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麼一說,沒心沒肺的人,睡眠質量都高。可王鈺這天晚上卻失眠了,披著衣服,站在窗口望著天上的月亮,望了半天,也沒見吟出一首《靜夜詩》。明天就是宋遼國戰,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隊中主力受傷不能參戰。看來,自己還得親自上陣。
輸了要掉腦袋,坦白說,他怕死,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回想自己一個生活在一千年後的毛頭小子,跑到宋朝來,做了官,當了國隊教頭,這一切就跟夢境一樣。僅僅在不到一年之前,自己還是一個不受家人重視的壞小子,可現在,皇帝器重自己,朝廷大員也信任自己,連平頭百姓也對自己寄予厚望。
還有那美得讓人窒息的素顏,將要親自到場為自己助威。一想到童素顏,王鈺的臉上露出會心的笑容。看她當天的意思,恐怕已經答應了自己的追求,若是明天勝了,她應該會很開心的。王鈺心裡,突然生出一股「拱手河山,搏紅顏一笑」的英雄氣概來。即使不為自己,不為國家,就算是為了素顏,這一戰,必勝!
東方漸露魚肚白,晨霧已經瀰漫開來。王鈺一夜無眠,此時卻是精神百倍。穿上護具,收拾停當,那童樞密送來的管家已經到在門外叫他用早飯了。吃過早點,王鈺雄心勃勃的離開了家。
一推開大門,他愣住了。他的宅子外面,密密麻麻的站著許多人。最前面,有他尚儒書院的同窗好友鄭僮,有飄香閣的撫琴逐月兩位姐姐和經常出入飄香閣的嫖客們,有太學的同學,還有好些不認識的百姓。
王鈺環視了他們一眼,準備講些什麼,可看到他們鼓勵的眼神,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最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頗有些悲壯的念道:「風蕭蕭兮路漫漫,壯士一去兮,不復返。」說罷,對眾人拱手一揖,昂首挺胸,大步向前。
眾人目送他離去,人群中有人發出疑惑的聲音:「好像念錯了吧?是易水寒吧?」可惜沒人理他。
城西校場,這本是衛戍京城的禁軍日常操練之地,此時,場邊已經拱起巨大的高台,張燈結綵,一派喜氣。場邊,數以萬計的百姓早已等候在此,焦急的望著校場入口。國家多事之秋,這一戰若是敗了,後果……
忽聽一聲炮響,眾人齊齊側目,校場入口處,奔入數騎。正是大宋國隊,當先一人,騎著一匹四蹄如雪的黑馬,氣宇軒昂,神色冷峻。正是國隊總教頭,王鈺,王大人。百姓們呼聲震天,掌聲如雷,惟恐把天震不塌。
王鈺打馬進場,奔至場中央,本想以一個極度帥氣的動作躍下馬背,卻不料腳被勾在馬蹬裡,摔了一個狗吃屎。身後眾國腳慌忙上前扶起他,百姓們又是一陣哄笑。國腳們在他的指揮下,就在場中熱起身來。
戰略戰術早已經講了無數次,現在要做的,就是盡人事,安天命。
「皇上駕到!」一聲高喝,龍輦進場,萬人齊跪,高呼萬歲。趙佶下了龍輦,逕直走上高台,身後文武眾官依次落座,獨獨不見遼人蹤跡。在那高台旁,又有一層次略矮的檯子,是安排給宮裡各位娘娘,還有那些誥命夫人的。此舉,也是彰顯皇帝與民同樂之心。
王鈺從一開始就打量著那裡,遲遲不見童素顏的芳蹤。童樞密已經到了,難不成他不許素顏來替自己助威?
「喲,那不是出雲郡主嗎?」百姓中有人叫道,王鈺扭頭看去,入口處,一匹棗紅馬撒著歡兒奔了進來,馬上之人身著男裝,英姿颯爽,儀表不凡,不是趙出雲是誰?她催著駿馬,直奔入場中,在王鈺身前拉住韁繩,那馬長廝一聲,人立而起。
「下官王鈺,見過郡主。」王鈺面無表情的拱手施禮。趙出雲瞪了他一眼,在馬背上晃悠著馬鞭道:「王小寶,你今天必須得勝!要是贏了,那天的事本郡主就不計較了,如若不然,哼哼……」
王鈺懶得搭理她,轉過身去,指揮國腳們熱身。趙出雲微微一怔,面有落寞之色,輕聲說道:「王鈺,我相信你一定會贏的。」說完,打馬直向那低台而去。
「陛下,遼人太過狂妄,遲遲不見蹤影,分明是蔑視我大宋。」百官之中,站起一人,鬚髮皆白,顯得老態龍鍾。正著紫色朝服,正是大名鼎鼎的蔡京蔡太師,人稱公相,為百官之首。
趙佶坐於龍榻之上,揮了揮手,沒有說什麼。眼睛卻一直盯著場中熱身的王鈺等人。
童貫正欲進言,忽然瞥見校場入口進來一頂小轎,那轎邊的丫頭,正是府中的紅秀。昨日,平常非常聽話的女兒素顏數次懇求,要到校場來替國隊助威。因她自小雙目失明,行動不便,自己沒有答應,卻不料,她竟然執意來了。
王鈺當然也看到了,展顏一笑,十分歡喜,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熱身也有勁兒了。
「王教頭,來了。」國腳曹庭義在旁說道,遼使騎著高頭大馬,帶著大遼國隊,耀武揚威的走進場來。本來十分喧囂的校場,突然安靜下來。
那幾名大遼國腳打馬進場,直衝到王鈺他們面前方才收住韁繩,氣焰十分囂張。王鈺此時發現,他們竟然也是全副甲冑,防護措施做得很足。
「聖上有旨,蹴鞠國賽開始!」高台上,值事太監一聲高呼。所有人心裡一緊,就連空氣中,也瀰漫著緊張的味道。王鈺從懷裡掏出護額,束在頭上,當中一個「宋」字,分外醒目。又扭頭向低台望了一眼,童素顏坐在角落處,紅秀陪伴在她身邊,見王鈺望來,紅秀在小姐耳邊說著什麼,童素顏臉上露出微笑,伸出手揮了揮。這小手一揮,王鈺渾身充滿了力量,這就是愛的力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