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殤 第一卷 巍巍大宋 第四十八章身似浮沉雨打萍(二)
    東京城,童貫表情凝重的看著眼前的奏章,嘴角微微抽搐,眼神略有些散亂,誰都不知道他心中究竟有什麼打算。

    他門下的謀士偷偷看了一眼,知道是童貰寫來的報捷的奏章。他微一思量,已明端的,心中不禁苦笑,童貰果然是少不更事,這樣的奏章怎麼能隨隨便便就報上來呢?這東西可是燙手獨山芋啊!

    童貫沉思良久,突然開口道:「來人,更衣,我要入宮面聖。」身邊的幾個謀士也不好說什麼,只是搖頭苦笑,他們對這事也是束手無策。這東西瞞是瞞不住的,還不如早早進宮,說不定能給官家打下一個印象。

    朝堂如戰場,看上去簡單得緊,實際上複雜到了極點。即使以童貫這樣老謀深算,素有奸臣之稱的人,也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曾經有一個人說過,小人無才,他也成不得小人,這句話評得端的是入骨三分。

    童貫並不知道後人對他有奸臣的評價,即使知道,他怕是也不屑理會。他是個閹宦,如果不跟在皇帝身邊,難道還能有別的法子出頭不成?他上了戰馬,急匆匆的趕到宮中,此時宮門將閉,他急上前,塞給了把門將領一大錠銀子。

    那人也瞧科,急去稟報。可不曾想好事多磨,今日居然是梁師成在伺候徽宗天子。他聽的童貫有機密大事求見,心中不禁打了個突。童貫和高俅都是統帥兵馬的大員,雙方是死對頭,明裡暗裡不知道鬥過多少次。可童貫畢竟是和蔡京走得近,高俅多多少少都落在了下風。他和高俅走得近,自然不希望看到自己的盟友被人壓著打。今天他聽到童貫要面聖的消息,心中已經涼了。天知道邊關又有什麼大事,如果讓童貫佔了先機,高俅日後怕是更難過了。

    他微以思量,心中已有了算計。好傢伙,只見他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眼中突然冒處了一股陰森森的光芒,他心中盤算已定,當下向皇帝稟報去了。

    徽宗天子正和鄭妃享受那夜晚的時光,突然聽得梁師成稟報說童貫有要事求見,眉頭不禁一皺。即使是再大度的人,在快樂的時候被人打擾,他都不會高興。更何況他馬上就要安寢了,而他恰恰有點迫不及待想安寢的時候被人打擾。他更不會高興。

    如果換一個人,徽宗天子興許會勃然大怒,讓人用亂棍打出,若是好點。怕也少不得吃個閉門羹。可童貫不同,一來童貫是他的寵臣,寵臣嘛,你總得照顧照顧不是?二來。童貫身為樞密使。這可是主管軍事地重臣。童貫也不是那種昏聵的老朽,更不是不通世故,所謂的諍臣,他這個時候來找自己,應當有要事!

    他眉頭慢慢舒展開來,看了一眼梁師成,便要開口。梁師成突然插嘴道:「陛下,天色已晚,童樞密又獨自一人前來。想來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若是邊關有事,有外敵犯邊,又如何會少得了蔡大人。」

    梁師成這話說得可是誅心之言,雖然入情入理,但其中卻藏著貓膩。童貫是何等樣的人物。若是沒事。他會隨隨便便在這個時候進宮面聖嗎?

    似梁師成這番作為,才是小人奸人的手段。諸位看官仔細想來:若是梁師成隱瞞不報童貫求見皇帝之事。固然可以瞞過徽宗天子一時,可那童貫終究是宮中出來的人,在皇宮之中,少不得有不少耳目,一旦事洩,徽宗豈能不怒?一個不好,失了榮寵,他梁師成豈不是後悔都晚了?似他方纔那般,只不過隨隨便便幾句話,便能斷了童貫覲見的門路,如此方顯本事。

    徽宗天子此時有心安寢,哪裡有心思理會政事。聽了梁師成的話,心中一股倦怠之意浮上心頭,他心中卻是暗暗點頭,不禁看了梁師成一眼:此人如此精明,卻是一個難得的人才,日後少不得要提拔提拔他。

    鄭妃是徽宗天子地寵妃,如果說徽宗天子對後宮女子有十分愛戀的話,其中四分,一定在她身上,甚至還要更多。不過她和同為天子的寵妃的劉妃不同。劉妃善媚,而她,除了善媚,還知道君主喜歡什麼樣地女人,更知道什麼叫以大局為重。

    她聽了梁師成的話,眉頭輕皺,看了一眼意動的天子,輕啟朱唇,柔聲道:「陛下,童樞密乃是朝之重臣,曾鎮西北,樞密院又掌管天下軍國大事,他漏液前來,定然有什麼要事。依臣妾之見,他此來,不是邊關有了衝突,便是有報捷的文書,陛下何不見他一見?!」

    徽宗天子聽罷,不禁一楞,隨即暗暗點頭,心中讚歎不已:「此女果非常人,端地有大家風範,久後若要為後,當得起母儀天下四字。」此時他已有立鄭妃為後地心思。當下向梁師成道:「你沒有聽到嗎?宣童貫進來罷!」

    梁師成心中叫苦不迭,暗自感歎:高俅兄弟,這事不怪我啊!兄弟我可盡力了!可誰讓官家偏偏在鄭妃的宮中休息。他搖頭苦笑,慢吞吞的挪了出去。

    鄭妃看著梁師成的背影,心中微動,看了徽宗一眼,輕聲道:「陛下,梁公公和童樞密不合?!」

    徽宗大笑:「若群臣相合,又哪裡有我這皇帝說話的地方?!」說罷,復又大笑。鄭妃雖然心思聰敏,卻並不精通權謀之術,她怔怔的看著徽宗,良久,若有所思的低下了頭。

    梁師成慢吞吞的踱到了宮門處,居高臨下的看著童貫,嘴角帶著微笑。本來這事不用他親自前來,但他和童貫畢竟是對頭,能找個機會少稍稍羞辱一下對方,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最起碼能讓他心中痛快點。童貫可是一直壓著他和高俅呢。

    童貫守在宮門旁,自然不會氣悶,早有那精明地士兵伺候,又是茶水,又是靠椅,不一而足。

    梁師成見童貫如此滋潤,心中著實惱怒。他大步上前。氣哼哼的喝道:「你們好大的膽子,這可是皇宮,要納福回家去納福,在這裡成何體統?」他聲音尖銳,在夜晚宛如梟鳴,倒是恐怖得緊。

    那把門的幾個將領聽了這話,不禁打了一個哆嗦,從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來。有道是不怕官,只怕管。這童貫雖然也是宮中出來的,但他現在在樞密院供職。主管軍國大事,卻管不到宮中禁衛這一塊。反觀梁師成,這廝乃是天子幸臣,在宮中可謂權勢滔天。若是他在天子面前進一兩句讒言……

    童貫橫了一眼梁師成。不屑地哼了一聲。然後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將喝到嘴中的茶葉嚼了嚼,隨即重重地吐到一旁,這才道:「你是來吹毛求疵地。還是有別的事情?你說你的職司也不小了。怎麼還和以前一樣,一天天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弄得人人不安?你啥時候能像個官?」

    梁師成大怒,剛要發作,童貫又哼了一聲,喝道:「我來此不是和你拌嘴的,是有要事面聖的。耽誤了朝廷大事,你擔當得起嗎?有什麼事情快說,莫要耽擱時間!」這童貫委實奸猾得緊。梁師成初至此處,他便知道對方來者不善。兩個人早就撕破了面皮。所以他也不再回對方的態度,先以言辱之。

    梁師成心中沸騰騰的如同滾油一般。他看了一眼童貫,牙齒咬得格格做響,心中暗恨不已。良久,他深吸一口氣。點頭道:「好!好!好!你好!陛下宣你進見。還不快去?!」

    童貫大笑道:「陛下是宣我覲見不假,可沒讓你耽擱這麼久的時間。若是怪罪下來。你也少不得一番責罵。」

    梁師成心中愈怒,卻又知道童貫此人殘詐得緊,自己失了先手,斷不是他的對手,只得搖頭,暗暗唾了一口,當先帶路不提。

    童貫見了徽宗天子,施禮畢,那鄭妃自然入內,避開了二人地交談。梁師成在一旁伺候著。

    趙佶接過童貫獻上的表章,也不翻開,只是淡淡的道:「說吧,什麼事,能勞動樞密使半夜三更趕過來,這絕非小事!」

    童貫心中打了個突,他知道徽宗素來懶散,此時怕是心中已然不快。他忙道:「陛下,這是邊關的文書。前些日子,遼人南下滄州打穀草,結果和滄州兵馬打了一仗,折損了百十號人馬。遼人心中不甘,起大兵萬餘眾,兵犯泥沽寨。滄州兵馬與其大戰,斬首七千餘,繳獲戰馬三千餘匹……」

    徽宗聽罷,拍案而起,口中讚道:「好!果然是國之棟樑。邊關有此等人物,遼人如何敢輕易犯邊!」

    他飛快地踱了幾步,隨即看向童貫,點頭道:「邊關大戰,戰果纍纍,不可不賞,不但要賞,還要重賞。著樞密院擬個獎賞的章程。我大宋要的就是這血性男兒。好,好!」

    童貫心中暗自苦笑,他偷眼看了一下興致高昂的徽宗天子,低著頭也不做聲。他知情識趣,知道現在不是打消天子積極性地時候。

    徽宗心情很暢快,可他很快就發現了童貫嘴角帶著地苦笑,他眉頭一皺,喝道:「怎麼,難道還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童貫吃了一驚,急忙道:「陛下恕罪,臣只是在擔

    徽宗眉頭輕輕一皺,隨即舒展開來,搖頭笑道:「梁山這伙賊人是你保舉的,他們在滄州做的委實不錯,難道你還擔心他們不成?」

    童貫急道:「臣不敢,臣不是擔心秦風他們是否忠心於朝廷,他們肯被招安,這本身就證明了他們的忠貞。臣擔心的是,滄州殲滅遼人數千精銳,萬一遼人要是發怒,起大軍犯邊,僅靠滄州那兩萬人馬,怕是難以抵擋。」

    徽宗眉頭一擰,也冷靜了下來。不過他終是未經過戰事之人,他看了一眼童貫,冷冷的道:「難道我大宋就不如遼國不成?」

    童貫輕笑道:「陛下,我大宋富有四海,自然不是遼國區區蠻邦能比得了的。但未雨綢繆,還是好的。臣以為不妨讓邊關早做準備,同時在滄州增派兵馬——滄州如今得了數千匹戰馬,正好建成騎兵,日後若是遼人真敢犯邊,則以一上將,率騎兵深入遼地,遼人內地不穩,如何敢窺探我大宋。」

    這童貫倒是帶慣了兵馬地,又和西夏打過大仗,對征戰一事,稱得上十分瞭解。他方纔那般說法,卻是西夏人慣用的手段,看得出來,他還是頗為看重西夏的打法的。

    徽宗聽罷,也不禁輕輕點頭。他思量片刻,自語道:「滄州已有兵馬兩萬,分鎮各地,卻也足夠,如果貿然增兵……」

    旁邊的梁師成鬆了一口氣。這年頭,有兵,就代表著地位和金錢。高俅和秦風小軍事集團有仇,而且是不可化解地大仇,眼睜睜地看著秦風的勢力愈來愈大,卻是他不能容忍地。

    童貫聽了徽宗的話,心中也不禁嘀咕起來。滄州屯紮兵馬兩萬人,確實不是一件小事情。作為一個邊疆州府來說,兩萬人用極限來形容也不為過。畢竟滄州不是大名府那般重鎮,即使是大名府,禁軍和廂軍算到一處,也不過五萬人馬。如果滄州兵馬太多,不說徽宗多多少少放心不下,就是那些大佬怕也放心不下罷!

    徽宗顯然對這件事情十分頭疼,他起身踱了幾步,想要決定下去,卻又猶豫不決。過了好一會,他才點頭道:「罷了,你回去擬個章程。然後在朝議的時候議一議。」

    童貫恭聲答應。他心中清楚得緊,這樣的事情,放到朝堂上,十有**也是通不過的。朝堂那些大佬,又有幾個人真正懂軍事?!在他們看來,邊關屯紮的那些大軍,只會浪費朝廷的糧秣罷!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隨即告退了。臨走的時候,他看了一眼梁師成,心中微微思量了一下,隨即放鬆了心情,這廝想來翻不起什麼風浪。他打下出宮,尋蔡京去了。這樣的大事,可是少不得蔡京的支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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