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微的晨光昭示著新一天的降臨,儘管時間尚早,街上卻已有了不少忙碌的身影。
葉曉龍一邊帶著耳機聽著歌,一邊走在上學的路上,心情頗舒暢。拐進校門前的小巷,他遠遠望到一個人拎著書包、低著頭走過來。看那身影,還有額頭前那撮白色的頭髮,一定是張星虎沒錯。
「嗨!早啊!」葉曉龍揮揮手,大聲朝張星虎打招呼。而張星虎卻只是抬頭看了看,臉上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依舊冷漠得像塊岩石。一方面是習慣了面對這種表情,一方面是理解這種孤獨的心境,葉曉龍並沒覺得自討沒趣,反而加快步伐迎了上去,企圖用自己的熱情感染對方。
他努力壓搾著自己那可憐的外交才華,尋找著天氣以外的話題:「哈,你來得真早啊!……嗯……你家也住附近嗎?朱靈靈昨天本來請全班同學觀看演唱會,可惜沒找到你家……」沒想到,張星虎卻打斷了他的問話:「她打電話給我了,是我拒絕的。」
「拒絕?為什麼?」葉曉龍覺得不可理解。
「不為什麼,」張星虎說,也許是覺得自己的回答太過生硬,他又補充一句:「難道人人都非得喜歡看演唱會不成?」
「這……」葉曉龍一時難以再找到恰當角度發問。本來就是嘛,喜不喜歡看演唱會是個人的自由;不過,能抗拒朱靈靈的吸引力,還有多少有點……怎麼說呢,起碼是「另類」吧?葉曉龍剛想問問張星虎到底有什麼愛好,一聲女子的尖叫,還有緊接而來的一陣細碎步伐打亂了他的計劃。
「吱!」一陣急剎車,一輛車窗遮擋得嚴嚴實實的黑色轎車停在校門口,前後排車門同時被推開。而從教學樓的方向,一個蒙面的壯漢,掖下夾著一名穿著校服、手腳被捆起來、嘴被貼上膠帶,還在不斷掙扎的女生,健步如飛跑了過來,直奔校門口的轎車。
「綁架!」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敢無視法律和司法機構的存在,如此明目張膽進入校園綁架學生,葉曉龍簡直有些不敢相信,可事實就擺在眼前。
就在瞠目結舌之際,綁匪已經與葉曉龍、張星虎擦肩而過。張星虎反應比葉曉龍快,掄起書包向綁匪丟去。
可是那綁匪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般,向旁邊一閃身,便讓過書包,然後一口氣跑到車門邊,將女生頭朝前送入車內。像是預先演練好一般,車內一個同夥人接過女生,將她順了進去,而綁匪則一矮身,鑽進副駕駛位置。沒等車門關上,車子就發動起來,向路口駛去。
葉曉龍說聲「我去報警」,朝教學樓方向跑去——他是想趕快找個沒人的地方變身追上去。而張星虎也不撿書包,拔腿便追了上去。
葉曉龍一進樓門,險些和推門而出的一個人撞個正著。他定睛一看,原來是教導主任席老師捂著頭走出來。席老師已經五十多歲,總戴著一副老式的黑框眼鏡,板著臉在校園裡四處巡視,學生稍有「越軌」就會受到他的嚴厲批評教育,學生們都有點怕他,背地裡管他叫「典獄長」。可這位「典獄長」今天實在慘點,一張臉煞白,鮮血不斷從手指縫中淌下來。
見此情景,葉曉龍也就忘了害怕,連忙上前扶住席老師:「席老師,您怎麼了?」
「我沒事,別管我!」席老師擺擺手,「有人劫走了學生!還不快跟我去追?」
葉曉龍阻住了席老師:「不用追了,他們是有預謀的,門口有車接應。還是趕快報警吧!」
「對、對!報警!我都急糊塗了!」席老師一跺腳,「謝謝你,同學!你是哪個班的?你也先別走,等會警方問起來,還得讓你描述一下你看到的情況。」
「我……我怎麼那麼倒霉啊……」葉曉龍有種無辜被捕的感覺,原來的計劃全被打亂。
*****
黑色轎車行駛在遠郊區一條僻靜的山間公路上。
「三弟,那小子還在後面追嗎?」
「早就甩得沒影了!天下居然還真有這樣的笨蛋,以為憑雙腳能追上車子。」被喚作「三弟」的人笑道。
「老二、老三,你們倆記住那小子的模樣,等今天辦完這樁買賣,我們找天去收拾他一下。」開車的人說道。
「是,老大!」老三諂媚地應道,還伸出舌頭舔了一圈嘴唇:「好久沒有嘗到人肉的滋味了,這回哥兒幾個是不是也開開葷?」
「我就是這個意思。最近風聲緊,不敢四處捕獵,不過送上門的獵物可不能不收。」開車的老大點點頭,嘴角露出邪惡的笑容。
不過沒等他得意多久,車子突然一震,接著傳來「彭」的一聲巨響,地上突然陷出一個大坑,車子倒栽蔥似的一頭紮了進去,車身翹起,後輪離地。
「怎麼回事?好好的地怎麼突然冒出個大坑?」老大打開車門,仔細察看地面,有些疑慮。
「咳,不用說,豆腐渣工程唄!一定是修路的偷工減料,沒夯瓷實。」坐在車裡的老三若無其事地道,「老大,要我說,這裡也沒人看見,不如您略施小術填平路面,咱們繼續走算了。」
坐在前排副駕駛位上的老二突然喊道:「大哥,小心!」
就在他叫出來的同時,一個黑色的身影突然出現,揮拳打向站在地上的老大。那老大聽到老二提醒,就地一滾,躲過這一擊。而那拳頭沒接觸到車就收回,卻將車身砸癟一大塊。
「是你!」望著襲擊自己的人,老大的瞳孔驟然一縮。老二、老三也推門走了下來。他們的身材都相當魁梧,老大微微有些發福,留著絡腮鬍子;老二比他略高,臉上只剩一隻左眼,右眼的部位是條深深的刀疤;老三個子最高,長著個又紅又大的酒糟鼻。
聒噪的老三獰笑著叫道:「你小子活得不耐煩了?哥兒幾個正想找你算帳呢,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我勸你還是乖乖報上姓名,省得被咱寒、暑、塵三兄弟吃到肚子裡,還不知道是誰的肉。」而老二卻低聲道:「小心,來者不善!」
老大一皺眉,擺開架勢,喝問道:「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我名白虎,咆哮於大地之白虎,撕裂邪惡的利爪!」張星虎揉搓著拳頭,冷冷答道。
「白虎!」三個人齊聲驚叫道。老三顯然有些驚慌,想拔腿逃跑,卻被老二拉住:「三弟,咱們聯手不一定輸給他!分散反而會被各個擊破!」
「動手!」老大臉色一沉,額前突然伸出豎排的一大一小兩隻角,膚色也變得黝黑。接著,他二角之間放出寒氣,從腰間拔出一隻匕首,襲向張星虎。老二、老三也跟著挪轉身形,手持從車裡拿出來的球棒和板磚。他們頭上也長出與老大如出一轍的雙角,只不過一個升騰烈焰,一個放出連環閃電。原來他們是三隻犀牛精,天生角有貴氣,可以操縱冰、火、雷三系法術,於是仿照《西遊記》裡的辟寒、辟暑、辟塵起名為召寒、召暑、召雷。不過黑道上的人更願意稱他們為「黑色三連犀」,因為不管是對付一個人,還是對付一群人,他們都是三個人一起上。
「你們選錯對手了!」張星虎輕輕說聲「變身」,剛才還是少年模樣,眨眼間就變成白色的虎人,披上了珵亮的輕便金屬鎧甲。
老大召寒的匕首已經刺到,張星虎橫臂一擋,然後將他推了出去。犀牛精力氣極大,但在同樣以力量見長的白虎面前,佔不到絲毫便宜。接著,老二召暑的球棒也已砸到,老三召雷則從側面扔出了板磚。張星虎只是咆哮一聲,就將球棒和板磚震碎。
「別怕他,他只不過是紙老虎!」召寒一面嚷著,一面做出變換陣型的手勢。別看身材笨重,他們卻用法術貼地飛行,動作頗為靈敏,轉瞬間便站定三角,將張星虎圍在中央。
「三位一體!」召寒將凍氣化為漫天冰晶,鼓起一口氣朝張星虎吹去,「鑽石星塵!」與此同時,召雷大叫一聲,抬頭將閃電射向天空,然後高高舉起右手,豎起食指,將閃電引下,然後一指張星虎,將閃電導向他:「thunder——break!」而召暑則慢半拍,先是一挺胸,然後低頭伸頸,從角間噴出火焰:「fireblast!」
張星虎本來沒明白這所謂的「合體技」和剛才的攻擊有什麼不同,但馬上就發覺了其中暗藏的玄機:冰、電、火三者都不是單獨用來攻擊的,而是合在一起才發生效力——閃電碰到冰晶,將水電解成氫氣、氧氣,而火焰則點燃氫氧,產生爆炸。
「轟!」
大範圍爆炸將前方大段路面炸成巨坑,如果不知道原因,一定會誤以為是重磅炸彈炸的。面對大坑,三兄弟一齊得意地大笑著,尤其是召雷,恬不知恥地說道:「大哥,我看那小子一定被炸得屍骨無存了!什麼白虎,也不過如此!召寒沒有回答,不過神情頗為自得,就連一直沉穩的召暑也微微點頭道:「還沒有誰能逃過咱們三兄弟的合體技。」召雷笑道:「二哥,要說cosmonova才夠威風!」
三人正在說笑,空氣中突然出現了一個銀色的影子,接著,銀色的粒子消散,白虎的身影如金蟬脫殼般再現:「你們沒想到金屬性的我可以運用鏡面防禦吧?」如同耐熱、耐腐蝕的鍍膜一樣,白虎可以在身體表面形成被稱為「mirrorcoating」的防護層,完全抵禦各種短時間攻擊。
三人一下愣住了,互相對視一眼後,召寒頗為嚴肅地道:「看來也不得拿出看家本領了!」他的話就像命令,三人立刻動了起來,這次他們聚攏在一起,排成一條長龍,遠遠兜了個大***,衝向張星虎:「噴射氣流攻擊!!!」冰、火、雷三種力量,奇妙地融合在一起,煥發出奇異的光芒,三人的隊伍就變成了一柄長刀,狠狠刺過來。
張星虎身上又一次籠罩上銀色光芒,他沒有猶豫,高高躍起,踏著沖在最先的召寒的肩膀,從他頭頂躍了過去。
「拿我做跳板?!」本想橫揮匕首砍張星虎的召寒大驚失色。
不過,他們的陣型本來就攻防兼備,互相之間會彌補不足,所以雖則只是三人聯手,但實力不亞於一小隊精銳部隊。這時,排在第二位的召暑連忙唸咒結印,施展魔法攻擊。可張星虎反應極快,一低頭,躲過他的攻擊,右手扣上虎爪,一擊穿透了他的胸膛。
「二哥!」後面的召雷眼見虎爪穿透召暑後背,血霧噴出,一下急紅了眼,雙手抱拳,舉過頭頂,猛砸下來:「流派!奧爾迪加,大——鐵——槌!」
張星虎身子微側,也不把手臂拔出,直接以召暑的身體為支點,飛足朝召雷的拳頭踢去。硬碰硬,兩人都吃了點虧。召雷後退幾步,嘴角淌下血跡,張星虎則借召暑的身體卸去大部分力道,抽出手臂,向後倒躍。召暑接連受到重創,再加上張星虎拔出手臂,造成內臟大出血,立刻倒了下去。
「老二!」「二哥!」兩隻犀牛精撲到召暑的屍體上,毫不吝惜地施展他們懂得的所有治療法術,卻回天乏術。
張星虎已經擊斃讓不少地痞流氓都聞風喪膽的「黑色三連犀」中的老二,也破了他們引以自豪的陣型。
「你殺了我兄弟!!!」召寒的雙眼變得猩紅,他喘著粗氣,再也抑制不住憤怒。可是這只能讓他離死神越來越近。
「輪到我出牌了。」白虎從腰間抽出一張卡片,將背面面對兩兄弟。
汗水,從兩兄弟額頭涔涔而下。不知為什麼,那張小小的卡片讓他們產生了本能的恐懼。
「不就是一張破卡片嗎?我為什麼會害怕?!」
白虎優雅地將卡片輕輕投了出去,然後揮起虎尾,擊在卡片上:「開印!」
卡片停在空中,向四面八方射出白光,將兩張臉映得慘白。一隻青色的巨狼四爪踏在地上,仰天長嚎。聽到這狼嚎,召雷竟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就連一直保持著老大風範的召寒也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糟,是剋星!」
奎木狼,犀牛們最為懼怕的「四木禽星」之一,以本體降臨了。
「先生們,祝你們玩得愉快。」白虎捲起虎尾,將雙臂抱在胸前,像是要欣賞戲劇一般。「忘了提醒你們呢,我的愛狼是凶暴的。」
*****
郊外一幢別墅的大客廳裡。
壁爐裡的柴火辟辟啪啪的響著,壺中的咖啡散發出濃郁的香氣,一個穿得花花綠綠、卻滿臉戾氣的年輕人輕輕轉動著手中的杯子,嘴角不時浮現出奸邪的笑容。一個身著印有福字紋飾的藍色絲綢唐裝的管家模樣的老者,此刻正靜靜侍立在他身旁,掌心中不斷旋轉著兩顆表皮已經變成暗褐色,卻珵光瓦亮、有如鐵鑄的大核桃。
平靜維持了一陣,年輕人斜眼看了看牆上的老式機械掛鐘,有些不耐煩了:「老婁,怎麼人還沒到?」
「少爺,請您再耐心等幾分鐘,現在才剛過九點。」老者嘴唇微動,底氣十足的洪亮聲音卻已經響徹整個房間。雖然看上去至少也得有七十歲,但他臉上並沒有太多皺紋,肌膚由裡向外透著健康的紅潤光澤,再加上滿頭銀髮,真可謂鶴髮童顏。反觀那年輕人,年紀輕輕卻臉色蠟黃,難掩病容;即便不是縱慾過度,也定是因為沒有養成良好的生活習慣而使身體提前衰老。
「等?!老子他媽都等這麼久了,還讓等?!你以為老子跟你一樣麼?瞧你那半死不活的熊樣!」
年輕人大發脾氣,吹鬍子瞪眼在那裡一通亂罵,而老者卻彷彿充耳不聞,依舊故我地侍立,心平氣和地在掌心旋轉著那兩顆核桃。直到年輕人罵累了,在那裡不住喘氣,他才走上前去,為年輕人斟上一杯清茶,畢恭畢敬地遞過去:「少爺,喝杯茶潤潤嗓子吧!您這樣大動肝火,可並非養生之道。」
「不喝!」年輕人粗暴地一巴掌把茶杯打翻在地,瓷杯「嘩啦」一聲破成幾片,裡面冒著熱氣的茶水灑了一地。饒是如此,年輕人還不依不饒,對老者劈頭蓋臉一頓數落:「你這老不死的只不過是我爺爺養的一條狗,還敢朝老子亂吠?!要不是看在你一把年紀、在我們家也待了幾十年、又會耍點把式的份上,早就送你進棺材了!」
老者不言不語,只是搖搖頭,似乎早就見怪不怪了。他默默走到桌子前,按鈴喚來傭人,收拾掉碎茶杯,然後把地面清理乾淨。剛收拾完,門口就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
「愣著幹什麼?趕不快去開門!」年輕人立刻打起精神,興奮地站了起來,還特意整整衣服、攏攏頭髮。
門被老者拉開,老者卻愣在那裡,既不招呼,也不問話。
「小美人兒,我……」年輕人迎上前去,「來了」還沒說出口,卻發覺門外站著的是一個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你是誰?」
一雙大眼中閃爍著寒光、額頭一撮頭髮染成白色的少年並沒有說話,只是一揚手,把手中所提的塑料袋狠狠丟在地上。
三顆血肉模糊的頭顱從袋中滾了出來,骨碌碌一直滾到年輕人腳下。從頸部斷口看來,這些頭並不像是被利器割下的,反倒像是被野獸硬生生從脖子上撕扯下來的,鮮血淋漓。而那些人還保持著臨死前的最後神情,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能、同時又極恐怖的事,瞪著死魚般的眼睛、張著大嘴,肌肉劇烈扭曲。更為可怕的是,那似乎根本不是人的頭,因為人類中沒有誰是額頭上長著兩隻角的!
年輕人大叫一聲「媽呀、妖怪」,倒退著跳到沙發後面。
「看好了,這不是你雇的人麼?綁架朱靈靈,酬金八百萬,先付一半定金,貨到之後全數付清。」少年不無嘲諷地說道。
「你、你、你……究竟是什麼人?!」年輕人只從沙發背後探出一點頭窺視著門口,「難道……剛才接電話的就是你?」
「沒錯。」少年一哼,「另外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即便沒有遇到我,你也見不到朱靈靈——這三個根本不是人的笨蛋根本就綁錯了人。」
「老婁!」年輕人顫抖著,用乞求的口吻呼喚著老者,「快、快幹掉他,快!」他也許忘了,就在幾分鐘前,他還趾高氣揚地教訓老者,說他只是家裡養的一條狗。
而老者似乎並沒有記恨他的樣子,只是懾於少年的氣勢,不敢貿然出手。他想了想,決定先顯露一手功夫,看少年反應如何。想到這裡,他快捷無比地翻腕一甩,那兩顆大核桃立即平平飛了出去,同時嵌入牆中,而且深度恰好以全部沒進為止。
少年對老者顯露的這手功夫視而不見,連老者預期的「好俊的功夫」也不說一句,只是虎著臉,直勾勾地盯著那年輕人。
「來人哪!來人哪!!!」年輕人渾身戰慄著,扯開喉嚨大喊起來。可淒涼的聲音在偌大的房間裡迴盪了半天,也沒有半個人前來。
「不用喊了,喊破喉嚨也沒用。你那些不中用的手下,早就被我幹掉了。」少年的臉上冷笑著,伸手一指窗外,年輕人這才發現,門外的草地和樹林中,橫七豎八躺著許多具屍體。
「難道最新式武器都是擺設麼?」年輕人只覺得五雷轟頂一般,最後只得流著淚央求老者:「老婁……不,婁爺爺!求您了,一定要幹掉他!」
老者朝他點點頭,然後身體微屈,擺出穩健的守勢,朗聲問道:「這位小兄弟,你與我家少爺有何深仇大恨?為何要趕盡殺絕?」
「我本人倒是與他往日無冤、素日無仇……」少年的語氣依舊很平靜,但眼中的殺意卻逐漸積聚起來,「我只是從來都看不慣惡少為非作歹、欺霸良家婦女!」
「這……」老者也不好接口了,因為他知道少年所說確屬實情。
「如果不想死就閃一邊,為虎作倀只有死路一條!」少年已經擺出咄咄逼人的進攻態勢。
老者咬了一下嘴唇,卻把身體擋在年輕人躲藏的沙發前面:「少爺,你趕快逃!逃得越遠越好,別管老奴!」
少年鼻子裡哼了一聲:「看來你是要捨命保護他了?難道你的命這麼不值錢,值得為垃圾犧牲?」
老者神情淒楚地說道:「得人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更何況是曾經救我性命的恩人?我曾經答應過他爺爺,要把他當作主人悉心呵護,我絕對不能違背誓言!」
「哼,愚蠢!」少年吼道,「個人的些許小恩小惠,就能成為你助紂為虐的理由麼?看來我非要打醒你這個老糊塗不可!」
老者被少年突然爆發出的氣勢嚇得踉蹌著退後兩步,他擦了擦眼睛,又從上到下仔細打量了一遍少年,似乎發覺了什麼,瞳孔驟然一縮,眼中驚現出前所未有的恐懼:「你、你是!」
「我名白虎,咆哮於大地之白虎,撕裂邪惡的利爪!」少年板著臉緩緩走了進來,同時低聲說了聲「變身。」
老者只覺得眼前一花,再看少年,已經被變得虎背熊腰、高大而強壯;一身雪一樣白的鎧甲下,是獸人形態的白虎軀體。
「白虎,對不起,我必須捍衛自己許下的誓言!」心情沉重地說完,老者抱拳一揖,現出獸人形態。他身披一身金色斑紋戰袍,雙手各持雙截棍,從頭部看,長得頗似狗。
「怪物啊!!!」年輕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連逃跑也忘記,襠下湧出一陣熱流,一陣腥臊隨之而來,污染著空氣。
「婁金狗……」白虎略微遲疑了一下,不過馬上發出一聲咆哮,不拿武器就竄了上去,揮拳直擊:「覺悟吧!!!」
婁金狗微微一側身,白虎一拳落空,但他拳頭前方的傢俱紛紛碎裂、地面也「彭」的一聲陷出一個巨大凹坑。力之白虎,絕對名不虛傳,隔空都能產生如此破壞,如果被直接打中,真不知會是如何下場,這就難怪外面那些用新型武器武裝到牙齒的人也會不聲不響就全被撂倒了。
白虎的招式在迅猛中之中不乏敏捷,一擊不中,不是收拳,而是就地一撲,以手撐地,然後掃腿側踹,接著連環踢出一十三腳,招招都有奪命之勢。
婁金狗似乎無心戀戰,只是竭力閃避白虎的進攻,卻又纏著白虎,不跳出戰圈,以免白虎去殺那年輕人。
「為什麼不還手?」白虎略有些焦躁,發出一聲低吼。如果敵人不抵抗,只是一味閃躲的話,那麼戰鬥也就沒什麼樂趣可言了。
「白虎大人,我只求你放過我家少爺!如果你要我的力量,我可以給你!」婁金狗含淚苦苦哀求。
「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麼?」白虎又一拳落空,有些惱怒地看著迂腐頑固的婁金狗,「這種人也值得保護麼?你保護他就是害了更多人!你的誓言難道比更多人的性命還重要麼?」
幾句反問把婁金狗噎得無話可說,可他也真是固執,依舊跟白虎兜***,保護著那年輕人。
「切!你以為我真對你沒辦法麼?!」白虎一怒之下伸手從腰帶右側的卡匣中抽出了奎木狼的卡片。「如果你一味回護惡人,我也不再留情了!」說罷,他把卡片夾在右手食指、中指之間,然後用左手從腰間取下白虎尾,口中叫道:「開神!」
卡片迸發出青色的光輝,頓時將整個房間映得一片天青,接著,整張卡片化作一隻由青光組成的狼,仰天長嚎之後,一躍躍入虎尾之中。虎尾吸納青光後立即遍體生滿利齒,甚是可怖。白虎將虎尾舞動起來,嗤嗤作響散發著黑氣,接著,整條虎尾無限伸展開來,在空中勾勒出奇怪的圖形,將婁金狗和年輕人困在其中。
「不好,是奇門八卦陣!」等婁金狗驚覺時,他和年輕人已經被虎尾阻隔開來。他揮起雙棍一頓亂砸,卻根本不能突破這柔中帶剛的虎尾的包圍。不得已,他只能胡亂大喊:「快跑!快跑!」
早被嚇得屁滾尿流的年輕人這才想起來逃跑,可連滾帶爬還沒跑出兩步,胸口就遭到重錐似的一擊,耳輪中還能聽到骨骼碎裂的清脆聲音,原來是虎尾的前端像靈蛇一樣游竄到了他面前,然後毫不留情地來上一擊。「我要憋死了!」與肋骨折斷的痛苦比起來,窒息更讓年輕人感到死亡臨近,他滾作一團,四肢抽搐著,發出痛苦的呻吟。
可這還僅僅是開始。接著,犬牙交錯的虎尾擦著他的身體高速劃過,像施以凌遲一般將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剜了下來。血的腥味,頓時充滿整個房間。
「不要!」婁金狗大喊,可已經無濟於事。
年輕人一開始還撕心裂肺地哭喊,但沒幾分鐘就哭沒了哭爹喊娘的力氣,等白虎收了陣勢之時,虎尾中只捲著一個類似肌肉標本那樣血肉模糊的人形。只有從胸口微微起伏上才能看出,他還沒完全死透,但也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少爺!」婁金狗棄了雙截棍,跪倒在地上。
「你真的想做一輩子卑躬屈膝的奴才嗎?就讓我來打破這個詛咒吧!」白虎大嘯一聲,收緊虎尾,把年輕人勒成兩斷。
婁金狗的頭這才軟軟地垂了下來,半晌不語。
「一切都結束了……」白虎鬆了口氣,輕輕說聲「解除」,身形又恢復成張星虎的樣子。
「我也早知道是我錯了……可是……像天下任何一隻狗一樣,我始終不能違背誓言呢,還得由您來替我打破魔咒……那年,我被一群鬼車包圍,重傷之下昏倒在路旁,是這孩子的爺爺從冰天雪地中把我拖回家,救了我。為了報答他,我便答應侍奉他一輩子……沒想到,他臨死前又把子孫托付給我……」婁金狗彷彿一瞬間蒼老了十幾歲,聲音也變得衰弱起來,「是不是很可笑呢?為了一個愚蠢的許諾,竟然做了罪惡的幫兇……」
「你更多的是可憐……」張星虎將手搭在婁金狗的肩頭,聲音哽咽起來,「你也有值得敬佩的地方,至少,如果那時候有你這麼忠誠的人在,我也不會……」
「怎麼?」婁金狗抬起頭,用渾濁的眸子望著這位外表看上去鋼鐵般堅毅、卻背負著常人無法承受的沉重命運的少年。
「沒什麼,反正都已經過去了……」苦澀的笑容閃過張星虎的臉龐,他似乎不願回憶自己的過去。
「那我就不問了……不過恕我之言,您似乎背負著沉重的過去,白虎大人……」
「是啊,但我更願意將那過去作為我未來前進的動力,」張星虎望著自己的手,說道,「為了追尋我的正義,為了守護善良的無辜,即使讓我的雙手沾滿鮮血,我也在所不惜。」
「『惡-即-斬』麼?怪不得奎木狼會把力量給你。」婁金狗蒼老的臉上再度露出了笑容,徐徐點頭道,「好吧,如果你還需要我這把老骨頭的力量,儘管拿去吧!」
「哦?」
「你還不知道嗎?與他建立契約的條件是『正義』,對邪惡毫不留情的正義。而與我建立契約,需要的是你的忠誠。」婁金狗道,「既然你忠於自己的正義,那也算合格了吧!」
「謝謝!」一老一少兩雙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
陪著席老師回答完警察的問話時,葉曉龍卻驚訝地聽說,被劫持的女生已經安然無恙地回到了校園。不過不巧的是,她本人完全失去了對於那段時間的記憶,起初還對一群人都關心她感到疑惑不解。不過這樣也有好處,就是她也沒受到什麼驚嚇,不會留下心理陰影。
望著那張有些像朱靈靈,卻要略胖一些、同時也略黑一些的臉,葉曉龍有些懷疑是綁匪綁錯了目標——本來嘛,如果為了勒索贖金,綁架名人才更有效;不過這一切純屬猜測,再說說出來怕會引起朱靈靈的恐慌,他就沒多嘴。
被席老師親自送回教室,葉曉龍一眼看到張星虎已經坐在座位上,依舊是那副漠然的神情。「他倒好運,沒碰上教導主任。」這就是葉曉龍單純的想法。他不知道,真正的張星虎已經疲憊不堪,回到某大廈地下室的「小窩」裡睡覺去了;現在坐在座位上的,只不過是由ai控制的替身。
「你去哪了?」朱靈靈問葉曉龍。
「哦……沒什麼……席老師受傷了,我送他去醫院。」葉曉龍撒了個善意的小謊——也不完全是假的,至少席老師額頭上裹的紗布能替他證明。
「原來是這樣。」朱靈靈沒有再問。她完全不知道,危機剛剛與她擦肩而過。
也許,幸運之神就是這樣,在不知不覺中眷顧於你的。
*****
依照五行原理而建的天門大廈,是如今紐約最高的建築,也是斯派克(spica)集團的全球總部所在地。
大廈內的裝修富麗堂皇,珍貴的藝術品就隨意擺放在各個角落,奢華程度絲毫不亞於皇帝的宮殿。
一個身著紅色皮衣的女郎踏著紅地毯,來到了位於最高層的總裁辦公室前,立即被女秘書禮貌地攔住:「下午好,小姐。請問您預約了嗎?」
還沒等她回答,身後的大門就敞開了,林正維總裁就從辦公室中走了出來:「她不用預約。還有,羅傑斯小姐,您可以立即開始享受為期三個月的帶薪假期了,我個人還會資助您一些旅費。在此期間,會由這位佘艷小姐協助我處理日常事務。」
「您不是不需要我了?」羅傑斯半信半疑地從林正維手中接過一張已經簽好的支票,剛看了一眼,就被上面的數字震驚,忍不住驚呼出來:「天啊!這簡直太……」
林正維點頭一笑:「好好享受您的假期吧!我希望能在三個月後看到您精神飽滿的返回工作崗位。」
「謝謝!謝謝!」激動萬分的羅傑斯都快說不出來話了,她迫不及待地收拾東西回家,準備把這難以置信的好消息和親朋好友分享。
待她走後,林正維上前和佘艷深情地擁抱,然後問道:「你怎麼來了?該不會只是想我了吧?」
「臭美!」佘艷發出一聲嬌嗔,臉色微紅,把他推開,「我本來是不該這麼快就又來找你的,但是,事情出現了一點意料之外的變化。」
「什麼?」
她遞過一張報告書:「你先看看這個。」
在密碼鎖上核對指紋後,林正維揭開寫有「極密」的封皮,仔細看了起來。這只是外形類似紙張的電子設備,如果沒有通過安全驗證就打開,裡面存儲的資料就會自動銷毀,甚至可以設定讓設備都爆炸。
「這是我調查的結果——林氏重工今年的超合金yy和pandarium合金的用量,已經大大超標了呢!」
「這意味著……」
「騎士啊!」佘艷意味深長地說道,「只有製造新的騎士系統,才需要這兩種極其珍貴的稀有合金。還有,巧的是,林氏重工的大boss前兩天剛剛死於非命,家族裡已經為繼承人的選擇打得頭破血流了。」
林正維倒吸一口冷氣:「看來我不得不親自去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