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穿透層層黑幕照射在幽州城上黑夜已經過去來臨。幽州城外十里連營。南府軍的騎兵早早的從營帳裡鑽了出來收拾行裝餵食戰馬。一望遠際的軍營裡忙碌起來。
士卒們全副武裝有條不紊的做著臨行前的裝備。威武的將軍跨著駿馬在連營裡來回奔走指揮若定。這十萬幽雲兒郎馬上就要離開家鄉趕往京城。國家多事之秋這一去前途未明。但寶國公軍令如山誰敢違抗?
守衛城門的士卒按時辰打開了城門無數幽雲老百姓蜂擁而出扶老攜幼。他們中有此從昨天夜裡就趕到幽州露宿街頭為了的就是送別自己的親人。帶上一包衣裝揣上幾個雞蛋家境貧寒的包上一捧故鄉的泥土。希望幽雲兒郎不要忘記自己的家鄉。
十萬南府鐵騎集結待命。軍容整齊衣甲鮮明獲得上峰同意後老百姓湧入軍營尋找著自己的丈夫兒子父親。離別的憂愁總是讓人感傷的。年邁的父親拉著自己獨子的手替他擦拭著鎧甲整理著頭盔。從懷裡掏出一面白旗上面卻是分外醒目的一個「死」字。
「兒啊跟著寶國公好好幹爹老了不能為國盡忠了這面死字旗你帶在身邊傷時拭血死後裹身精忠報國永誌勿忘!」老父將旗子遞給兒子瞬間老淚縱橫。
白蒼蒼的老母提著一籃子雞蛋不住的往自己兒子懷裡揣同時也分給他旁邊袍澤戰友。或許她沒有讀過書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意思只會一個勁兒的說:「孩子們寶國公是好人啊凡是家中有服役的都按人頭給了五兩銀子去吧不要掛念娘。」
年輕的婦人抱著剛剛斷奶的幼子默默的替丈夫打點著行裝或許他們才剛成親不久小兩口都沒有多說話。但婦人懷中的小傢伙瞪著亮晶晶的大眼小手不住向父親手裡的騎兵大槍抓去。或許他長大了也會成為王鈺麾下一員猛將。但作父親的更希望他長大之後大宋國泰民安再無戰事……
「太子太保寶國公騎帥府都指揮使王鈺到!」一聲洪亮的吼聲傳來。萬人矚目全副披掛寶馬銀槍的王鈺率幽雲騎軍司大小官員出城而來。百姓們跪拜在地王大人這一走幽雲十六州何人鎮守?
一名衣衫襤褸的老婦拄著枴杖步履蹣跚的走到王鈺馬前想要下跪卻被王鈺制止。她拉著王鈺的戰馬話未出口兩行熱淚先自流下了她想起了戰死沙場的兒子。
「老人家你的兒子是為救我而死我王鈺這一輩子也忘不了。您多保重總有一天我王鈺會回來的。」宦海沉浮仕途凶險王鈺已經學會了喜形不露於色可面對老年喪子的母親哪怕是鐵石心腸也會感傷不已。他認識這位老母親她唯一的兒子就是當年隱空山大戰時為了保護自己而被遼軍殺害的小鬼。可憐他到死也沒能說出自己的名字。
老婦聞言失聲痛哭:「兒啊寶國公沒有忘記你啊……」
將令飛傳十萬鐵騎踏上回京之路。震天的哭聲突然響起百姓們扶老攜幼追趕著前進中的南府騎兵。王鈺的馬頭上被百姓們掛上一個花環那是幽雲特產的山菊。幽雲十六州的老百姓希望王鈺有一天還能回來。
當十萬南府軍漸漸消失在天際時初升的朝陽已將萬丈霞光灑遍了幽雲的角落。
大宋宣和七年六月王鈺率十萬南府軍趕往京城。所到之處約束士卒秋毫無犯。百姓壺漿相迎焚香遮道歡迎南府軍。七月南府軍趕到京城地界於汴京城外十里紮營。決定王鈺命運的時刻終於來臨了。
「李公公陛下今日病情如何?」八賢王急步踏上春暖閣的台階見李吉在此把守上前問道。
李吉見是八賢王微微欠身回答道:「回王爺的話聖上一夜未眠一直在看那副畫。」
八賢王聽罷微微頷便向裡面走去。他是持鑭親王又是皇帝的叔叔自然不必通報。踏進春暖閣八賢王舉目四望只見南面書安前趙正披著龍袍抬頭望著一副畫。那是他的得意之作《隆中對》畫的是三國時劉備三顧茅廬於諸葛亮草廬中縱論天下大事的情景。
「陛下。」八賢王立於趙身後低聲叫道。
「王鈺回來了?」趙沒有轉身仍舊目不轉睛的盯著牆壁上那副《隆中對》。
「回陛下是的王鈺率南府軍在城外十里紮下營寨等候陛下召見。」八賢王回答道。趙聽罷未作回應他的注意力似乎完全放在那副畫上。八賢王等了好大一陣不見天子指示只得耐著性子垂手肅立。
「皇叔啊你來看看朕這副《隆中對》畫得怎麼樣?」趙突然叫道。八賢王上前仔細看了一陣稱讚道:「陛下丹青之術曠古絕今歷代大家不能及也。」
「呵呵皇叔過獎了臥龍鳳雛得一可安天下。劉玄德得了諸葛亮三分天下有其一臣君之睦傳為千古佳話。如今國難當頭朕也希望得忠臣良將輔佐中興大宋。只是……」道君皇帝欲言又止。
八賢王體察聖意遂拱手進言道:「陛下王鈺此人貌似頑劣卻是一員能臣。這些年他收回幽雲興建騎兵保得一方安寧說是國之棟樑也不為過。但他即便再能幹也不過是陛下的臣子若沒有陛下慧眼識英雄王鈺恐怕至今仍舊在汴京街頭遊蕩。」
趙聽他這麼說也想起當年第一次見到王鈺時的情景那小子不識禮數舉止可笑。但不過幾年光陰他已經幹下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情奇才啊。這次召他回京本以為他會藉故推托不想他恪守臣道領命歸來。
「皇叔依你之見現在朕該做什麼?」趙轉過身八賢王現自己這位皇帝侄兒眼中佈滿了血絲面帶倦容十分憔悴。
「防!」八賢王只吐出一個字來。這江山畢竟是趙家的而他八賢王也是趙家的一份子。王鈺帶甲十萬返回京城現在就在城外十里紮營。先前朝廷只給了他一條路走而現在他卻有兩條路進可攻退可守不得不防!
趙頻頻點頭連聲稱善。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王鈺雖然一貫表現得極為忠誠但現在手握重兵駐守城外誰敢保證他不生異心?即便他沒有這個意思那他手下的將領呢?當年太祖皇帝不就是在陳橋驛黃袍加身麼?
「傳旨命殿前司宿元景調天武神勇廣勇龍騎四軍駐防陳橋驛。命侍衛步軍司楊晉調龍衛廣銳雲翼崇捷四軍駐防青崗。再命京東西路調十萬精兵火西進於南府軍背後十里駐防。」趙頃刻之間已經調集二十萬大軍分三面駐防將王鈺圍在了中間。
八賢王領旨正欲出宮背後趙又叫道:「慢讓李吉派人出宮將李師師接到宮中!」八賢王暗暗心驚都說天威難測伴君如伴虎天子為防王鈺居然連自己最心愛的李師師也牽扯進來。若是王鈺真有異心那第一個掉腦袋的恐怕就是王鈺的堂姐。
汴京城外南府軍大營中軍帳。
王鈺仍舊一身戎裝手按刀柄坐於虎皮椅上。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心神不寧過從前哪怕是在萬軍之中他也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南府軍已經到了京城但直到現在宮裡仍舊沒有詔命傳出來。天子在想什麼?莫非真要對我下手?我回京的決定難道錯了?
布簾掀起同樣一身鎧甲的耶律南仙走了進來。看到她王鈺心裡稍稍安定了些招了招手耶律南仙會意上前蹲在他的身邊。習慣性的握著他的手卻感覺那隻手一片冰涼!
「南仙你說我回京是對是錯?」這個問題從離開幽州時起就一直壓在王鈺石頭如磐石一般越壓越緊。
「大丈夫行事雷厲風行絕不後悔。你既然已經回來了又何必問對錯?不管怎麼樣我會一直守在你的身邊誰敢動你除非我死。」耶律南仙語氣雖輕卻異常堅決。王鈺閉上了眼睛緊了緊她的手忽然笑道:「我從前就一直想試試姐弟戀沒想到感覺這麼好就算是死也不枉此生了。」
顯然耶律南仙沒聽明白王鈺的話但她卻沒有再問。緩緩起身握緊了手中的七探盤蛇槍從這一刻起她會寸步不離王鈺。
「吳用求見。」帳外傳來吳用的聲音這位足謀多謀的南府軍軍師話裡卻帶著一絲驚慌。王鈺聽到眉頭一皺即命吳用進帳。吳用踏進帳裡施禮完畢見耶律南仙全副武裝手持鋼槍心裡稍微寬慰了些。
「大人事情恐怕有些不妙。」吳用的第一句話就聽得耶律南仙變了臉色。
「講。」王鈺面無表情的說道。
「據探子回報我軍背後十里處有大批兵馬行動的跡象。人數不會比南府軍少!」
王鈺突然向後倒去重重的靠在椅背上趙啊趙這天下是你趙家的我替你鎮守幽雲你倒在我背後下毒手你這不是逼我造反麼?王鈺握緊了腰間寶刀剛站起身來帳外奔進林沖關勝二將神色不安。他知道又有壞消息來了。
「大人!大事不妙!我軍左右兩側的陳橋驛與青崗突然多出無數兵馬明顯是在針對我們南府軍!」林沖久經沙場為南府軍五虎上將之此時卻也是驚怒交加。
州時眾將就曾經向王鈺進言不可回京。現在果I朝廷想向南府軍下手了。
王鈺聽完沉默不語現在自己只有一條路可走了。背後已經有大軍防備南府軍沒有退路了只能攻打京城險中求存置之死地而後生!
秦明呼延灼董平楊志徐寧南府軍中王鈺的嫡系先後進入中軍帳見帳中情形已然心中有數都把目光投向王鈺等著他的軍令。
突然王鈺的右手按上了刀柄將腰意寶刀緩緩抽出。眾將一見心知肚明汴京大戰馬上就要開始了。這一戰事關南府軍生死存亡不容有失!正當眾將翹以盼時王鈺那口寶刀突然回鞘!
「傳我將令三軍不得擅動!全軍戒備!違令者斬!」
禁宮保和殿趙站在殿門口遙望天際。太陽已經西沉夜幕漸漸降臨。偌大的皇宮此時看來卻是那樣的冷清。皇帝是天下第一孤家寡人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任何人都不能相信。王鈺啊王鈺你究竟是忠是奸今晚便可見分曉了。
「陛下起風了似乎要下雨您披件袍子吧。」李公公替趙披上了一件錦袍。
「你隨朕多看你說說王鈺是個忠臣麼?」趙問出這話並沒有打算得到他的回答人心隔肚皮誰能知道?
「老奴的職責只是伺候好陛下這是奴才的職責。」李吉一邊替皇帝整理著衣袍一邊回答道。
趙聞言微微點頭歎息道:「要是這天下的人都像你這般明白朕也不用這麼操心了。克盡職守這是作臣子的本分只可惜朕身邊的大臣們沒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他們一見朕重病在身不能理事一個個都打著小算盤國難思良將家貧念賢妻……」
說完這句話趙扯下身上錦袍快步走入金殿坐於龍案之前。李吉會意忙替他鋪紙磨黑。趙神色冷峻挽起衣袖拾起御筆在紙上奮筆疾書。李吉偷偷看了一眼嚇得雙目圓眼手中墨條掉落地上。
趙猛然抬頭盯了他一眼李吉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稱死罪。
打開印匣取出那方歷代傳承上面刻有「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字的傳國玉璽重重蓋在那張紙上。
「馬上派人出宮將這道詔命秘密傳達給韓毅讓他按旨行事!」趙蓋完玉璽折疊起來交於李吉。後者雙手接住轉身欲走。
「回來!」趙大喝道。
李吉身形一顫急忙轉了回去躬身聽命。趙起身命人將太祖趙匡胤當年所佩的寶劍取來交於李吉:「將此劍交於韓毅。」
李吉知道那韓毅當年是京師禁軍第一高手曾經擔任過御前帶刀護衛勇不可擋萬軍之中取上將級易如反掌。現在天子寫了這道詔命又賜了這把寶劍王小寶的性命恐怕……
太陽方落片片烏雲已經壓在城頭時方六月汴京城卻像一個烤爐悶熱難當天要下雨了這場雨恐怕不會小。黑雲壓城城欲摧……
此時南府軍大營裡本該是埋鍋作飯的時候但十里連營裡雖然炊煙裊裊卻不見一人用飯。南府軍十萬人沒有一個解下鎧甲上到將軍下到士兵全都披掛整齊藏於營帳之中。大家都知道要變天了。
巡邏的騎兵仍舊跨著戰馬在營前來回奔走夜幕提早降臨伸手不見五指。轟隆隆的雷聲由遠而近只待一聲驚雷就會天降暴雨。
「韓大人!」馬上的騎兵欠身向南府軍第二號人物行禮。在士兵們在眼裡這位韓大人雖然身為副都指揮使但卻從來不多言不多語似乎他在騎帥府只是一個擺設。
「嗯。」韓毅輕輕嗯了一聲隨即向軍營外走去。坦白的說韓毅這些年過得並不如意甚至提心吊膽。他夾在兩個人中間一個是皇帝一個是恩人。趙對有知遇之恩把他從普通的士卒提拔為御前帶刀護衛可謂皇恩浩蕩。但王鈺當年把天大的奇功毫不吝惜的分給了自己一半這些年在幽雲對自己也是恩重如山自己能有今天和王鈺有莫大的關係。
現在朝廷調南府軍回京連自己也不知道是何用意。難道聖上真要自毀長城削去王鈺兵權麼?如果真是這樣那自己應該怎麼辦?
夜風之中傳來陣陣馬蹄聲韓毅側耳一聽是從京城方向傳來的。難道是……
「牽馬來!」韓毅大聲喝道士卒牽過一匹戰馬韓毅飛身躍上向大營外奔去。士兵們面面相覷不知他要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