不語的蔡京突然說道。
趙桓見蔡京有本要奏皺了皺眉頭隨口說道:「蔡相有本儘管奏來。」
蔡京向前走了幾步從袖中取出奏本雙手呈上:「臣最近接獲各地呈文稱新法的推行擾亂地方民怨極大。各地官府都向朝廷報急建議廢止新的財政法。」
趙桓接到奏本隨意看了幾眼便扔在龍案上不滿的說道:「地方官員互相推脫阻礙變法大業是何道理?朕當下詔責斥他們。」
蔡京似乎早就料到新帝會有是這種態度不慌不忙繼續說道:「變法圖強固然重要但若操過過急恐怕適得其反。再者因為新的財政法已經惹出了郝大通一案致使民間議論紛紛。若再不顧實情強行推動新法只怕會動搖國本請陛下三思。」
聽到「動搖國本」四個字趙桓沒了主意向王鈺看了過去嘴裡問道:「這這如何是好?」
王鈺還沒來得及回答那邊梁師成宿元景楊晉李彥等人紛紛出班稱新法害民不可再行。如果強行變法只怕會動搖國本引起騷亂。趙桓聽罷目瞪口呆環顧左右結結巴巴的說道:「這這變法是為了圖強怎麼會……」
「陛下!」正當眾臣爭論不休時王鈺出班大聲奏道。保和殿裡頓時鴉雀無聲。
「新法是利是害日後自見分曉。臣今日
封府李綱上報郝大通一案已經取得突破。」
蔡京聽到這句神色為之一變但轉瞬即恢復正常。
「哦?有何進展?」趙桓忙問道。
「郝大通生前是左撇子但他的屍體上卻是右手食指被割破在牆壁上寫下了那八個血字。而且據李綱所言郝大通密室牆壁上那八個血字高度只到成年男子胸前似乎是被人托著屍體寫下血字。」王鈺剛剛講完眾臣竊竊私語若真是如此那郝大通豈不是他殺?
趙桓仍舊一副疑惑的模樣問道:「那又說明什麼?」
「回陛下說明郝大通極有可能是他殺而非自殺!那牆壁上八個血字也可能不是他的本意!而有別有用心之人為阻礙新法的推行殺人嫁禍制度輿論藉以誹謗微臣。」
趙桓聽罷重重一掌拍在龍案前怒聲喝道:「豈有此理!變法圖強乃是國策!竟然有人敢殺人嫁禍誹謗重臣傳旨開封府李綱偵辦此案!將那幕後黑手揪出來不管他是多大的來頭朕必將嚴懲不怠!」
「回陛下李綱還查到郝大通一家四口所中劇毒並非尋常毒物而是南星七葉草。中此毒者屍身不腐但會散惡臭。而這種毒草產量極少一般的藥鋪之中並沒有。李綱打算以此為線索繼續追查下去。」大通一案本屬絕密偵辦過程也處在高度保密之中而王鈺公然在朝堂上講出李綱下一步的行動讓人費解。
廷議完畢之後眾官拜辭出宮。趙桓換下龍袍著常服徑投其父太上皇趙所住的永福宮而來。
趙退位後被尊為太上皇表面上不理政事所有軍國要務統統不問全交由趙桓自己處理。他搬到永福宮對外稱是養病。
趙桓來到永福宮前見內侍省李吉在此伺候遂上前問道:「太上皇病情可有好轉?」
李吉行過大禮小聲回答道:「回聖上太上皇近日龍體稍安此時正在宮中。說是若陛下到來不必通報。」趙桓點了點頭徑直走了進去。
永福宮中龍榻之上油盡燈枯的趙臉色臘黃咳嗽不止。兩名宦官正替他捶著背見趙桓進來他揮手摒退宮裡眾人。
行過大禮趙讓趙桓坐於龍榻之前自己也撐著床沿坐了起來。
「今天廷議大臣們都說了些什麼?」趙手握著一條錦帕不住掩嘴咳嗽。
「回太上皇今日廷議王小寶上奏了近來變法的事宜。蔡京卻上奏說變法害民各地官府都請求朝廷廢止新法梁師成宿元景等人附和其說。」趙桓一五一十將方纔保和殿廷議講與趙聽。
趙聽罷冷哼一聲:「哼結黨營私尾大不掉。那蔡京梁師成等人已經結為一黨你自己心裡要有數。對了那你是什麼說的?」
「朕聽從太上皇教導凡事都問大臣並沒有表述自己的意見。」趙桓此時的神態與先前在保和殿大不一樣。
「好就是這樣守弱看他們蹦噠就行了……」趙似乎連說話也很吃力了。
趙桓見狀慌忙上前服侍又是撫胸又是捶背好大一陣才安定下來。趙氣喘如牛拉著趙桓的手說道:「趙桓眼下用王鈺只是權宜之計。你表面要向著他支持他變法……咳咳……」
「太上皇王鈺真的可信麼?」趙桓一邊替其父撫著胸口一邊問道。
「可信?呵呵桓兒這天下哪有什麼可信的人你沒看見王鈺一上任就拉攏了尚同良孟昭李綱這幾個麼?他們也是一黨。所謂朋黨之爭歷朝歷代都有不可避免你要做的就是把黨爭控制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自古大臣們不爭皇帝就坐不安穩。」
趙桓點頭把他的話牢牢記在心裡。
咳了好大一陣趙才緩過一口氣黯然長歎道:「我沒有多少日子了現在我只有兩個心願。第一希望看到蔡京一黨倒台這一點相信王鈺能辦到。」
「若是蔡京一黨倒台那王鈺……」趙桓忙問道。
趙忽然抬起頭神色冷峻看了趙桓一眼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繼而念道:「第二我死之後什麼也不想要只想讓一個人陪著我。」
趙桓會意起身拜道:「太上皇萬壽無疆必定長命百歲。」
夜幕降臨整個汴京城都籠罩在一片夜色之中。忙碌了一天的人們早已進入夢鄉京城一片安靜偶爾幾聲狗叫在黑夜顯得格外刺耳。
一隊巡城的南府軍士兵挺著長槍從大街上穿過。京城的防務早已經在老百姓不知不覺中調換了。
一處陰暗的角落裡幾雙眼睛一直盯著巡城而過的南府軍待他們走過後才從黑暗中現出真身來。一共三人都穿著不易
現的黑色勁裝。三人對視一眼隨即展動身形向I屋奔去。
大門早已關上他們似乎也並沒有想過要走正門在圍牆下面四下張望了一番其中一人半跪雙手合攏其餘兩人各後退幾步一陣助跑踩著他的手躍過牆頭。
悄無聲息的落入院裡三人有侍無恐甚至不怕被人現直接就向屋子裡奔去。門窗都關得很嚴可難不住這幾名夜行客幾乎沒費什麼勁門便被捅開了。
屋子裡面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三人摸索著前進最前面一人伸手摸到一樣東西後輕聲說道:「找到了。」
火光一閃有人打著了火鐮微弱的亮光照耀下依稀可以看到他們找的東西。竟然是一具蓋著白布的死屍!郝大通的屍體!三更半夜翻牆入室竟然是為了找屍體!
「四具都在動手吧。」有人說道。其餘兩人點了點頭從身上取下什麼東西。
就在此時黑暗之中一個聲音響起:「等你們很久了。」這停放死屍的屋子竟然還有別人!那三名夜行客突然起身警惕的四張打量。
好些燈籠被點上屋子裡頓時一片明亮。這時那三人才看清寬敝的屋裡三面都站列著許多全副武裝的軍士。個個手持長槍已經將自己圍困在了中央。
眾軍士中走出一員武將手提一桿鉤鐮槍正是金槍將徐寧。他受王鈺派遣帶領士卒在這裡設伏守株待兔。不過依南府軍的訓練有素竟然在屋子裡面設伏不怕被現被打草驚蛇麼?實在讓人想不通。
「你們想燒掉屍體毀滅證據?」徐寧提著鉤鐮槍上前見那三人手裡都拿著油瓶正準備引火燒屍。
那三人更不答話將手中油瓶扔出從身上拔出短刀就向門口撲去。結局顯而易見沒費什麼力氣徐寧便拿下了這三名賊人送交開封府。
開封府衙內王鈺正和李綱縱論朝政李綱本想和小王相爺下上一局圍棋可讓他很意外的是寶相直言他根本不會下棋。
「相爺徐大人已經偷入停屍房意圖盜屍的三名賊人拿獲。現在已經押解到開封府衙內請相爺落。」廳外衙役報道。
王鈺一聽笑著對李綱說道:「李知府你的活兒來了去吧。」李綱起身拜辭向外走去。
王鈺待他走後對身邊吳用說道:「先生你說李大人這一去能問個結果來嗎?」
坐於王鈺身邊的吳用拱手回答道:「下官料想李大人這一去能問出結果來。那三名賊人必然一口咬定是他們對新法不滿所以殺了大通一家嫁禍給相爺。並且將當日的情形似模似樣的複述一遍分毫不差。」
王鈺聽後鼓掌笑道:「好不愧是智多星!今日我在保和殿故意將李綱的行動講出去就是想看看是誰在後面搞鬼。」說到此處忽然又搖了搖頭:「其實也是多餘不用想也知道是誰這三個人是來當替死鬼了。」
「相爺其實這樣也好有了這三個替死鬼這件案子就可以結了。證明是他殺後相爺的麻煩自然不復存在。免得李知府追查到底反而不好。」
林沖在一旁聽了半晌不明就裡遂向吳用請教道:「先生追查到底自然會把那幕後黑手揪出來這樣有什麼不對麼?幕後黑手一除寶相的變法大業就沒有阻礙了。」
吳用聞言笑著擺了擺手:「林大人想得太簡單了這件事情幕後必然牽連到蔡京。莫說他黨羽眾多咱們扳不倒他就算扳倒了他也未必就是寶相願意看到的。」
林沖聽了更加疑惑。王鈺卻是笑而不語。
果不其然不多時李綱匆匆回來案子審得異常順利。那三名賊人一口咬定是自己對新法不滿所以殺害了郝大通一家。現在又來偷盜屍意圖毀滅證據。所以的一切都順理成章。
「好了李大人結案吧這件事情到此為止。」王鈺鬆了口氣站起身來對李綱吩咐道。李綱雖然對案件仍有懷疑可現在兇手已經落網並且供認了一切犯罪事實不結案也不行。轟動一時的郝大通滿門被害一案就此終結。
出了開封府衙王鈺並沒有坐他的八抬大轎而是步行在汴京街頭吳用林沖徐寧三個跟在他的身後。
夜風徐徐吹在王鈺的臉上讓他更加清醒。之所以不讓李綱繼續追查下去是因為自己不想讓這件事情牽連太廣。就如吳用所說莫說自己現在扳不倒蔡京就算扳倒了能有什麼用?蔡京一倒自己的護身符也就沒有了。王鈺非常清楚蔡京在他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