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猜的一點都沒錯。宣和二年十月初九,方臘假托「得天符牒」,會手下豪傑於漆園,歃血為盟。而後各自率領農民,殺死方有常一家,以幫源峒為據點,聚集百姓流民,號召起義。其時徭役繁重,又有花石綱之害,更兼方臘等人素有威名,明教之教義深入人心,一時間,百姓雲起響應。真個是群情洶湧。
方臘當即聚集各路人馬誓師,他悲憤交集地控訴:「今賦役繁重,官吏侵漁,農桑不足以供應。吾儕所賴為命者漆楮竹木耳,又悉科取,無錙銖遺。」「且聲色、狗馬、土木、禱祠、甲兵、花石靡費之外,歲賂西、北二虜銀絹以百萬計,皆吾東南赤子膏血也!」「獨吾民終歲勤動,妻子凍餒,求一日飽食不可得,諸君以為何如?」
此言一出,群情沸騰,眾百姓久受苛政之苦,方臘所言,正說到了他們心裡。
方臘見民心可用,不禁看了眾人一眼,又微一遲疑,卻又憂心眾人懼怕朝廷勢大,若是如此,豈不是壞了自己的大事,復又指出:「東南之民,苦於剝削久矣,近歲花石之擾,尤所弗堪。諸君若能仗義而起,四方必聞風響應,旬日之間,萬眾可集。」「我但劃江而守,輕徭薄賦」,「十年之間,終當混一矣!」
江南百姓如今已是一堆炸藥,只要一丁點的火星就會爆炸。如今在方臘的號召下,青溪遠近的農民聞風響應,兵馬很快發展到上萬人。他們奪取官兵和地主的武器,盡可能的壯大自己的實力。
江南地官吏想方設法的淡化方臘起事的消息。使得方臘獲得了寶貴的時間。十一月初,方臘自稱「聖公」,改元「永樂」。置將帥分為六等,頭紮紅巾等各色頭巾作為標誌。二十二日,方臘軍在青溪縣息坑(今浙江淳安西)全殲兩浙路常駐宋軍五千人,擊殺該路兵馬都監蔡遵、顏坦。隨後,乘勝進取青溪縣,俘獲縣尉翁開。
十二月初。攻克睦州,佔據壽昌、分水、桐廬、遂安等縣。隨後,向西攻下歙州,全殲宋東南第三將「病關索」郭師中部,東進攻克富陽、新城。直趨杭州,以「殺朱」相號召。
杭州是兩浙路的首府,又是造作局所在地,花石綱指揮中心之一。測試文字水印9。聚集著大批官吏和富商、地主。二十九日。起義軍攻入杭州,殺死兩浙路制置使陳建、廉訪使趙約,知州趙霆逃走。積怨已久的群眾,在杭州捕捉官吏。發掘蔡京父祖墳墓,暴露其骸骨。
蘇州石生,湖州歸安縣陸行兒,婺州蘭溪縣靈山峒朱言、吳邦,永康縣方巖山陳十四,處州縉雲縣霍成富、陳箍桶、台州仙居縣呂師囊,越州剡縣裘日新。衢州鄭魔王等人。有普通地好漢,也有明教的分部。眾人起兵響應。湖、常、秀等州百姓,也「結集徒眾」,準備攻打州縣。各地農民望見義軍的旗幟,聽見鼓聲,就跑來迎接。參加義軍的更是「項背相望」。整個江南局勢徹底糜爛。
江南乃是大宋的糧倉,更是錢庫,江南局勢糜爛,直接影響到大宋地生死存亡。朝廷一時間亂成一團。徽宗天子得知江南大亂,驚慌失措之下,竟將茶盞摔得粉碎,直叫:「江南碩鼠誤我,江南碩鼠誤我。」
此時蔡京已然失寵,宰相王黼大權在握,他知徽宗心中震恐,也自忐忑。新結盟友楊戩雖有心進言,奈何他素與朱相合,沒少收受賄賂,也不知道該如何進言,只得默不作聲,呆在一旁。
殿帥府太尉高俅突然出班奏道:「陛下,此次江南民變,全因摩尼教而起。摩尼教在江南根深葉茂,故方臘等人造反,得以蠱惑眾多愚民。若要平定此亂,需得剿撫並舉,才能一舉而定。」徽宗此時已經急昏了頭,猛聽得有人出主意,立刻將全副心思都放在了上面。他看著高俅,急切的道:「高愛卿既有好辦法,還不快快說將出來!」
高俅微微一笑,恭敬的道:「陛下,此時天下有四個強人不服王化,一個是佔據淮南的王慶,一個是河北地田虎,還有一個,則是濟州梁山地宋江,最後一個,便是這方臘。
這四大賊寇,猶以方臘為禍最深,究其原因,一則方臘造反籌謀已久,有摩尼教為根基,蠱惑百姓。二則江南官員不賢,故激起民變。以至於江南局勢糜爛,膏腴之地失陷敵手。
反觀另外三個賊寇,那田虎一個獵戶出身,王慶則是個配軍,都是頭重腳輕,實際上根底淺薄之輩,成不得什麼大事。而宋江雖然時常劫掠地方,卻不曾離開老巢,不是不敢與朝廷為敵,就是故土難離,也沒有十分本事。可若是方臘聯結這三個賊寇,則江南、兩淮、河北、山東局勢糜爛,則兵禍連綿,不知何日才能得消。」
說到這裡,他抬頭看了一眼眾人的臉色,卻見徽宗臉色蒼白,其餘臣子也是戰戰兢兢,顯然心中怕到了極點。至於那些武將,則面上多有不屑之色,顯然沒有將方臘等人放在眼裡。
太尉宿元景見了高俅的目光,心中惱怒,跳將出來,指著方臘的鼻子道:「高太尉,你不是說有平賊之策嗎?怎麼盡說賊人勢大?難不成東京八十萬禁軍都是假地不成?」此言一出,倒惹得眾大臣群起響應。他們現在和朝廷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若是那些反賊真打將過來,他們的身家性命,怕是都保不得了。
高俅也不著慌,看著徽宗道:「陛下,兵法有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臣方才只不過介紹一下天下賊人可能的舉動罷了。既然知道他們的手段,下一步才好收拾他們。」
徽宗聽了,微微點頭道:「愛卿所言,甚和兵法。只是不知道愛卿有何平賊之策?」後面幾句話,多多少少的帶了一點急躁。
高俅也不著慌,他彷彿胸有成竹一般,不緊不慢的道:「陛下,若要掃平江南,則需一同剿撫四賊,否則四賊流竄,難免會聚到一處。依臣之見,那宋江困守梁山,又豎了一個替天行道地大旗,更兼此人乃是小吏出身,想來也有忠義之心,對待此人,可招安……」
徽宗突然插口道:「那宋江究竟是什麼出身,怎地也成了四賊之一?」
旁邊早有吏部官員回稟道:「宋江本是山東鄆城縣人氏。後因犯了人命官司,流亡江湖。歸案後,刺配蘇州,不想又犯了事,被一夥強人劫了法場,眾人無路可去,濟州府梁山泊自秦風等人被招安後,再無人管理,他們盡上梁山落草……」幾句話,將宋江所犯地案子輕飄飄的揭過不提。
徽宗聽罷,微微點頭,感歎道:「此人若還有忠義之心,倒也不是不可以招安。畢竟有秦風地事情在先,那秦風鎮守滄州,使得遼人不敢南望,端的是一員難得的幹才。」
高俅聽了徽宗的話,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隨即笑道:「陛下說的是。臣以為,對宋江,以招安為主,對另王慶和田虎,則是剿、撫並重,撫大於剿,如此,三賊不日可平。三賊既平,則方臘則孤,孤則易滅。」
徽宗聽了,微微點頭道:「此乃老成謀國之言也。」眾大臣聽了,也齊聲讚歎道:「此真乃老成謀國之言也。」
童貫見高俅得意,眉頭輕輕的皺了皺,嘴角抽搐了一下,隨即出班道:「高太尉既然已平定三賊,那方臘該如何剿滅?那三個賊寇不過疥癬之疾,而方臘才是肘腋之病啊!」
高俅點頭道:「童樞密所言不錯。對方臘,我們需做幾件事,一是撤銷蘇、杭造作局和停運花石綱,江南民怨沸騰,盡指二處,非是二處不該設,而是二處官員不賢,不暫時撤掉二處,則民怨不止。
二是罷免朱父子,嚴懲二人。二人雖有功於社稷,然民怨之深,不可細述。若不懲戒二人,則江南百姓心恨難平。可將二人收監,待日後江南平定,再論功行賞。如此一來,江南民怨定止,方臘若再想裹挾百姓,也只有強行裹挾了。百姓從賊,也是心不甘,情不願。」
說到此處,他頓了頓,看了一眼徽宗,見天子面無表情,當下繼續道:「賊人失勢,則兵力薄弱,不足為害。如今童樞密集二十萬大軍,欲討伐遼人,正好派上用場。到時候各路兵馬掃蕩江南,凡是摩尼教的,一個不留,不是摩尼教的,若是普通的軍卒,則既往不咎。若是犯了彌天大罪,則從輕處罰。如此一來,何愁大事不定!」
徽宗聽罷,沉思良久,突然起身,大聲道:「如此甚好,便依你所言,朱沖、朱父子二人,欺君罔上,有負聖恩,為官一任,卻不知道造福一方,以至於江南局勢糜爛,使朝廷大計不得行,此等臣子,可為禍國之臣,奪去所有官職,鎖拿入京。蘇、杭造作局、花石綱二事,即刻撤除。令著童貫為江、淮、荊、浙等路宣撫使,總督各路兵馬,剋日討賊,不得有誤。」
群臣聽罷,齊聲大喊:「遵旨」不提。爬^書^網,本章節由""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