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因為空氣中的灼熱而驚醒的時候火焰已經映紅了西邊的天空。森林中充滿了各種動物驚慌的逃竄的聲音。
「怎麼會這樣?」我略帶驚慌的看著媽媽。雖然是乾旱少雨的季節但是媽媽和我每天都用心的勘察森林消滅每一處可能會造成災難的隱患為什麼還會著火呢?
媽媽只是用哀傷的眼神看著我然後再看看逐漸逼近的火勢嘴角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然後輕輕吐出一個詞。
「燒荒。」
剎那間我明白了一切。這又是人類那種愚蠢的生物所做的蠢事。為了擴大耕地的面積一再的對自然造成傷害難道他們忘了自己也是這自然的一部分?
「孩子趕快走吧。這樣的火勢即使是咱們也已經無力回天了。」媽媽憐愛的舔舔我的頸間這曾經是我最喜歡的動作但現在我只感到不祥。
「走吧越遠越好到沒有人類的地方去。」
「媽媽咱們一起走啊。」我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連媽媽那溫柔的笑容現在看起來都有著決絕的味道。
「傻孩子我是這片森林的守護者啊怎麼能遺棄這裡呢?」
在母親躍入火焰的那一刻我眼前的一切都變成了紅色血一般的紅色。
為什麼媽媽要為人類的愚蠢而賠上性命?我不明白。當然在那天失去性命的不止是媽媽事實上火勢蔓延的太快森林裡的生靈除了我無一倖免。
媽媽本來可以不死的。我們有著水火不侵的皮毛即使是在那樣的大火裡也可以安然逃生。媽媽最終可能是死於高熱或者窒息吧?但是與死亡的痛苦相比更讓母親痛心的應該是守護了幾百年的森林就此毀於一旦了。
於水邊我看著自己的倒影身後的九條長尾顯示了我的尊貴的身份。我們是狐中的王者自然的貴族——九尾靈狐。連虎豹見到我們都要低頭可是母親卻因為……
不遠處就是人類的燈火通明的村莊原本的森林如今已經成為農田時值收穫的季節那些人類的臉上都洋溢著歡樂的笑容。作了這麼過分的事情竟然還可以毫無罪惡感的微笑人類真是一種了不起的生物呢。
只是人類恐怕早已忘記自己作過什麼了吧?在那場大火幾十年後的今天人類早已經忘記了這裡曾經是一片茂密的森林了吧?早已經忘記了火焰中無數生靈痛苦的哀號了吧?或者他們從沒有注意過這些。
違背了母親臨終的遺言我還在這片土地上徘徊著縱然這裡已經沒有了蔽日的大樹沒有了林間的白兔沒有了紛飛的蝴蝶沒有了我曾經熟悉的一切。有的只是無所不在的人類的痕跡。而如今的我堂堂的九尾靈狐竟然要靠著吃田鼠生存下去實在是諷刺啊。
「哎竟然是狐狸啊。」已經不記得是哪個冬天了只記得天氣異常的冷。我蜷縮在一個人類家庭的柴草堆裡以為自己會被凍死的時候她出現在我的眼前。穿得圓滾滾的像一個球一般的她好奇的伸手來摸我被我呲了呲牙嚇得跑走了。
我又蜷縮起來輕輕的吸吸鼻子也許是天冷讓感覺失常吧我竟然覺得空氣中有久違的媽媽的味道。
恍惚間似乎有人輕撫我頸間的絨毛一如從前媽媽那樣。睜開眼又是那個像球一樣的她。這次不會弄錯了那真真切切是媽媽的味道。
「外面很冷的要不要到屋裡去?」見我睜眼她嚇得縮回手怯怯的問。
那是媽媽的味道。我恍惚的想再回過意識的時候已經是在溫暖的屋子裡。一隻小小的手在輕柔的撫摸著我熟悉的味道充斥在我的周圍於她的懷裡我再也不想離開。
為什麼會有媽媽的味道呢?我一邊聽著她央求她的家人允許她飼養我一邊努力的想但是卻絲毫沒有結果。
再回過神來已經是她的房間。
「這裡就是你的家了玉藻。」她笑著看我玉藻是指我麼?
然後在她脫下外衣的時候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會有熟悉的味道。用狐狸的毛皮作的背心就穿在她的身上。火紅的顏色如此刺眼。那是媽媽的啊。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看著她伸過來想撫摸我的手我狠狠的咬了上去。然後她的慘叫聲響起。
一個男人拿著木棍衝進來凶狠的看著我。那是他父親吧?我夜毫不畏懼的回視他雖然沒到三百歲還不能幻化成*人形但是現在的我如果揮力量也不是一個區區人類可以抗衡的。
但是一個身影擋在我面前也擋住了將要來到的攻擊。
為什麼?這個問題從此便開始困擾著我直到今天。
她為什麼可以穿著媽媽的毛皮所做的衣服卻又如此溫柔的撫摸我?人類究竟是什麼樣的生物?
玉藻要不要洗澡?玉藻來吃飯。玉藻玉藻……隨後的生活中一直伴隨著她充滿歡樂的呼喚聲而我則只是跟在她的身後靜靜的看著她。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又為什麼那麼殘忍的對待其他的生靈?人類究竟是什麼樣的生物?我越來越不明白了。
總是和她一起靜立於屋後的山崖邊看著天邊的雲變幻成各種形狀。
「終有一天我會到雲的那邊去。」她指著遠方的天際「雲的那邊會是什麼呢?」
但是她終究沒有能到雲的那邊連跨過一座山都沒有做到。
在我只是轉眼但是她已經是全村最美的女孩子了她就要嫁給別人做妻子了。
「把那隻狐狸殺了用他的毛皮做嫁妝吧。」那個曾經想用棍子打我的男人說「現在的狐狸皮很貴重呢。」
他一定想不到我聽得懂吧?我冷笑著原來對我這麼好是為了這個啊。就如同對待媽媽一樣。
但是當夜她卻把我放到屋外。
「玉藻快走吧離這裡越遠越好。」似乎媽媽也說過同樣的話可是為什麼?
我任由她把我抱到草叢中再看著她哭著跑回去。這是這麼多年來我第一次允許她碰我。為什麼?不是要我的毛皮麼?看著她的背影於月光下我漸漸變成*人型今天是我三百歲生日。
再次於遠處看著人類的村莊這次是用人類一般的眼睛。僅僅相隔了一天我竟然就開始想她。她不是要到雲的那邊麼?那麼就帶她到雲的那邊吧。正在這樣想著我卻聞到了血的味道。
村莊裡有煙冒出顯然不是炊煙。剎那間我又有了不祥的感覺。就如當時的火光。當我趕到村裡的時候只看到了一村的屍體。
曾經想用棍子打我的男人如今倒在自家的門口臉被切成了兩半手裡還拿著根子。而那些其他的村人我熟悉的村人都並不比他好看多少。
沒有她的屍體。我瘋狂的找翻開每一具俯臥的屍身。沒有沒有她。
遠遠的在她常去的山崖上我又看到了她的身影但是並不只有她一個。一個從未見過的銀白色短的美少年與她並肩而立而她們面前是一群淫笑著的穿著盔甲的人。
我拚命的撲過去剛好來得及在她不小心踩空的時候拉住她。但是在與她的眼神交錯的一瞬間我又看到了她領口露出的那抹紅色媽媽的毛皮然後眼前的一切也變成了血紅。
我鬆手了雖然立刻就後悔但是我鬆手了。為什麼我會鬆手?這又是一個至今沒有答案的問題。只是在當時看著她向下向下耳邊傳來她的聲音。
「快走啊玉藻。」
為什麼?為什麼她會認出我?這是很久以後的疑問。當時我什麼都不能想只是呆呆的看著那銀白色頭的美少年一邊說著「好可惜本來對那件狐皮背心很感興趣的說」之類的話一邊輕鬆的將那些穿著盔甲的男人一一打落山崖。
「他們是什麼人?」
聽見我如此的問他笑了銀白色的頭一搖一搖的。「戰爭啊人類最愚蠢的行為之一。」
戰爭麼?就像動物之間為了食物或者地盤而生的爭鬥一樣?可是又有哪種生物會殘殺毫無還手能力的同類?人類為什麼對自己都如此殘忍?再次經過已經沒有生命的村莊我不禁問:「人的心到底是什麼顏色的?」
他又笑了銀白色的頭一搖一搖的但是並沒有回答我。不過我還是知道了就在不久以後。
轉過一個山口又是大群的穿著盔甲的人後來我知道他們叫軍人。一個穿著特別的軍人正用匕剖開一個女人的肚子然後挖出裡面的胎兒隨手一甩。
還沒有出生的小生命從我們的頭頂飛過帶著漫天的血雨。我只是傻傻的站著任鮮血淋了一頭一身。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人類究竟是什麼樣的生物?
那個特別的軍人看見我們眼睛亮了起來。確切的說是看著我身旁的人。我這才現他好漂亮比女人還漂亮。為什麼我會認為他是男人呢?是因為他男性的裝扮?他的短?還是因為他眼中沒有女人的柔弱?真是說不清。
那個特別的軍人走過來伸出沾滿鮮血的手想摸他的臉他還是微笑著只是眼睛變成了紅色血一般的紅色。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那是他憤怒的標誌。但是當時我只是在想透過那血紅的眼睛到底能看到什麼樣的世界?
他微笑著伸出手就那麼插入了那軍人的胸膛。我聽見了肋骨的碎裂聲還有血從那軍人的嘴裡湧出的聲音然後他把手抽回來還捏著一個微微跳動的東西。
「原來你的心也是紅色的啊我還以為是黑色的呢。」他微笑著用力將手中的東西變成一團爛肉。這時那軍人的身體剛剛倒在地上。
「吶這就是人心的顏色。」他回過頭看著我笑。背後就是無數已經拔出刀衝上來的軍人。
………
「真討厭頭又弄髒了。」我不停的嘔吐的時候他只是這麼說著。在我們周圍是堆積成山的屍體各種各樣殘缺不全。而大部分都是經由他的手變成的。目觸的一切都是紅色的包括我和他的身上滲入骨子裡的血腥味我化了三天才去掉。
那個被剖開肚子的女人竟然還沒有死只是掙扎著爬向自己的孩子一大團內臟拖在地上滾成一團在她身後留下一條血路。但是最終她還是沒能如願只能看著自己已成一個肉塊的孩子嚥下最後一口氣。
「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再次笑了起來沾滿了血的銀白色頭一搖一搖的。「也許殺戮可以讓人感到快樂吧。」
殺戮可以感到快樂?我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不作這種事情只能讓我感到噁心。為什麼人類卻可以從中找到快感?人類究竟是什麼樣的生物?
「你叫什麼名字?」於山澗的清水中洗去一身的血腥他側頭問我。我猶豫了半晌。
「玉藻九尾玉藻。」
他微笑點頭。「我叫蕭夜那麼請多指教了小狐狸。」
後來戰爭結束了兩個國家簽定了條約。再後來曾經的侵略國給了被侵略國一大筆資助於是兩國友誼之歌高奏一切似乎變的完美。
只是她我的她終究沒有能夠到雲的那一邊去。
經他的介紹認識了那個藍的少女總跟在他身後的科爾格族的小丫頭。然後我也如他那樣遊歷於世界各地學習各種技能扮演各種角色。可是我始終不明白人類究竟是什麼樣的生物?
他們可以為一隻小貓的死而哭泣卻又可以毫不在乎的把無辜的生靈的皮剝下來只是因為他們喜歡那種花色。他們悲傷的埋葬自己死去的同伴然後轉瞬間就可以對手無寸鐵的平民大肆屠戮。他們花數不盡的財富去研究只是為了知道如何更有效率的屠殺自己的同類。他們有人帶著成堆的財寶死去而又有成村的人因為飢餓而去吃同類的屍體。人類究竟是什麼樣的生物?
再見他他已經留長了頭更像個女人了。那是在南京的街道上面對著一個城市的屍體他的臉上又露出那種嘲諷的笑容「今天絕對是應該銘記的一天人類已經把他們的殘忍和愚蠢揮到了極點。」而我只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輕聲問自己殺戮真的會有快感麼?
改變了人類歷史的接連兩次世界大戰終於接近了尾聲當天邊升起了橘紅色的蘑菇雲的時候我們正在不遠處的小島上釣魚。
「能夠利用原子的能量卻把這種能量用於毀滅。人類究竟是聰明還是愚蠢呢?」藍少女再沒有釣魚的興趣。
而他只是甩甩銀白色的長再一次將魚鉤甩到水裡。
「二十世紀人類最偉大的物理學家愛因斯坦曾經說過:『世界上有兩樣東西是無限的一樣是廣博的宇宙另一樣就是人類的愚蠢』。不過既然能說出這樣有自知之明的話人類的愚蠢應該還是有限的。」
這樣的讚美只有他能說的出來吧?而看著那橘紅色的雲我只是想羅素和愛因斯坦聯合表的倡議和平利用原子能的宣言「羅素—愛因斯坦宣言」變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看著自己的研究變成了殺人的武器那個二十世紀最有智慧的人恐怕欲哭無淚吧。
然後在越南在南斯拉夫在一切有戰爭的地方南京的舊事在一次次的重演。人類竟然能如此快的忘記自己的錯誤!還是他們根本不認為自己有錯?
很多國家已經有了毀滅地球成百次的力量可還有的國家成村成村的人餓死。
人類究竟是什麼樣的生物?
至今我還是不明白人的心究竟是什麼顏色的。
人心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