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孩子……哼,被他們看見也不怕,大不了一會也把他們殺掉滅口,反正殺個把人就像攆死螞蟻一樣簡單。不過,他們是怎麼進入結界的呢?」
「又來一個送死的?難道結界真的除了紕漏?哈,沒關係,我只多動一下手指頭就可以解決了。」
「嗯,那是?!」
一雙帶著怨恨的紅眼睛死死盯著水晶球,有些神經質地自言自語著。突然,映在水晶球中的景象扭曲一下,消失了。伴隨著極輕微的「卡卡」聲,蜘網般的裂紋在球表面瘋狂地延伸著,很快佔據了每寸空間。終於,「彭」的一聲,水晶球爆裂了。它完全碎成了沙子一樣的粉末,倒不傷手,不過那雙眼睛卻因為怨恨大盛而紅得愈發濃烈了。
「你給我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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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人……還是……」看著那個從火中走出,卻毫髮無損的年輕男子,凌天壯著膽子問。今天也不知怎麼了,一切都混亂了,他的勇氣也比平常多了好幾倍,如果還「清醒」的話,這種時刻是絕對要盡可能逃得遠遠的,那可是媽媽平日裡無數次重複的教誨。
那人沒有回答,只是用凌厲的目光在他們三人身上掃了一遍。凌天從來沒見過那樣那麼可怕的目光,那目光中壓抑著悲憤,雖然並沒有刻意瞪眼,卻彷彿利刃一般,輕輕一掃就能將肉從人身上剮下來。
「別動!」男子一聲斷喝,身子就如離弦之箭一樣飛了出來,張開五指,如猛虎之爪一樣朝冷嵐面門抓來。
凌天和杜熒冰大驚失色,而冷嵐只是略微怔了一下,還保持面不改色,身子也沒有晃動。
男子只是從他身邊有驚無險地擦過,然後將手插入他背後的地中,從泥土中揪出了一個身著黑衣的人來。那人張大嘴巴,剛要吐出什麼東西,整個頭顱卻被男子發力轟爆。杜熒冰這樣嬌生慣養的女孩子哪見過如此血肉橫飛的場面,一聞到血腥味,當場便昏了過去。凌天趕忙攙扶住她,其實他自己也覺得有些反胃,不過好在反應不是那麼強烈。
誰知這並不是結束,那個黑衣人不知做了什麼,竟然扭斷自己的脖子,將面目全非的頭留在男子手中,光剩一個身子,靈活地退了出去。他雙手朝胸膛一挖一撕,將胸腔打開,裡面竟然佈滿複雜的機械裝置和電子線路,不少地方還在發光,而正中央有個凹陷的大洞,就算對武器沒什麼認識的人也知道那是一門炮。無數光的微粒正向炮口積聚,接著,一道耀眼的粉紅光芒破空而出,朝男子筆直行進。
「臥倒!」一直保持冷靜的冷嵐突然將杜熒冰和凌天撲倒。凌天起初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只見男子原地躍起,幾道粉紅光芒交叉著,從他原來所站的位置穿過,而其中一道光,正是從他們三人頭頂越過的。凌天這才嚇出一身冷汗,若不是冷嵐反應快,他們三人早就被人間蒸發了。
男子趁縱躍的機會,將手中一件東西狠狠擲了出去。那個銀灰色球體帶著電光旋轉著,正中無頭人前胸,深嵌在那裡。原來這並非什麼武器,就是剛才被無頭人捨棄的頭顱,只是表面的皮肉盡去,空餘一個沾滿污漬的醜陋金屬骷髏。
無頭人停止了活動,向後倒了下去。但剛才發炮的其他位置,也都鑽出了同樣的黑衣人,他們同樣都是包裹著生體組織的機器人。
凌天根本沒見過這樣的陣勢,也不知道逃跑和原地躲避哪樣生還機率大,只能聽天由命。相比之下,昏過去的杜熒冰或許算是幸福的,起碼不用擔驚受怕活受罪。而冷嵐仍舊是那幅彷彿置身事外的樣子,輕輕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金邊眼鏡,嘴角竟然閃過了難以被旁人察覺的冰冷笑容。
男子已經落地,而新鑽出的六個機器人從四面包抄過來,將他圍在中央。雙方僵持了一陣,男子的身子突然匪夷所思地朝後平平飛了出去,就在他要從兩個機器人間的空當突出包圍圈時,機器人們胸前同時射出光芒。這次的光芒不是瞄準男子,而是互相射擊。光芒持續不斷,竟然在六個機器人之間繪出了一個六芒星陣,然後匯合成粉紅色的半球型罩子,將男子困在中央。
「結界嗎?」撞在壁壘上被彈回的男子重新站定,輕輕一哼。
「說得對,」一個渾身上下用斑馬一樣的黑白條紋袍子裹得嚴嚴實實、臉上帶著黑白漩渦圖案面具的人從一個傳送魔法陣中升起,用沙啞的嗓音說道,「你現在已經是困在牢籠中永遠也飛不出去的小鳥了!」說罷,他伸出雙手,兩個咒文旋轉著在他手臂上傳遞,最後化作兩道深紅色的光芒,刺入六芒星內。
男子從容地閃身避過,略帶遺憾地歎道:「會魔法的職業殺手?真是可惜了這身手。」
面具人沒有理會,只是嘿嘿笑道:「你躲得過一次,躲得過兩次嗎?」話音未落,那兩道光遇到只容許單向進入的結界阻礙,已經彈回。
男子向上縱躍,再度避開。不料面具人又發出兩道光,加上反彈的兩道,一共四道光向他襲來。
「總裁大人,這下看您還是不死身嗎?」面具人猖獗地笑了起來。
這次男子沒有再躲,而是傲然屹立在地上,以一種惋惜的目光注視著面具人,嘴裡輕輕吐出兩個字:「變身。」
一瞬間,他的臉上生出黑白毛髮,口中滋長出白森森的獠牙,耳朵朝上豎了起來,眼睛也變成了貓科動物特有的樣子。那是陸地上的王者的相貌,不怒自威,散發著逼人霸氣。他的身體也變得更加孔武有力,粗壯的手臂蘊含著足以匹敵鋼鐵機械的力量。一身白底黑紋鎧甲,更將他的力之美塑造到極致。
白虎,再度降臨於大地。
只是一聲咆哮,四道光就消弭於無形,六芒星陣也在瞬間瓦解。六台機器人因為輸出過載,渾身上下辟辟啪啪迸射出火花,並且冒出嗆人的焦糊味,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損傷。最嚴重的一個,手舞足蹈亂蹦幾下,就歪倒在地,徹底癱瘓。
雖然用手撐開魔法陣抵禦,但正面迎接這招「虎王咆哮」的面具人也不怎麼好過,臉上的面具、身上的長袍,已經破碎大半。長袍的碎片像秋風中落葉一樣,緩緩飄落於身後。剩下的半張面具,再也難以掩映那張年輕貌美的少女臉龐。她大約十八九歲,唇紅齒白,天生麗質,尤其一雙純情的黑眸,對男人充滿殺傷力。她在額頭束著一條細細的金鏈,中央墜下一顆淚珠形狀的鮮紅寶石,一道同樣鮮紅的血流正從順著她嬌小的鼻子流淌下來,不過那並非來自寶石,而是被面具碎片劃傷才流的。沒想到,明明被嚇得臉色慘白、花容失色的她,竟還能強作歡顏,開起玩笑:「嘖嘖,對女士就不能溫柔些嗎?我的衣服都被你扯破了,你想看人家的身體就說一聲嘛,我直接脫給你看不好麼?」說著,她伸手去拉緊身皮衣的拉鏈,一面妖嬈地笑著,一面朝白虎走去。
凌天一直戰戰兢兢地趴在地上,冷嵐一拉他,把他嚇了一跳。只見冷嵐指指對峙的二人,又指指後面,示意趁這個難得的機會溜走,他連忙點點頭,抱起昏迷的杜熒冰,彎著腰朝反方向逃走。
白虎沒有去看他們,視線始終沒有離開少女,臉上表情也沒有變化。
「還在假裝正經?你可真壞!」少女扯開上衣,撲到白虎懷中。而白虎攥住她的手腕,鬍鬚因為憤怒,向前豎了起來:「我勸你還是放老實點,不然我真的不客氣啦!」
「說什麼呢?」少女若無其事地一笑,撒開手,丟掉藏在掌中的一對不很起眼的武器——那是一對L型奇形兵刃,帶有倒鉤的鋒利錐尖閃耀著藍光,顯然是淬過劇毒的。
「是誰僱傭你的?說!」白虎收緊手指,少女的手發出「咯咯」響聲。可是像是沒有感覺到疼痛一樣,少女依舊嬉皮笑臉:「沒有誰僱傭我哇,我只是想見見英俊又強壯的總裁大人,看看你是不是真正如同姐妹所說的那樣,是男人中的男人。呵呵,沒想到,總裁大人真是有趣呢,而且還有著隱藏的身份……」說著,她輕輕朝白虎臉上呵氣。
沒想到,白虎粗暴地一吼,就驅散了她送去的芬芳氣息:「別想用迷魂藥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我告訴你,你沒害死我,卻害死了飛船上十七個無辜的人,他們都只是普普通通的人!說,是誰僱傭你來殺我的?不說就讓你償命!」
少女還是那幅滾刀肉的老樣子,一噘小嘴,嬌嗔道:「哼,幹嘛這麼動怒啊?看上去是個大男人,沒想到婆婆媽媽的,不就是死了幾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嗎?跟你這位高權重的大總裁比起來,他們算什麼?我現在改主意啦,我決定投靠……」她的手腕還被緊緊握在白虎手中,身子卻突然突然向後一翻,然後接連幾個後空翻,退了出去。她的雙手原來也是包裹著活組織的機械手,將手切離後,手腕露出黑洞洞的炮口,向前一伸,馬上吐出兩道光束。
白虎將兩隻斷手一丟,向前衝了上去。他的體表,閃耀起了銀色的光芒,光束碰在上面就自動彈開。
少女一挺胸,胸前衣衫被向前挺出的東西撐破,原來是裝載了兩枚導彈。待導彈點火射出,她腳下馬上噴出火焰,飛上天空。
白虎揮拳擊碎導彈,也高高竄了起來。他解下束在腰間的虎尾,朝少女抽去。那虎尾在空中無限延伸,一下纏住少女的一條腿,白虎趁勢一拉,將她硬生生拽落下來。
少女栽入自己製造的大火中,高溫很快剝去了她的偽裝。再一看,它哪裡是什麼少女,分明也是一個銀光閃閃的瘦削機器人。只是它的頭頂是個透明的容器,裡面用不明液體浸泡著一個大腦,有不少極細微的線纜直接連接在上面;而它腹部也是同樣的構造,在一個透明容器內浸泡著另一個大腦,不過細看還有少許不同,這第二個大腦不是用線纜連接的,而是生出無數觸鬚,將自己懸吊在中央。突然,這幅大腦上,睜開了一雙猩紅的眼睛,還咧開了一張嘴。
白虎看著這詭異的景象,饒是見多識廣,也驚歎不已。
「這局輸得可真難看……我的真面目居然都被你看到了,哼哈哈……」不知道究竟該算人還是算機器人的傢伙走出大火,扭扭金屬肢體,自嘲地笑著,但笑聲並非通過空氣傳遞,而是直接用意念傳送到白虎心中。「不過,你的另一個面目也被我看到了,兩下扯平,而且我也可以去向僱主交差了——他們只讓我不惜一切代價除掉Spica集團的總裁張星虎,卻沒讓除掉白虎。」
「你還以為自己能走嗎?不說出你的僱主,今天就叫你給死去的人陪葬!」白虎微瞇的雙眼猛地瞪大,其中迸發出殺意。
金屬傢伙擺擺手:「職業道德、職業道德。不向外人透露僱主的身份,這可是講信用、重名譽的頂級殺手一定要遵守的職業道德,恕難從命。」
「那你就只有……」白虎抽出兩張卡片揮了出去,「死!!!」
卡片在空中幻化成青色的孤狼和渾身火紅的猴子,白虎就從幻象中穿越,背向身後的右手上伸展出烈焰所組成的虛幻劍刃。「火風青雲劍!」他用力一擺,異常寬大的劍刃就卷揚起黑色的亂風,從金屬傢伙站立的地方橫掃而過。
金屬傢伙眼看避無可避,卻露出個古怪的笑容,腳下出現傳送魔法陣,在被劍斬到前的一瞬間逃走了。
「可惡!」白虎一拳打到地上,轟出一個直徑幾米的大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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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天抱著杜熒冰,跟隨冷嵐跑出很長一段距離,看身後沒有什麼動靜,才找了一棵粗大的樹下,背靠著樹坐下來,大口喘氣。說起來,人的潛力也真奇怪,剛才抱著一個大活人逃命,只顧上害怕,就沒覺得累,現在想起來,都不知道剛才那段距離是怎麼堅持下來的。凌天的體育成績雖然不算太爛,可也從來沒負重跑過那麼長距離,現在只覺得口乾舌燥,體力嚴重透支。他好容易緩上來點,扭頭再看冷嵐,竟然愣在那裡。他剛要開口詢問,卻順著冷嵐的視線找到了原因。
「你們都看到了?」張星虎已經解除變身,恢復了本來的樣子。
「看到了,你能怎樣?把我們滅口嗎?」冷嵐一哼。
「那本來是與你們無關的麻煩,已經牽涉太多人了,我不想讓更多人捲入。所以,把看到的都忘掉吧!」
「說得容易啊!既然已經看到了,又怎麼會忘掉呢?」
「這沒什麼,你們會忘掉的。」張星虎掏出墨鏡戴上,然後拿起手機,將攝像頭邊的閃光燈對著三人,輕輕一按。紅光一閃,凌天和冷嵐都愣在了那裡,腦海裡一片空白。張星虎滿意地折疊起手機,走過去,在杜熒冰耳邊耳語幾句,只見昏迷中的杜熒冰臉上有了奇怪的反應,用極細微的聲音喃喃自語道:「都是一場夢嗎?」
「是的,只是一場噩夢,都已經過去了,放心睡吧……」張星虎答道。
杜熒冰臉上露出甜美的笑容。
*****
「喂!你們三個,就這麼在睡著的話會著涼的!」朱麗亞老師用粗暴的手段把靠在樹上熟睡的三人搖醒。
三人揉著眼睛,伸著懶腰,睏倦之意還揮之不去。
「真是的,本來是讓你們寫生來的,結果都瘋玩去了,該畫的畫根本沒動筆吧?」望著他們,朱麗亞老師無奈地歎道。
凌天尷尬地笑了笑,點點頭。
「嗯,還算誠實。不過多少也畫上幾筆吧?不然被校長知道我帶你們出來只是玩,不大發雷霆才怪。」朱麗亞老師眨眨眼,原來她是如此仁慈。「其實你們現在當學生也真苦,和大人一樣,平時難得有機會喘口氣。不過今天放鬆完,回去後可還得努力學習啊!」
望著離去的朱麗亞老師,冷嵐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忘掉了什麼,似乎還是很重要的事情。
「凌天,你還記得剛才我們做了什麼嗎?」
「剛才?剛才我們不是一直就在附近玩的嗎?」
「不,我們是早上9點32到這裡的,我有隔一段時間看一次表的習慣,最後一次看表是在10點58,而現在是下午1點46,在中間這段時間內發生的事我全忘記了……」
「你可真細心……」凌天撓著腦袋回憶,不過他可沒那麼好記性,只覺得一直都在這裡。而杜熒冰也只記得一直都和凌天在一起,不過一想到又是和冷嵐一起睡在樹下,臉上突然籠罩上一層緋紅。
「你們……」面對稀里糊塗的二人,冷嵐徹底無語了。沉默了一會,他問道:「你們吃飯了嗎?」
「呀!還沒吃飯呢!」
「趕快吃!」
凌天和杜熒冰連忙打開書包,杜熒冰是以大包小包的各種零食為主,凌天雖然是臨時去超市採購的,不過也塞了滿滿一書包。
「你們腦袋裡是不是缺點零件啊?」冷嵐沒好氣地說,「連吃飯都忘了,還無緣無故在樹下睡著,你們就不覺得可疑嗎?」
「你的意思是,我們被不明生物綁架了不成?」凌天呵呵笑了起來。
「不確定。反正我們丟失了三個小時。」冷嵐一本正經地道。
「好啦,別瞎猜啦,三個小時夠幹什麼的?再說,誰會綁架我們?有什麼研究價值?你是太敏感了,來,一起吃午飯吧!」獲得了短暫而寶貴的自由的凌天,心情格外好,把一切煩惱都拋在了腦後。
冷嵐還想說些什麼,但看看根本不在意的二人,歎了口氣,還是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