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之期,轉瞬即到。這三個月裡,王鈺廢寢忘食,一心一意訓練國隊。現在基本達到了預期目標,還有三日便是宋遼對戰的日子。王鈺為了不讓國腳們壓力太大,宣佈這三天只做一些調節性的訓練。他這個總教頭,每天只是去看上幾眼,其餘的時間,倒也樂得清閒。
王鈺從金環巷轉出來,剛去見了堂姐李師師,有些日子沒見,她似乎心情不太好,想來應該是思念聖上的緣故。
「大人,還是請回府吧,大賽監近,更要小心才是。」一名隨從見王鈺似乎沒有回家的意見,從旁提醒道。王鈺卻搖了搖頭,笑道:「沒事,好久沒去轉轉,不怕幾位笑話。我進京以來,還沒把這汴京城轉透呢。」
說罷,帶著隨從,向東大街行去。一路上,發現許多城中百姓都在往東大街方向湧去,王鈺覺得奇怪,叫過一個百姓一問,這才知道。遼國使團並蹴鞠國隊,已經到了汴京。心中一動,王鈺夾在人群中,向那方行去。
從遠處望見,東大街上,人頭攢動,黑壓壓一片,一直延伸到北城門口,比過節還熱鬧。王鈺帶著人好不容易擠了出去,卻又碰見禁軍在此維持秩序,拚命把百姓往後趕。有那行動慢一點的,便要吃上幾棍,一時場面混亂不堪。
「我靠,誰踩我腳了?靴子,我的靴子!」王鈺被擠在人群裡,鞋子也擠掉一隻。還沒回過神來,忽然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在焦急的叫道:「小姐,小姐!」聽著這聲音耳熟,王鈺扭頭仔細一尋找,發現說話的人,正是童素顏的貼身丫頭,紅秀。
「紅秀!嗨,小妞!這邊!你們家小姐呢?」王鈺大聲呼喊道。
「我們小姐走失了,我正在找!」人群中,紅秀幾次被擠得東倒西歪,語帶哭腔的說道。王鈺暗叫不好,那小童童雙目失明,可別有什麼閃失。隨即吩咐隨從,四處尋找。王鈺奮力在茫茫人海中掙扎,眼睛四方掃射。
「在那兒!」發現童素顏蹤跡,無奈人群擁擠得太厲害,官軍又趕得太凶,王鈺始終擠不過去。一時情急,他放聲大喊:「哎呀媽呀,蛇!好大的一條蛇啊!比水桶還粗!」
百姓們一聽,這還得了,一時紛紛閃開王鈺身邊,總算擠出一條道,奔到童素顏身邊。只見可憐的小童童,臉色煞白,驚慌失措,站在那裡,雙手護在胸前,一動不動。王鈺上前去,一把拉住她的手。
「誰!」童素顏失聲驚叫,拚命的想抽回手去。
「素顏,是我,王鈺!」一聽是王鈺,童素顏或許是過於害怕,竟然緊緊握住王鈺的手,後者這才發現,她的手心,早已經沁出冷汗來。一手拉著她,一手護著她的肩,王鈺安慰道:「別怕,有我呢。」
這時,忽聞鼓號齊鳴,人群又是一陣騷動,想是那遼國使團進城了。護著童素顏來到一處角落,王鈺的隨從們也擠了過來,拔出佩刀,拱衛在他們身邊。只見街道中行,被官軍驅逐開百姓,遼國使團浩浩蕩蕩行了過來。
當先一匹高頭大馬,馬上一人,正是上次出使大宋的遼使。那廝坐在馬背上,耀武揚威,瞧不也不瞧四周百姓一眼,舉目向天。身後跟著大隊的遼國衛士,他們一過,後面緊接著七八騎,清一色的黑色駿馬,馬上之人,穿戴都是一樣,想必這就是遼國國隊了。
他們此去的方向,正是御街,想必是去接受皇上的召見。
街遼國使團行過之後,官軍們方才撤去,人群逐漸散開。王鈺鬆了口氣,回頭望時,卻看見童素顏仍舊側耳傾聽,小鳥依人般靠在自己懷裡。
「沒事了。」王鈺輕聲說道,拍了拍她的小手。童素顏微微鬆了口氣,突然臉上一紅,急忙從王鈺掌中抽回手去。
這時,紅秀看見王鈺,帶著幾個隨從奔了過來,見童素顏沒事,方才寬心。
「你們這是要上哪兒去?」為了打破尷尬的氣氛,王鈺開口問道。不等童素顏作答,嘴快的紅秀搶道:「我們小姐本來要到大相國寺去燒香的,誰想走到這裡,百姓擁擠,只好下轎步行。結果又被衝散,若不是王,王大人,今天可就麻煩了。」
「原來是這樣,走走走,反正我也沒事,陪你們一起去。」王鈺自告奮勇要當護花使者,也不管別人答應不答應,搶先就朝前走去。童素顏未置可否,讓紅秀攙扶著,走在王鈺後面。一路上,王鈺談天說地,口若懸河,童素顏從不答話,最多面帶微笑。不多時,來到大相國寺,王鈺暗叫一聲好氣派,不愧為京城名勝。
進了寺裡,或者是因為今天京城百姓都去看遼國人了,寺裡沒有幾個香客。童素顏誠心拜佛,足足跪了一柱香時間。王鈺是個不信鬼神的人,只得等在大殿之外,百無聊賴之下,只有逗紅秀取樂。
好不容易等到她出來,卻不料童素顏開口第一句話就是:「今日有勞王兄了,素顏出門已久,怕父親擔憂,就此告辭。」
王鈺不覺有些失望,試探著問道:「有這麼急麼?好不容易見個面,說說話再走嘛。」那旁邊的紅秀眼見王鈺這般模樣,輕咳了兩聲,上前就要扶走小姐。王鈺一急,拉著她的手,齜牙裂嘴的恐嚇了一番。紅秀瞪了他幾眼,退到了一旁。
「呃,那個,紅秀啊,我聽說這大相國寺附近,有家賣元宵的很好吃喲,你不去嘗嘗嗎?」王鈺沖紅秀使著眼色,無奈那丫頭是油鹽不進,充耳不聞。王鈺無奈,從懷裡掏出一錠足足有五兩重的銀子遞過去。
紅秀朝小姐望去,只見她默然不語,於是抿嘴一笑,接過銀子,沖王鈺福了一福,撒腿就跑。王鈺手下的軍士們更識相,不等大人發話,一個說「呀,這裡景色不錯啊」,另一個說「哎呀,我錢袋掉了」,瞬間跑得乾乾淨淨。
現場只留下王童兩人,王鈺心中竊喜,這可真是天賜良機,今天非要把握機會,對她來表白,展開猛烈追求。正要開口之際,突然想到,自己如今立了軍令狀,三天之後,是死是活都還不得而知,還追什麼追?
一時心裡懊惱,不由長長歎了口氣。
「王兄何故歎息?」身邊的童素顏聞聲問道。
王鈺見她花容月貌,有傾國傾城之姿,一時心裡惆悵,頹然笑道:「沒有,可能是擔心三天以後的宋遼之戰吧。」
「聖上既命王兄為國隊教頭,想必是對王兄信賴有加。素顏相信,三日之後,王兄定可帶領國隊,大勝而歸。」童素顏說話聲音本不大,卻是言辭懇切,不像是安慰人的話。王鈺心裡頗為欣慰,輕聲問道:「你也會來看嗎?」
童素顏略一遲疑,為難道:「素顏本當為王兄助威,只怕父親不允。」
王鈺心中一陣難過,半晌無話,好久,方才說道:「算了,我送你出去吧。」
卻不料,童素顏似乎發現了什麼,問道:「王兄似乎有話沒說?」沒想到她雙目失明,感覺居然這麼準,難道是傳說中的女人第六感?王鈺端詳著她那張毫無瑕疵的臉龐,心中滿是憐愛之意,終於把心一橫,語帶悲涼的說道:「三日之後,我是生是死,只有天知道。你若不來看國隊競技,我就算是死,也不會瞑目的。」
這句話,聽得童素顏花容失色,急忙問道:「王兄此話何意?」
「之前,聖上曾命我立下軍令狀,若大宋國隊失利,就要問我的罪。足球場上,勝負難料,誰能保證一定會贏。若是國隊失敗,聖要砍我的頭,你如果不來看比賽,那我死了也不會甘心的。」王鈺這話應該說很明顯了,偏偏我們這位童小姐還是沒有聽出弦外之音。又好言相勸,說了一大堆什麼大宋必勝,王兄必勝的話。
王鈺實在著急,脫口而出:「素顏,我希望你來看比賽,是因為我喜歡你!」
可以想像,童素顏聽到這話的時候,是多麼的驚恐。她右手撫著胸口,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情,突然身子一顫,幾乎站立不穩。王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感覺到她抖得厲害。
「王兄,這,這,你定是戲謔之言,我,我,我不會當真的……」童素顏手足無措,六神無主,已然失了方寸。
「人家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你怎麼連我臨死前的話也不相信呢?太打擊人了。算了,都是熱血青年,給個痛快話吧,行就行,不行就拉倒,咱不幹那死皮賴臉的事兒。」王鈺拉著她軟玉般的小手,不滿的說道。
童素顏欲掙脫王鈺,奈何那小子死死拉住,就是不放,先前還好意思說什麼不干死皮賴臉的事兒。童素顏沒了主意,急得快哭了起來:「王兄,求,求你,不要逼迫我……」說罷,兩顆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滑了下來。
王鈺看得心中一涼,手不自覺的就鬆開了:「原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我王鈺也有表白失敗的時候,唉……,好吧,我不逼你,你也不要哭了,我希望就算是死了,記著的也是你的笑容。」說完,深深望了童素顏一眼,轉身向外走去。往日神采飛揚的王鈺,在這一轉身之際,背影卻也是如此的落寞。
「王鈺!」背後突然響起童素顏顫抖的叫聲。
一聽這聲呼喊,王鈺身形僵直,再也走不動了。
「你若真有心,便贏了三日之後的大賽。比賽那天,素顏一定會親自到場,為兄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