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唐駐守泥沽寨。秦風手下一幫大將,除了花榮新來歸附,未知心腹,只有劉唐身居外地,駐紮邊關。
泥沽寨是個很特別的寨子,和玉女寨、雙港寨不同,那兩個寨子離得極近,可以守望相助。和小南河寨也不同,小南河寨守備的乃是遼國南京府通往滄州的要道。如果不是秦風派給他八百禁軍,劉唐甚至以為自己被發配到一個被人遺忘的地方。
泥沽寨確實容易讓人遺忘,這裡雖然有不少的百姓,但並沒有太多的商人,沒有商人,這裡就不繁華,比起其他三個寨子,這裡確實不是什麼好地方。
劉唐自己也承認自己是個粗人,可他自認還是懂點兵法的。想自己也是梁山的一員悍將,也曾和朝廷的兵馬作戰,斬殺了不少的官兵,自己就是再笨,也能從中悟出點東西罷!在他看來,根本沒有必要在泥沽寨駐紮如此多的兵馬。區區一個泥沽寨,只消幾十個衙役維持秩序也就夠了。
更讓他不滿的是,秦風不僅讓他率領八百人馬駐紮此地,還派了楊春和宋萬兩個人做自己的副手。區區一個小寨子,至於用這許多人馬嗎?他莫非信不過自己,還在此地按紮了兩個奸細不成?
一想到宋萬和楊春整天在營寨裡轉悠的模樣,他心中就有說不出的憤恨。心中憂悶的他不再多想什麼,整天喝得醉醺醺的,將寨中的事務都交給這兩個人負責。反正他們是秦風派來監視自己的,自己索性什麼都不幹,免得他們懷疑自己也就是了。
就這麼渾渾噩噩的過了幾個月,除了偶爾來了興趣,他會到軍中巡視一番,檢查眾兵將訓練的情況,有時興之所至。他還會操練眾人一番。畢竟他還是這裡的主官。
楊春和宋萬覺察出劉唐的古怪,但他們兩個也沒有多想。楊春和朱武關係極近,他臨來此的時候,朱武便叮囑過他:此地非比尋常,看似偏僻,沒什麼作用,可一旦邊關有什麼事故。泥沽寨首當其衝。
對於朱武。楊春有一種超乎尋常地信任。這也是他和陳達將朱武推為寨主的原因之一。楊春的膽子並不大,甚至可以用膽小來形容。即使是他自己,也不否認這一點。在他看來,膽小並沒有什麼不好,謹慎一萬次,也不為過。
此時的他知道邊關又出簍子了,之所以用又,是因為這樣的事情太常見了。這樣的事情。每年都會發生。打穀草,當然,這是一個代詞,用來形容遼國對大宋邊民那種**裸的掠奪。當然了,各地民風剽悍,為了應對遼人地打穀草,也做了不少地防備,可反抗愈激烈。遼人來的就愈兇猛。遼人每次出兵,都是百十人的隊伍,而且都是騎兵。像這樣的隊伍,即使以大宋邊軍的強悍,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對他們束手無策。
可楊春並不甘心,他現在是官了,他自然知道普通百姓的疾苦。但他只不過是個副知寨罷了,涉及到出兵的事情,少不得劉唐發話。他不敢遲疑。一面讓宋萬點兵。一面去找劉唐。
劉唐聽了楊春的消息,立刻怒將起來。他也是小民出身。自然知道保境安民地道理,他二話不說,披掛起來,便要親自去尋犯了邊境的遼人的晦氣。
這二人急匆匆的奔出門去,正要上馬,卻見寨中從事慌慌張張的趕了過來。他見了二人,急道:「二位大人,你們想做甚麼?」
劉唐此時已有了三分酒意,他看著從事,心中陡的冒出一股火來,他憤恨的道:「你這廝怎地如此多嘴,你難道不知道遼人越境打穀草來了?大爺自然要領兵教訓教訓這幫敢越境的兔崽子!」
那從事吃了一驚,急道:「大人不可如此啊,遼人歷年來都來打穀草,他們每次雖然會劫掠走一些百姓,但都不曾進犯州府。大人若是派兵追擊,且不說能不能打敗那些遼人——那些人都是騎兵!若是打了敗仗還好,若是打了勝仗,我怕他們如同那牛虻見血一般,整日裡來騷擾。若是大軍到此,想這泥沽寨不過八百人馬,如何抵擋得住。更何況輕啟邊釁朝廷若是怪罪下來,大人豈不要……」
他沒有再說下去,也不需要說下去。如果劉唐和楊春不是笨蛋,他們一定會明白他地意思。
楊春聽了,眉頭一皺,低頭沉思起來。他和朱武走得極近,從朱武那裡也學到了不少的東西,心思也算靈巧,自然不會太莽撞。他未必會看得起這個從事,但他絕對不會輕視這個從事。對方在泥沽寨當是二十幾年的從事,對邊關的事情自然瞭若指掌,更何況對方只是一小吏,自然能和普通百姓打成一片,他的話,正好能給自己一個借鑒。
劉唐是個莽夫,他又喝了點黃湯,這些日子又憋了不小地火氣,如何忍耐得住?沒事他尚要找點事情,如今碰到外地入侵,他如何不要發洩一番?他看著對方,刷的一下掣出腰刀,大喝道:「你還不給我閃開,若在遲誤,休怪爺爺刀下無情。」他本就相貌兇惡,如今發怒,真是惡鬼一般。
那從事乃是泥沽寨本地之人,雖然有些見識,終是書生出身,他見劉唐兇惡,如何敢多言語,急鬆手退到一旁,眼中卻流露出了膽怯之意。劉唐揮舞著馬鞭,在戰馬屁股上重重的抽了一下,坐下戰馬發出了一聲長嘶,飛快的跑將開去。楊春遲疑了一下,也催著戰馬跟了上去。他知道今天這事情不能善了了。自己向劉唐稟報這件事情,就注定要出兵。他有些後悔,後悔自己的莽撞,早知道這樣,自己當初何不先找這從事,聽聽他地意見再做決斷呢?
兵營中,宋萬已經點好了兵馬,泥沽寨畢竟是小地方,如果不是劉唐是秦風手下地親信將領的話。此處怕是一個騎兵也沒有。不過因為秦風地緣故,泥沽寨還是有三十多匹戰馬的。按照滄州兵馬的比例,八百比三十,這個比例很懸殊。但就泥沽寨這小地方來說,三十個騎兵,已經是了不得的事情了。更何況泥沽寨不過是一個寨子罷了,要騎兵又有甚麼用處。
劉唐沒有多說什麼。他看了一眼那些整裝待發地騎兵——這些騎兵都是按照梁山騎兵的裝備來武裝的。其中有十人是梁山的老兵。
他輕輕點了點頭。看向楊春,喝道:「你領三百步兵隨後跟上來,我先去攔截那些遼人。我倒要看看,他們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到我的地界猖狂。」說罷,一聲呼哨,領著三十騎呼嘯而去。
楊春不敢遲疑,急點三百步兵。都帶了弓弩刀槍,緊跟著追了出去。泥沽寨終是小寨,不似滄州大城,裝備車馬,眾兵只能靠步行。幸運的是梁山的練兵方法還是有獨到之秘地,不必說別地,單說武裝越野,就足以讓這些士兵在趕路之後。依然保持充足的戰鬥力。
耶律嚴是遼國的一員普通將領,他雖然姓耶律,但並不是大遼皇族,如果非要拉關係的話,他多多少少也能拉上點關係。可這血緣關係,早就淡薄得不能再淡薄了。
可即使是鹹魚,也難免有翻身的一天。他就是一條翻身的鹹魚。他的兄長被任城王的女兒看中,從此平步青雲,如今乃是敵麻都司地首官敵麻都。他因為兄長的關係。也做了一方團練使。正是風頭疾勁之時。
他手下的兵要吃飯,他也要吃飯。他的上司更要吃飯。可到哪裡去吃飯?他得從宋人那裡搶。南京府的統帥曾經警告過他,大宋邊城,動哪裡都可以,唯獨不可以動滄州。
耶律嚴心中冷笑,為什麼不能打滄州?是因為赫赫有名的烈火美酒是滄州出產的嗎?是因為滄州是大宋和大遼走私的密道嗎?是因為那些走私地商人的本錢中,有很大一份是大遼邊關守將的嗎?
他不是笨蛋,也不是莽夫,但他知道,滄州在這一年左右的時光,變得極其富庶,不要說那些往來奔波的富商,就是普通百姓都富得流油。這就好比一隻肥羊放在眼前,你不去捕殺,難道要跑到別地地方找一隻瘦弱的不成樣子的羔羊不成?他不知道別人會怎麼做,但他耶律嚴絕對不會這麼做。
這次的收穫也還不錯,大宋的邊民也學得精了,他們知道遼國地官兵通常什麼時候會越境打穀草,早早地都有了準備,都躲開了。可這次自己還是佔了便宜,再怎麼躲避,總有漏網之魚不是?自己捕獲了五百多口人,足夠這些手下分的。再來幾次,還怕沒有機會賄賂上官?
就在耶律嚴低頭沉思地時候,東南方向突然出現了一抹黑線,速度移動得很快。就如同一道黑色的潮水一般,只不過這道潮水明顯太窄了點。
遼人以善騎射著稱。雖然南府遼人與漢人雜居日久,也事農耕,於騎射一道不比從前,但他們骨子裡還是有著剽悍的野性的。有人估算了一下,立刻向耶律嚴稟報道:「大人,後面來了一夥騎兵,約有三十餘騎,看樣子是衝著我們來的。」耶律嚴眉頭一擰,哼了一聲,有些惱火的道:「宋人什麼時候膽子這麼大了,竟然敢來尋我等的晦氣。往年打穀草,他們只知道縮在寨子裡面,今年到是膽子大了。若不教訓他們一番,他們怕是不知道我們的厲害。」說罷,他指著一個親信小校吩咐道:「你領五十騎兵,去把那些人給我殺了。再把他們的腦袋砍下了,堆在一處。我倒要看看,宋人還有沒有膽子前來送死。」
那小校也是個莽夫,聽了命令,真個領了五十個騎兵,掣出刀槍,風馳電掣的迎了上去。旁邊有一個將領見不是頭,急向耶律嚴道:「大人,滄州和南府關係極近,若是隨便開戰,怕是要惹怒南府的眾位大人。」說到此處,他不禁想起南府眾多大佬一直嚴令各部兵馬不得騷擾滄州一事,額頭上竟然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耶律嚴眉頭一皺,隨即低聲罵了一句,這才看著手下道:「南府那幫大佬懂什麼,他們再厲害,不也得聽北院的話?他們和漢人呆得久了,都變得有些前怕狼,後怕虎了。我們理會這幫傢伙做甚麼,難不成讓我們把吃到嘴裡的東西再吐出去不成?」說罷,他看了一眼遠方,冷笑道:「更何況就是我們想退縮,現在怕也退不得了罷!」劉唐紅著眼睛,催促著坐下戰馬。他已經看到對面那五十多號人馬,他掣出了滄州邊軍特有的背厚、刀體狹長的馬刀,又輕輕的整了整脖子處的鎧甲。眼睛突然變得和頭髮一個顏色,他發出一聲宛如蒼狼般的長嚎:「全軍,拔刀,衝鋒。」
三十名騎兵齊刷刷的掣出了戰刀,左手都輕輕的整了整掛在戰馬脖頸左側的小盾牌,將其握在了手中,雙腿發力,一夾馬腹,口中跟著大喊道:「有我無敵,鐵騎無敵——殺!」
梁山眾多兵馬中,如果說水軍是梁山的命脈,步兵就是梁山稱王稱霸的後盾,而騎兵,則是梁山的尖刀。秦風一直重視騎兵的建設,即使到了滄州,他也沒有改變這個習慣。區區三十騎,散發出來的氣勢,比起大宋百來名騎兵散發出來的氣勢還要來得猛烈。
遼國的校尉見了這伙騎兵這般氣勢,不禁吃了一驚。他心中的膽氣一下子就飛到九霄雲外去了。兵為將之膽,將為兵之魂。將已無膽,兵自然也就怯了。兩軍相交,就如同兩股灼熱的洪流,碰撞到一處。或許這麼說有些不對,應該是一方面是灼熱的洪流,另一方面,則是溫水。
劉唐的嘴角帶著意思獰笑,手中的鋼刀輕輕調整了位置,另一隻手則握緊了盾牌,他作為鋒鏑,最先衝入了敵人的陣營。他知道,滄州軍的第一戰,將由自己來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