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野七咒 第九章--第六十四章 第十章
    青鋒一閃,長劍出鞘。

    「我為東海王子,若見惡徒橫行而袖手不理,則我東海亡無日。」無花怒目狂呼,猛向馬二衝去。

    槐在心底狂呼,那一瞬間,他全身的血彷彿都給點燃了。

    點燃的還有無數圍觀的眼睛。

    簾子打起,縣令的眼光裡有極度的驚訝。

    眼見無花不顧一切的衝過來,馬二有一瞬間的驚畏,但隨即目射凶光,叫道:「給我殺了他,這無勢的王子,沒什麼用的。」

    眾家奴刀棒齊舉,但雪槐已出現在無花旁邊。

    「敢阻王子寶劍者槐的聲音並不很高,但裡面凜冽的殺氣卻讓人不寒而粟。

    最前面的幾個惡奴為他眼中殺氣所攝,踉蹌後退,但後面的卻湧了上來,雪槐眼光一炸,手揮起,他手中只是一根趕馬的長鞭,鞭身雖軟,但裡面蘊含的力道,卻並不是這些惡奴所能承受。

    鞭影晃動,只一眨眼,四五十個惡奴倒滿了街面,並且沒有一個是活的。

    殺氣之烈,讓人戰粟。

    雪槐是存心為無花立威。

    只不過無花也給他嚇著了,舉著劍呆立著,彷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身後巖刀一卦准也是一樣。

    一卦准兩眼瞪圓,嘴裡更在不絕地喃喃念叼:「天哪,天哪,這臭小子是不是突然間殺神附體了。」

    嚇呆了的還有一個馬二,雪槐伸手,他竟連逃跑都已經想不起了,不過就算他想逃,在雪槐手底他也絕逃不了。雪槐將他倒提起來,住無花腳前一摔,再一腳踏住,隨即向無花一抱拳,大聲道:「請王子之劍,斬這惡徒。」

    無花先前憑著一腔憤怒提劍衝出,但這時真要他殺人,一時倒不知如何出手了,看看馬二,再看看手中的劍,半天不動。

    巖刀叫道:「不要污了王子的手,我來。」提刀上來,但雪槐眼一橫,止住了他,看向無花,再叫道:「請王子之劍,除惡揚善。」

    他必需要在無花心中種下一點殺氣,無花才做得未來的東海之王。

    無花與他眼光一對,猛一點頭,轉眼看向周圍的百姓,大聲道:「今日我以東海王子的身份,依東海律,斬這惡徒。」

    「王子饒命啊。」馬二嘶叫。他終於認識王子,可惜卻遲了,無花照著他胸口一劍刺下,污血射出,頓時了帳。

    「還有那狗官。」雪槐扭頭看向縣令。

    縣令全身一抖,連滾帶爬下了轎子,趴在地下叩頭:「王子饒命。」

    無花一臉肅穆,喝道:「你為百姓父母,卻不為百姓做主,縱容惡賊,知法犯法,實容你不得。」提劍又要上前,雪槐卻攔住了他,道:「這等狗官,不必污了王子寶劍。」他只須在無花心中種下一點殺氣,卻不必要這種殺氣氾濫。向巖刀掃了一眼,道:「巖刀,這個交給你。」

    巖刀大喜,叫道:「狗官便如一條狗,殺豬屠狗,我最拿手了。」衝將上去將那縣令一腳踢翻,大刀一揚,那縣令一個頭直飛上天。

    「多謝王子。」五錢兒趴下叩頭,一眾百姓也一齊跪倒,齊呼王子之名。

    處理了後事,幾個人上船過江,船到江心,無花猛地對著雪槐跪倒,叫道:「無花走眼,錯認了高人,還望恕罪。」

    雪槐忙伸手扶起,笑道:「王子快快請起,我可不是什麼高人,不過一勇之夫而已,而且王子是未來的東海之王,一國之主,如何可向別人下跪。」

    他這一說,無花卻是眼淚雙流,叫道:「我這一去,屍骨也未必能回鄉土,更別說什麼東海之王,一國之主了。」

    「我曾經做過一個夢。」雪槐笑。

    這會兒突然說起夢來,未免有點牛頭不對馬嘴,無花抬起淚眼看他,一臉迷惑。

    「夢中有人對我說,無花無花,必要開花,馬伕馬伕,食粟萬戶。」雪槐看向無花:「夢中的無花,自然是王子了,無花開花,你此去若有不幸,還開的什麼花,你的馬伕又怎麼能食粟萬戶,所以我肯定,你一定會回來,會做東海王。」

    聽了他的話,無花淚眼中閃過一抹亮光,喃喃念道:「無花無花,必要開花,馬伕馬伕,食粟萬戶。」想了一會兒,卻又黯然搖頭:「只是一個夢而已,又怎能當得真。」

    「這個你就不知道了。」雪槐大大搖頭:「王子我告訴你,我從小到大,做夢都是最靈的了,否則你去想,以我的身手,到哪兒不能混個一官半職的,用得著來給你做馬伕?而且誰都知道林國舅他們害你,你這一去九死一生,我就要巴巴的趕去送死?世上沒有這樣的傻瓜吧?」

    他這樣一說,無花又呆住了。因為他說得有理啊,他的身手無花是親眼目睹的,這亂世之中,以他如此身手,隨便到哪個國家,混個將軍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何必來做馬伕?何必跟去送死?

    「我相信他的話。」巖刀興奮的叫:「王子一定是要做東海王的,也只有王子做了東海王,我東海才有救。」

    他這話更讓無花驚喜交集,呆立船頭,一時間再說不出話來。

    雪槐也不再說,任由他自己去想心思。

    假托夢境,而不暴露自己真實身份,這麼做雪槐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無花天性仁厚,不是那種野心勃勃的人,如果雪槐照直說要助他奪得東海王位,他說不定會婆婆媽媽,七想八想,所以乾脆不說,只假托夢境,在他心中種下天意難違的種子,他日隨著時勢變易,這粒種子自然會生根發芽。

    雪槐到船尾,一卦准卻狠狠的瞪他一眼,低叫道:「行啊臭小子,我說怎麼現成的富貴不亨要來當馬伕,原來還有馬伕馬伕食粟萬戶之說,倒瞞得緊。」

    雪槐差點要笑出聲來,抿了嘴道:「我那也只是做夢,師父不是說,我這一去,即凶且死最後變鬼嗎,那還有什麼千戶萬戶之說?」

    一卦准給他咽得回氣,狠狠點頭道:「那是,小子哎,先別得意,到底是你的夢准還是我的卦靈,還真是騎驢看唱本,得走著瞧。」

    「咱們現在是在船上呢,可沒驢子坐。」雪槐笑。

    「那就坐船看唱本,在水上瞧。」一卦准咬牙,卻正好一陣風來,船一晃,晃得他差點落水,雪槐忙扶住他,笑道:「你老人家可站穩了,若是落了水,那唱本可就要到水底下去瞧了。」

    巫靈為東南大國,共有四十州一百二十餘城,縱橫數千里,巫靈是六霸中稱霸最久的國家,雄居霸主之位三百餘年,此時國勢雖已衰落,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實力仍不可小視。

    無花一行人踏上巫靈國土,接待反比在國內要好,立時便有官員出面接著,一直護送到京城巫靈。

    巫靈城號稱東南第一雄城,城高十丈,城周百餘里,便是快馬,繞城一周也要小半天時間。

    進城,無花遞交了國書,像他這種小國的質子,是見不到巫靈王的,當下有禮賓司安排了住地,便就住了下來。巫靈派來了兩百護衛,說是護衛也可,說是監視也行,總之若無巫靈王的允許,無花是再無離開巫靈的可能。

    要讓無花做東海王,首先要能回到東海才行,怎樣才能讓巫靈王打發無花回去呢?一路上雪槐都在琢磨這個問題,平空裡卻也想不出什麼具體的辦法,只大概想到可以買通巫靈得勢的高官去巫靈王面前說好話,放了無花,但這裡面又有一件麻煩事,無花是個窮王子,雪槐袋子裡好歹還有兩個酒錢,無花袋子裡卻什麼也沒有。

    但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雪槐也不發愁,到巫靈住下,便開始收集巫靈朝中的消息,無花行動不便,他和一卦准卻不受拘束,滿城亂逛,打聽朝中人事。

    巫靈是大國,朝中有權勢的王公親貴不少,其中任一個,都可替無花說得上話,但要想這中間的任一個替無花說話,至少得要上萬的金錢,雪槐可沒這麼多錢,一時倒有些發愁。

    一卦准久走江湖,慣看門道,自也明白其中的關健,可就冷嘲熱諷起來:「臭小子哎,你做夢是靈,可沒錢就不靈,這霉王子無花是回不去的,你的萬戶夢最終也是要醒來的。」

    雪槐在江濤城裡大顯身手,不說無花,便是先前看雪槐不順眼的巖刀也從此對他異常恭敬,惟有一卦准卻仍是老樣子,對他毫不客氣,也不知他是真的老眼昏花呢還是怪著雪槐太固執。雪槐拿他沒轍,只有不理他,暗中思索:「實在不行,只有向橫海四十八盜去借點錢來。」

    這天他經過一條街道,隱隱聽得旁邊一座巨宅中傳來哭聲,心中一動,運劍眼看去,但見一間房中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閉眼躺在床上,臉如金紙,旁邊圍著一群婦人在不絕哭叫,窗前一個五十來歲的男子,打扮華貴,這時也在暗暗流淚。房子外面一群下人在交頭接耳,其中一個道:「好好的大路上,怎麼就會驚了馬。」另一個道:「也是怪了,平日小公子也不是沒從馬上摔下來過,拍拍屁股也就沒事了,這會偏就這樣了。」又一個道:「只怕是撞了邪吧,也是老爺命苦,三位公子,前兩個都沒救著,若是小公子也有個三長兩短,那老爺就算坐了大司馬的位子,也是了無樂趣了。」最先那個接口道:「什麼就算坐了,你們不知道,大王昨日便已任命老爺為大司馬,只是小公子生病,沒說罷了,跟你說,現在在朝中,沒有比我家老爺更走紅的呢。」

    這幾天雪槐已將巫靈朝人事大概打聽清楚,聽這些下人一說到大司馬,心中暗叫:「難道這人竟是昨日昇任大司馬的富安?現在的巫靈,只這人最得勢呢。」想到這裡,再看向屋中那少年,運劍意去那少年眉眼間一逼,立即有一縷綠光鑽出來,隱成人形,乃是一頭魅。

    魅為草木之精,其性最靈,修練有成的魅可借體成形,千變萬化,常在人間掀起無窮風雨。

    不過這頭魅尚未成氣候,與雪槐劍意一撞,立刻又鑽回了那少年眉眼中。人兩眉之間,號為神竅,鬼魅附體,常以此處為居所。

    「此真天助我也。」看清害那少年昏迷的是一頭魅,雪槐心中狂喜,那魅未成氣候,以他天眼神劍的劍意,斬之不費吹灰之力,而富安只這一個兒子,那時要他替無花說句話,還不是舉手之勞。想到這裡,急回無花住地,對無花道:「王子,我聽說富安新升了大司馬,巫靈現在最走紅的就是他呢,你也該去拜會一下,送點禮。」

    一卦准聽了可就冷笑:「咱們王子還有錢送禮嗎?全部家當就那輛馬車和幾匹馬呢,便連馬帶車送過去,人家還不見得收呢。」

    「是啊,我們。」無花為難的看著雪槐。

    「不送馬也不送馬車。」雪槐微笑搖頭:「就把我送進去,禮單你寫上,送上等馬伕一名。」

    「上等馬伕一名。」一卦准狂笑,說實話無花巖刀也覺得有點好笑,只是不好意思笑得,卻也奇怪,雪槐自然看得出來,搖手道:「現在不必問,你只把我送進去就行了。」

    「臭小子又想搞什麼鬼?」一卦准一臉狐疑。

    「這會不是搞鬼,是捉鬼。」雪槐笑,不再往細裡解釋。

    當下無花具了名刺,到富安府中投遞。若在平日,他雖是來巫靈為質,終是一國王子,富安理當一見,但這會兒子正昏迷著,可沒這心思,門房只推不在,看禮單是上等馬伕一名,雖覺古怪,卻也收了,便有人帶雪槐進府。

    報給富安,富安也有點奇怪,但沒心思想,交待即然是馬伕,就讓他餵馬好了,雪槐以劍眼看得清楚,也不聲張,待下人將他帶到馬房中,看其中有一個單獨的馬廄,只餵著一匹馬,那馬身高腿長,極為精神,估計是富安的坐騎,當即走過去,將雙手去馬腹下一托,往上一拋,竟將那馬直拋上了半空中。

    那馬高大神俊,少有也有上千斤,別說拋,便是抬,也要三四條大漢,而到雪槐手裡,卻輕若無物,待那馬落下來,輕輕接住,便又拋上去,那馬在半空中嚇得屎尿齊流,放聲長嘶,帶雪槐來的下人也嚇壞了,見喝雪槐不住,急連滾帶爬跑去稟報。

    其實富安也聽到了自己愛馬的悲嘶聲,聽了稟報,聽說便是無花送來的馬伕發狂,又驚又奇,當下親來馬廄中,親眼見到雪槐將自己愛馬一拋數丈高,即怒且驚更疑,心知有異,他已知雪槐名字,當下上前道:「這位兄台請住手。」

    雪槐聞得他聲音,將馬輕輕接住放下,在馬身上拍了拍道:「馬兒馬兒,得罪了啊,若不是你,想見你家主人還真難呢。」

    富安知道自己猜得沒錯,雪槐是有意的,雪槐那身手過於驚人,即有意為之,便不敢輕視,道:「不知兄台要見本人有何指教?」

    雪槐微笑:「指教不敢,木鬼求見大人,只想告訴大人,我家王子有眼無珠。」

    他這話莫名其妙,富安摸不著頭腦,道:「這話怎講。」

    雪槐冷笑道:「不是嗎?我家王子本想送份大禮,盼能結交得大人,誰知大人卻只讓我餵馬,我家王子這般沒眼光,不是有眼無珠是什麼?」

    他話裡有話,富安冷眼掃向旁邊的管事,管事大驚,急翻出無花的禮單道:「大人請看,無花王子所送禮單上確是寫的上等馬伕一名啊。」

    富安親自拿過禮單一看,確實沒錯,轉眼看向雪槐,雪槐卻仰天大笑:「原來上等馬伕就是餵馬的,那我無話可說了。」

    說實話富安聽不懂他的話,上等馬伕當然還是馬伕當然就是餵馬的,未必上等馬伕就不是馬伕了?但他即這麼說,自然另有說法,富安便道:「那富安倒要請教,上等馬伕不餵馬,用來做什麼?」

    雪槐兩眼亮若星辰,道:「一般的馬伕,自然只是喂餵馬,趕趕車,但上等馬伕卻不同,上可為其君馳騁天下,乃以五韜為鞭,六略為駕,武可安國,文可定邦。下可替其主解危濟難,乃以為鞭,剛勇為駕,仁義存心,始難相繼。」

    富安能做到巫靈的大司馬,執掌一國軍政,自非平常之人,一聽雪槐的話非比等閒,頓時眼光大亮,抱拳躬身道:「果然不同,看來富安真是有眼無珠了。」

    雪槐忙也抱拳道:「大人言重了。」

    富安道:「擺酒,富安為木兄洗塵。」

    「喝酒不急。」雪槐搖頭:「聞得貴公子偶染小疾,我想看一看。」

    「你還能看病?」富安又驚又喜,但眼光中卻也不由自主的露出懷疑之色。他惟一的小兒子名富平,昏迷已有十多天,這十多天裡,他自是遍請名醫,可以說,巫靈城方圓百里之內,但凡有個醫名的,都給請遍了,卻是人人束手,拖到今天,他已是絕望了,只待給兒子送終,現在雪槐卻說要看,如何不叫他吃驚,又如何不叫他生疑。

    雪槐自然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也不多說,只道:「看看再說。」

    「如此木兄請。」當下富安親自給雪槐引路,到富平房中,女人們都已避到屏風後,只富平一個人僵臥。

    富安道:「這就是犬子,老夫本有三子,但前兩子皆喪,只這一點骨血,若真有個三長兩短,老夫也是了無生趣了。」說著不覺垂淚。

    雪槐早有定見,到富安床前運劍意一逼,那魅驚慌之極,在富安神竅穴內亂竄,雪槐冷哼一聲,對富安道:「大人莫要著急,令公子只是中了邪,只要驅走邪物便可痊癒,不妨事的。」

    「請木兄弟千萬救救小兒。」聽得雪槐如此肯定,屏風後富安夫人急步出來,泣聲拜倒,身後姬妾丫環自是跪滿一地,富安也要跟著跪倒,雪槐忙伸手虛扶,道:「請大人借劍一用。」

    富安急命取劍來,這時骷碌鬼王突地從雪槐腦中現出幻影,躬身道:「主人開恩,老奴好久未進食,實在是饞了,便請主人將這孽物賞給老奴解饞吧。」

    雪槐知道骷碌鬼王為他神劍所攝,確是久未進食,略一沉呤,道:「你不會傷了富公子吧,若傷了富公子,我會將你陰魂打碎,永世不得翻身。」

    骷碌鬼王惶恐躬身道:「絕對不敢,這種未成氣候的小小魑魅,老奴是手到擒來,以前也是常拿來當點心呢。」

    雪槐信他說的是真,道:「那好,你隨我的劍動作,不可現身嚇了富大人家小。」骷碌鬼王大喜遵命。

    雪槐乃是在心中與骷碌鬼王說話,富安雖近在咫尺也是充耳不聞,見他凝神,還以為他在施法呢,更是敬畏,大氣也不敢出。

    雪槐取了劍,略一凝神,怒目喝道:「何方邪物,竟敢附體傷人,快快納命來。」將劍尖去左手鬼戒上一指,骷碌鬼王化一縷綠光,沾在劍尖上,雪槐再將劍尖指向富平額頭,骷碌鬼王急射出去,將那只魅劈手捉了一口吞進肚中,復又射回來,喜滋滋叫一聲:「多謝主人,味道真是好極了。」重入戒中。

    這中間說來羅索,落在富安等人眼裡,卻只見雪槐劍尖上一道綠光射出,在富平眉間一點,立即又射了回來,同時間富平便大叫一聲睜開眼睛,隨即跳下床來。

    所有人都想不到會有如此之快,一時間都呆了,直到富平開口叫:「爹,娘,你們都在我房裡做什麼啊。」又叫:「啊,對了,那作死的小紅馬,那日好好的便做老虎跳,摔得我好痛,呆會我要抽死它。」這時富安幾個才清醒過來,富夫人當即將富平抱在懷裡,兒啊肉啊的叫,喜淚如頃,又拉了富平給雪槐叩頭,富安這時自也叩下頭去,喜極而泣,道:「木兄再造之恩,真不知叫富安如何報答。」

    雪槐這時卻不扶他,自己卻也跪了下去,回拜道:「不敢當,其實小人另有居心,還望大人諒解。」

    富安急伸手相扶,道:「千萬別這麼說,木兄之恩,山高海深,不論木兄有什麼事,但請開口,富安竭尺所能,一定為兄弟辦到。」

    雪槐搖頭:「不是我自己的事,乃是我家王子,我家王子來貴國為質,是有人故意要害他,所以王子送我來替大人出力,是想大人在大王面前替我家王子說句話,放我家王子回去。」

    「就這樣一件事?」富安看著雪槐,顯得頗為失望,他這時卯足了勁要報答雪槐,只盼雪槐提出的要求越難越好,再想不到雪槐提出的只是這樣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他為大司馬,放無花回去,甚至不一定要向巫靈王稟報,他自己就可以做主,那真的是張口之勞。

    雪槐點頭:「就這一件事,若大人肯成全,小人和我家王子均感激不盡。」

    「這事太容易了,包在我身上。」富安毫不猶豫的點頭,隨即命大擺酒席,感謝雪槐。他為大司馬,府中自然收得有好酒,這下對了雪槐胃口,酒到杯乾,一氣少說也喝了有七八十杯,再無半點醉意,富安已兩次目睹他的神通,復見他如此酒量,更是敬畏。他這時自也知道所謂送他上等馬伕之事不過是無花一個借口,席間便請雪槐仍回無花身邊去,感歎道:「我聽說無花王子在東海頗為失勢,再想不到王子身邊竟有木兄弟如此人才,木兄弟絕世奇才,真有經天緯地之力,安邦定國之能,我可以肯定,無花王子回去,必為東海之王,但願我兩國世世友好,我可不想在戰場遇上兄弟這樣的可怕敵手。」

    雪槐抱拳道:「但願如大人所言,東海只是小國,到時還請大人多多關照。」

    酒足飯飽,富安命用自己的馬車送雪槐回去,隨車數十傭僕,大擔小擔挑了無數禮物,說是送給雪槐聊以為射的,雪槐堅辭不受,眼見推不掉,只得道:「大人若硬是要送,便送我幾罈酒好了,木鬼一生最愛的便是這杯中物。」

    「木兄弟不愛身外之物,讓人佩服。」富安當即便命人將府中窖藏的好酒裝了滿滿一車,送去無花住地。

    雪槐讓無花把他送去富安府中,無花雖照做,卻實在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有一點,即做禮物送出去了,該就不好回來了,誰知雪槐竟又回來了,不免大是奇怪,問起緣由,雪槐暫時不想說,便笑道:「大概我這禮物太也粗糙,人家不收,所以就又退回來了。」

    聽了他這話,一卦准便就哼了一聲:「我早算到了,什麼上等馬伕啊,馬伕就是馬伕,人家堂堂大司馬,還少馬伕了,自然是不收,若是上等干牛肉,到有可能收下。」

    雪槐給他說得又好氣又好笑,笑道:「若是上等干牛肉,我自己可又捨不得送了,留著下酒豈不更好?」

    說到酒,巖刀可就叫開了:「對了,這裡還有一車好酒呢,好奇怪,即不收我們的禮物,如何還送我們酒?」

    「投桃報李,也算是禮尚往來嘛。」雪槐笑。

    阿黃見了酒,立即從一卦准肩頭溜下來,去酒罈子上亂爬,它卻精乖,竟就奔到雪槐面前,去雪槐鞋子上搔了兩下,雙爪舉起,學人抱拳般合攏,對著雪槐拜個不停,雪槐大好笑,道:「想喝酒是吧。」阿黃就將腦袋亂點。雪槐取一罈酒,開了泥封,阿黃歡叫一聲,爬上酒罈子,探頭下去便喝一大口,似乎很滿意,對著雪槐叫兩聲,便又大喝,喝得高興,卻不防那罈子邊緣打滑,吱溜一下掉進了酒罈子裡,無花擔心的叫了一聲,聲未落,阿黃一個小腦袋卻從酒裡鑽了出來,頑皮的對著無花噴一口酒,一個旋子又鑽進了酒裡,竟是把酒罈子當家了。天下竟有如此好酒的黃鼠狼,那送酒來的富府家人看得目瞪口呆,雪槐哈哈大笑,只一卦準沒好氣,罵:「遲早醉死你這老酒鬼。」雪槐更笑,也取一罈酒,在阿黃酒罈子上一碰,叫道:「咱哥倆好,碰一個啊。」仰頭猛灌。

    雪槐認定,富安第二天上朝就會替無花去巫靈王面前說情,當天該就有放他們回去的信兒,但出乎意料,當日平平靜靜,並無任何消息,第二日也是如此,到第三日午時,仍無動靜,雪槐心中可就生疑了,心中猜測,富安不替他說話該當不可能,難道巫靈王竟硬要留他們下來?

    方自胡亂猜測,午後不久,門前卻來了車馬,說請無花王子換個地方,不叫走,卻叫換地方,難不成還要長年累月住下去?雪槐又驚又怒,一卦准卻還在一邊冷嘲熱諷:「好,好,換個安生些的地兒,也耐久住,王子乾脆娶一房夫人,耐耐煩煩的生兒育女吧。」說得雪槐心亂如麻,只是猜測:「富安到底在攪什麼鬼?」他的劍眼只能在偶然間看到未來之事,卻看不到過去之事,否則一定運劍眼看看這幾天裡富安到底有沒有替他去說,但心中卻已暗暗打下主意,事後一定要找富安問一問,若硬是巫靈王阻攔,也好早想主意。

    沒想到不要他去問,車到一座巨宅前停下,富安已在宅前迎接,與無花見了禮,當下便拉了雪槐的手,笑道:「本想早日來見兄弟,只是備辦一切,實在抽不開身,若叫下人辦我又不放心,所以拖到今日,兄弟且進宅,看這宅子也還住得不?」

    他以大司馬之尊,對無花也不過客氣為禮,對雪槐卻是如此親熱,可就把巖刀一卦准等看了個目瞪口呆,一卦准在後面暗揪鬍子:「這臭小子,怎麼就和人家大司馬拉上關係了呢,他到底是怎麼騙的,手段大大的了得啊。」進宅更是驚得張大嘴合不攏來,那宅子之大,比無花的王子府大十倍不止,且一路上傭僕如雲,艷姬美婢,晃得人眼都亂了,富安卻還不停的說時間太過倉促,未能細細挑選,請雪槐原諒。

    雪槐自不把這些東西看在眼裡,但也有些吃驚,尤其是心有疑惑,到大廳中,再忍不住,對富安道:「大人那日答應替我家王子去大王面前說情,放我家王子回去,現在卻還替我家安排這等住宅,是不是大王不肯放我們回去,所以。」

    他這話可就叫無花幾個又是一驚,心中齊叫:「原來大司馬還答應了他去大王面前說情?」一齊豎起耳朵,看向富安。

    「不是,不是。」富安呵呵笑著搖手,道:「王子想回去,一句話就可以了,真的不費什麼事的,是我想留木兄弟一行下來,一則想與木兄弟多親近親近,另一個,月底便是國母太夫人七十聖誕,各諸侯國都有使節來賀,王子正可借此機會現身揚名,王子在國內有些失勢,但若天下諸侯皆知東海有無花,便也是一股無形的聲勢,於王子異日登位為王,將大有助力。」

    雪槐這才明白富安的意思,暗歎不愧能為大司馬,果然想得深遠,忙抱拳致歉道:「木鬼誤會大人了,實在不好意思。」

    無花則是一躬到地,叫道:「為無花的事,麻煩大人了,無花也不敢想登位為王,這個無用之身只要能埋骨鄉土,便都是大人的恩德。」

    富安忙抓了他手,大大搖頭道:「王子太悲觀了,王子身邊有木兄弟這樣的不世奇才,我可以肯定,一定可以登上東海王位。」

    當下置辦酒席,與富安歡敘,富安道:「明日夜間,我會在府中舉辦宴席,招待先到的各國來使,王子與木兄弟便可與會,一則與各國使節套套交情,二則還可欣賞碧青蓮的天外仙音,那可是難得的呢。」

    「碧青蓮?」雪槐和無花一齊叫了起來。

    安有些得意的點頭:「木兄弟和王子該也都聽過青蓮小姐的芳名,說實話,這次我能請到青蓮小姐來為國母太夫人祝壽,一則是國母太夫人長年樂善好施,善動天下,二則我也實在花了點心思,否則青蓮小姐是不會為任何人專程來一個地方的。」

    花點頭:「當年青蓮小姐坐船從騰龍江出東海,我父王聞知,專派人請她入宮,答應她一曲可賜千金,但青蓮小姐卻說此行專為出海聽潮,不願上岸,我父王因此好一陣不高興。」

    富安呵呵一笑,道:「沒錯,青蓮小姐就是這麼傲,她不願意時,別說一曲千金,便把你東海所有的財富全放在她眼前,她也不會正眼看一下。」看向雪槐:「木兄弟有沒有見過青蓮小姐呢?」

    「沒有。」雪槐搖頭:「我也只是聽說過她。」腦中憶起碧青蓮的一些傳聞。

    碧青蓮出身奇特之極,她生於皇宮之中,卻誰也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誰,當時宮中太監聽到有嬰兒哭聲,順著聲音找過去,卻在花園的蓮池中找到了她,她竟是躺在一個巨大的蓮盤上。當時所有的人都嚇壞了,那蓮盤顫顫巍巍,只要稍稍斜得一下,她一條小命哪還救得到?但最讓人存疑的,是她的父母到底是誰?當時的三十五世浩天大皇帝已老,久不近女色,但她若不是龍種,皇宮中又有誰能讓她的母親懷孕,而最古怪的,是三十五世大皇帝聽到這件事後,有一句奇怪的話,說:「她竟然真的生出來了,不可思議。」從這句話,可知三十五世大皇帝知道一點東西,因此外面傳說碧青蓮絕對是一位公主,但疑惑的是大皇帝當時卻並未明確表態,當時宮中恰來了一位荷葉道人,就此將她帶出宮中。

    碧青蓮長大後,遊歷天下,她跟荷葉道人學得虛空種蓮的奇術,一粒蓮子,即時便會開出一朵極大的蓮花來,花一開,她便跳入蓮中,取琵琶邊彈邊舞,她容顏絕世,此時仙樂飄飄,蓮香四溢,蓮花中又有薄霧瀰漫,觀者神魂顛倒,只以為是在仙境觀仙女舞蹈。

    碧青蓮此曲名天外仙音,聲名傳出,誰都想一睹這天外仙音的風采,但碧青蓮生性孤傲,獨立特行,要她高興,她才會奏此天外仙音,否則再多的金錢再大的權勢也休想讓她點頭。

    「那明夜便可見一見了。」富安眼中露出興奮之色,道:「青蓮小姐不僅是天外仙音名動天下,本身亦是絕色,曾有人評她為天下第一美女,明夜一見,倒要看她美到什麼程度。」

    無花奇道:「難道大人尚未見過青蓮小姐?」

    安點頭:「雖是我請的她,卻還真沒見過她,不過她說明晚會來那就一定會來,王子盡可放心。」

    一時酒罷,富安告辭,面對周圍群婢環繞,其他人也罷了,一卦准卻是又驚又喜又疑,看了雪槐道:「你小子上次去大司馬府,到底弄了個什麼鬼,便讓大司馬如此待你,答應替王子說話不算,還又送宅子又送丫環的?」

    無花巖刀也都存疑,一齊看著雪槐,雪槐哈哈一笑,道:「什麼叫弄了什麼鬼,我不過到富大人府上和他打了個賭。」

    「打賭?」一卦准訝呼:「你跑到大司馬府打賭?打的什麼賭?」

    「賭酒啊,還能賭什麼?我可是個窮鬼呢。」雪槐呵呵笑,道:「我聽外間說富大人酒量了得,便跑去跟他說,跟他賭酒,他喝一杯我喝一罈,輸了我給他牽馬,贏了就請他替我家王子說句話,他答應了,結果他喝了十七杯,我卻喝了十八壇,贏了賭注。」雪槐不想說出驅邪的真像,信口胡編,一卦准幾個卻沒辦法不信,一卦准猛扯鬍子:「十八壇,臭小子,醉不死你,難怪我說回來時大司馬大人怎麼還送你一車酒呢,顛倒就是賭酒來。」

    無花卻是一揖到地,含淚道:「為無花的事,累著木兄了。」

    雪槐忙握了他手,笑道:「王子這是什麼話,喝酒很累嗎?那我還真願意天天累著,還有阿黃估計也願意,是不是阿黃。」

    阿黃吱吱叫著,把一個小腦袋亂點,仿似很贊同他的話,它模樣滑幾,眾人一時都給逗樂了。

    第二日傍黑時分,富安叫人來請,無花一行便動身。

    雪槐打聽得明白,各國先到的使團已有七八十個,幾個大國中炎陽、祭風、有熊全都預先來了,且來的都是重要人物,炎陽來的是炎陽王叔步雲生,祭風來的是左相風滿樓,乃是祭風王的左膀右臂,公認的祭風第一謀士,有熊來的是號稱天朝四公子之一的照水公子花照水,花照水喜養士,他的照水山莊宣稱要聚天下之士,聲名極盛,也是有熊王極為倚重的人物。

    三國出動如此重要的人物,當然不僅僅是為國母太夫人祝壽,而是另有目地,衝著的都是巨犀的霸業,巨犀稱霸,四大國誰都不服,但四國想要出兵爭霸卻又為難,一則國力衰落,有心無力,二則也還擔心其他國家尤其是三大國的反應,萬一自己和巨犀打個兩敗俱傷,他國趁勢掩襲,豈非反要吃個大虧?必需先要試探一下,摸清另三國的想法打算,而巫靈國母太夫人大壽卻正好提供了這個機會,所以三國才會這麼大張旗鼓。

    不過雪槐倒也不擔心四國會聯手對付巨犀,四國各有利害牽扯,誰也不可能跟誰真的一條心,因此三國此次雖是為互摸底牌而來,彼此間也一定是明爭暗鬥。

    到富安府,門子報將上去,老遠便聽到富安的朗笑聲:「東海無花王子來了,好好好,老夫要親自迎接。」

    雪槐一聽便知他是故意提高了聲調,知道是特意借這個機會為無花張臉,心中一熱,想:「富大人雖居高位,卻是有恩必報的信義之人。」

    進去,富安果然已到二門迎接,與無花相互為禮,叫聲請,隨手便牽了雪槐的手,並肩入內。

    富安這宴客的廳極大,這時擺了上百張酒桌,坐滿了人,早在大街上,雪槐便聽到裡面的喧鬧聲,但富安一接出來,所有聲音卻一齊靜止了下去,所有眼光齊看過來,眼中均有憤憤不平之色。原來所有賓客到來,包括步雲生、風滿樓、花照水三個來,富安都未出廳迎接。

    富安在大廳口站定,呵呵一笑,指了無花道:「諸位,這位便是東海無花王子,大家多多親近啊。」

    所有眼光一齊落到無花身上,卻並無一人出聲招呼。明擺著,知道無花的,自也知道他只是個無勢的王子,沒什麼用的,而不知道的就更不要說了,東海本只是小國,一個小國的不為人知的王子,更用不著結交了。所以是幸會也沒人說一聲。

    這世間的事,便是如此的現實。

    富安的主席旁邊,另設了五席,三席已坐了人,兩席空著,左手一席坐的是個五十多歲的老者,身材肥胖,頗具貴氣,這時哼了一聲道:「大司馬待客,有些分輕重啊。」

    這老者對席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微抬的下巴給人一種目空一切的感覺,這時卻冷笑一聲,道:「我看卻是不分輕重。」

    富安又是呵呵一笑,道:「兩位言重了。」對無花道:「王子,我給你介紹。」對那老者一指:「這位是炎陽王叔。」又指著那中年男子道:「這位是有熊國照水公子,喜賢納士,天朝四大公子之名想來是無人不知的。」

    無花躬身為禮,連道幸會,花照水與步雲生卻都只是哼了一聲,並不回禮。

    花照水下首也是一個五十來歲老者,與步雲生的肥胖不同,他身材卻是高挑欣長,瘦而清矍的臉上,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富安介紹,這是祭風國左相風滿樓,無花也是深揖為禮,風滿樓也回了一禮,眼光卻箭一般盯在雪槐臉上,道:「但據老夫看來,大司馬是先輕後重,請問大司馬,你旁邊這位是什麼人啊?」

    富安一直親熱的挽著雪槐的手,所有人自然都是看見的,也都在猜,不過雪槐打扮過於平常,許多人便都沒在意,這時聽風滿樓這麼一說,所有人心中便都是一動,齊看向雪槐。

    富安仰天大笑,道:「左相好眼光,我身邊這位,確是位極了不起的人物,木鬼木兄弟,大家現在或許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但我可以肯定的說,十年之內,木兄弟必定名滿天下。」

    富安這麼誇雪槐,滿廳的人頓時都震住了,一齊拿眼細看雪槐,風滿樓嘿嘿一笑:「看來老夫還真沒看走眼,能得大司馬如此推重,必是非常之人,但老夫想借問一句,這位木鬼到底是什麼人哪?」

    富安微笑道:「木兄弟現為無花王子的隨從。」

    他這話出口,花照水哈哈一笑,道:「我當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呢,原來不過是一個廢物王子的隨從,大司馬可真會開玩笑。」

    旁邊的步雲生臉露嘰諷之色,風滿樓卻是不動聲色,道:「原來是無花王子的隨從,好,但老夫還想問問清楚,這位木兄現在在無花王子身邊所司何職呢?」

    富安一則感激雪槐救兒子性命的恩德,一則敬佩雪槐驚人的手段,便想借這個機會替雪槐揚名,不想花照水幾個並不買他的帳,風滿樓更是老奸巨滑,一定要打破沙鍋問到底,雪槐現在只是一個馬伕,這樣的身份說出來只會惹人嘰笑,眼見所有的眼光一齊射過來,富安頓時就僵住了,道:「這個——所謂英雄不問出身。」

    他話未說完,雪槐卻朗聲道:「我只是王子身邊的一個馬伕。」說著抬眼看向風滿樓,他眼光只是淡淡的,平靜如水,但風滿樓卻是一驚,他眼光老到,恰在雪槐的平靜裡,他看到了不平常處。這眼光,絕不只是一個馬伕的眼光。

    但大廳中早已是哄笑聲一片,其中以花照水笑聲最大:「馬伕,哈哈,馬伕。」

    富安沒想到事情會這樣,一臉難堪的看向雪槐,雪槐卻是神色如常,反向他微微一笑。他如此榮辱不驚,富安不由更是敬佩。

    哄笑聲中,廳外忽傳來一個聲音:「好一個馬伕。」這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十分清脆,聲音也不是很高,卻穿透嘈雜的哄笑,清清楚楚的鑽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哄笑聲立時靜止,所有的目光全都看向廳外,富安喜叫道:「是青蓮小姐嗎?」

    廳外人影閃動,八名青年武士疾步進來,八人均著青綢緊身勁裝,一個個氣宇宣昂,往兩邊一分,隨後是八名妙齡少女,也是一色的青色裙衫。八女之後,一個女子盈盈進來。這女子約摸十八九歲年紀,身著翠碧裙衫,腳步移動中,裙衫輕擺,印襯著旁邊的隨從侍女,恍然便是碧蓮池中的一朵青蓮花。她懷中斜抱著一面琵琶,掩去了半邊臉,眾人看到的,便只是她左半邊臉,所有眼光卻都是一亮,那半邊臉所顯示的絕色,並不是人間的言語可以形容,所有的人在那一瞬間都是呼吸一窒,包括雪槐在內,雪槐心中只有夕舞,一般的美女,他往往正眼也不瞧一眼,但碧青蓮的艷色仍讓他眼光一直,心中暗歎:「這女子就是碧青蓮了,好個絕色尤物,怪道所到之處無不讓人神魂顛倒。」

    這女子正是碧青蓮,她妙目一轉,便就落在雪槐臉上,眼光霍地一亮,叫道:「好一個馬伕。」

    廳中眾人為她絕色所攝,無一人吱聲,直到她出聲,眾人才給驚醒過來,一時驚呼讚歎聲四起,花照水長身而起,朗聲笑道:「青蓮小姐,我們又見面了,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吧,小姐是越來越漂亮了,只不知還記得區區否?」

    聽到他聲音,碧青蓮轉眼看過去,道:「原來是照水公子,天朝四大公子之一的照水公子,青蓮如何會不記得。」

    「愧不敢當。」聽碧青蓮記得自己,花照水一時興奮得手舞足蹈,正要找話來說,碧青蓮卻已轉眼看向他身邊,在步雲生風滿樓臉上一轉,道:「原來王叔和風左相都來了,富大人的面子還真大啊。」

    步雲生風滿樓也都站了起來,他兩個都已到一定的年紀,又都是手握重權,府中均是美女成群,照理說對女色應該看得淡了,然而兩人臉上卻都是一臉神魂顛倒的樣子,步雲生道:「我就是聽說青蓮小姐可能會來為國母太夫人祝壽,所以特地向王侄討的這差事呢。」風滿樓點頭道:「我和王叔是一般心理,也是想一睹小姐玉容。」

    「是嗎?」碧青蓮微微一笑:「讓王叔和風左相遠道而來,青蓮可是當不起呢。」這一笑如鮮花乍放,步雲生風滿樓頓時連心尖子都麻了,但碧青蓮臉上的笑只是一晃而過,卻就皺了眉頭道:「青蓮一事不明,以三位的身份地位,該當有幾份眼光,卻如何不識得英雄人物?」

    三人一愣,花照水指向雪槐道:「小姐是說這馬伕?」

    「馬伕又如何?」碧青蓮秀目中透出銳光:「帝王將相,寧有種乎?草莽中臥虎藏龍,英雄之士,所在多有,若只以出身相天下士,三位可以休矣。」她這話極不客氣,花照水三個臉上頓時都澀澀的。

    碧青蓮轉眼看向雪槐,道:「方纔聽木兄馬伕兩字,豪氣飛揚,青蓮心中突有所感,譜得一曲,就名馬伕之曲,不吝獻醜,還請木兄多多指教。」

    雪槐此前雖未見過碧青蓮,卻也多次聽說過她的事,知道她恃才自傲,素不將天下人放在眼裡,但此時與她目光相對,卻見她眉眼含笑,眼光親切之極,就彷彿他是她相知多年的老友,何況她更是以兄呼之,心中一時大時迷惘,實想不出碧青蓮為什麼會如此特別相待,這時聽她更為他譜得新曲,心中更是大訝,忙道:「不敢,願聞小姐雅奏。」

    富安大是興奮,他受命請碧青蓮來巫靈,對碧青蓮的身價自然有所瞭解,坊間傳言:明珠十斛,不及青蓮一曲,由此可知碧青蓮身價之高,事實上許多王公權貴就算出得十斛明珠也未必能請得動碧青蓮,而碧青蓮此時卻主動說要為雪槐專奏一曲,傳將出去,雪槐立即名動天下,那比他空口白牙來說可是要強得太多了,當即命人給碧青蓮搬了凳子,與雪槐攜手入席。他安排的五處貴賓席,除風滿樓三個,另兩席一席是碧青蓮的,另一席便是無花與雪槐的,但若非碧青蓮對雪槐格外的青眼有加,以先前花照水三個對雪槐的輕視,他還真不好安排,這時卻是自然入座,花照水三個臉上雖仍有不屑之色,但礙著碧青蓮,卻也不好公然發難。

    碧青蓮輕撫琵琶,試了一個音,隨即便彈了起來。雪槐不怎麼喜歡歌舞曲樂這一類東西,但夕舞喜歡,他便也湊興學了一點,能吹吹笛子彈彈琴,彈得未必有多好,但至少能聽得懂,這時閉目頃聽,一音入耳,果是大為不同,來不及感概,心神已為曲調所引,渾忘所以,眼前似乎現出一位絕世的英雄,於亂世中撥劍而起,劍卷殘雲,氣吞萬里,聽到極處,不自禁大聲叫好,而樂曲也在他的叫好聲中裊裊而絕。

    碧青蓮含笑看向雪槐:「木兄以為此曲如何?」

    槐大聲稱讚,道:「此曲慷慨激昂,真有力挽狂瀾頂天立地之意。」

    碧青蓮目泛奇彩,道:「此曲專為木兄所譜,在青蓮眼中,木兄正是頂天立地能力挽狂瀾的奇男子。」

    雪槐心中一震,向碧青蓮眼中看去,碧青蓮毫不迴避,也向他回看過來,眼光之灼熱,直讓人眼皮發燙,雪槐心中更是一跳,錯開目光,道:「木鬼與小姐只是初識,小姐可能看走眼了。」

    他這話出口,旁邊的富安急壞了,以碧青蓮的獨特身份,如此看重雪槐,雪槐正可借她之口揚名,怎麼反要推拖呢,向雪槐連使眼色,雪槐卻只是不理。

    他哪裡知道,雪槐並不是他想像中的雪槐,他更不明白,雪槐之所以推拖,是因為看出碧青蓮眼光有異。

    碧青蓮身懷異術,或許能看出雪槐身上的特異之處,但此刻碧青蓮眼光裡的含義並不僅僅只是因為看出了雪槐的真本事產生的敬佩,而是含了另外的東西,這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以碧青蓮之傲,如何僅會在一面之間就對人產生好感,但雪槐相信自己的直覺不會錯,這是他絕無法接受的。

    富安以為碧青蓮會著惱,他可是聽說碧青蓮的脾氣是非常不好的,但碧青蓮不但未著惱,看著雪槐的笑意卻更濃了,道:「木兄錯了,青蓮十一歲行走江湖,遍相天下士,從來也不曾看錯人。」

    「只是小姐看重罷了。」雪槐拱手,道:「小姐請坐,木鬼敬小姐三杯。」先前的驚異已深藏心底,神色恢復如常。

    碧青蓮深看他一眼,去貴賓席上坐了,雪槐敬酒,她也回敬。

    花照水步雲生三個正如他們自己所言,他們來巫靈,一是為探聽各大國情勢,二也確是聽說碧青蓮有可能來為國母太夫人祝壽,想一睹艷色,三人都自負得很,自以為見了碧青蓮,不說一親芳澤,至少軟語嬌音是有得聽的,卻再想不到碧青蓮全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反對一個馬伕大顯親近,一時間三人都是妒火中燒,步雲生怒哼一聲,黑下臉去,花照水則是冷笑出聲:「這世道還真有些怪,馬伕倒成人物了。」

    三人中以風滿樓最為陰狠多智,他已覺察出雪槐確不尋常,但到底深淺如何卻不摸底,這時裝作不動聲色,暗地裡卻向身後一名武士使了個眼色,那武士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猛地站了起來,大聲道:「木鬼,你這馬伕當不至於只會養馬駕車吧,富大人和青蓮小姐都如此看重你,必有真本事,田同不才,想討教兩手。」說著站到廳中。

    「好啊。」花照水大叫:「本公子也很想見識見識這位讓青蓮小姐青眼有加的馬伕的身手呢。」他身後隨從眼光齊射向雪槐,雖未站出來,卻均是躍躍欲試。

    「只怕輪不到公子隨從出手。」步雲生去田同身後掃了一眼,哼了一聲。

    富安身後一個人去富安耳低語一句,富安臉上變色,看向田同,叫道:「田兄外號可是叫魅影神劍?」

    雪槐本自埋頭喝酒,聽到魅影神劍四字,卻忍不住向田同看了一眼,田同眼光立時劍一般射過來,眼中殺氣四射,傲然點頭:「正是區區。」聲未落,大廳中已是驚呼聲一片,富安更是臉色大變。

    人有影子,影子會跟著人動,但影子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虛張聲勢,並不起實際的作用,而田同卻不同,他的影子可以殺人,魅影神劍四字便是由此而來。

    富安自然知道田同魅影神劍的厲害,所以他雖已見識過了雪槐的身手,臉上仍要變色。

    雪槐當然也聽說過,所以才會看田同一眼,但也僅僅只是一眼,便又低頭喝酒,田同本以為叫出了自己外號再加這一眼,會嚇得雪槐發抖,但可惜的是,雪槐眉毛都沒動一下。當日敬擎天和雪槐論及當世高手,也說到了田同,敬擎天認定,田同的所謂影子能殺人的魅影神劍,不過只是幻術,只須凝心定神,定可破之。即便是今日,敬擎天的話在雪槐心中仍是有若神明,敬擎天即說過可破,那就一定可破,更別說今日的雪槐已身靈力已與神劍靈力融為一體,他又怎會怕區區一個魅影神劍,看一眼,無非是想把名字和這人對上號而己。

    碧青蓮冷眼旁觀,將田同和雪槐兩人的神情都收在了眼裡,一時秀目大亮。

    雪槐無動於衷,田同大怒,叫道:「怎麼,木兄不肯賜教麼?」

    富安不知雪槐是什麼打算,眼見田同步步進逼,忙道:「所謂刀槍無眼,大家都是為國母太夫人大壽而來,若是沾上血腥,恐。」

    他話未說完,田同卻猛地打斷了他,冷笑道:「大人不必擔心,我手上不會沾上血腥的。」

    花照水呵呵笑:「是啊,殺人不一定要見血的。」

    他兩個一擠一兌,明擺著要給雪槐難看,富安一時怒火上衝,花照水幾個背倚大國,並不買富安面子,但富安身為巫靈大司馬,卻也不必事事讓著別人,反丟了巫靈面子,臉一板,正要直接禁止田同的挑戰,碧青蓮卻忽地開口道:「殺人不見血,這功夫了得。」轉頭看向富安,道:「富大人,我這次來為國母太夫人祝壽,特地準備了一個百蓮大會,要在貴國御花園的蓮池中,開出百朵蓮花,百花齊舞,以祝國母太夫人千秋百歲,但因場面太大,耗力太過,施術之初,需要佈陣護法,陣中小卒我自己的隨從可以充當,惟缺一個高手充當青蓮左使以守護陣眼,我看風左相照水公子幾個都帶了不少高手來,所以想在他們中挑一個,都是為國母太夫人祝壽,想來他們也願意,富大人以為如何。」

    富安未作答,花照水已搶先叫了起來:「青蓮左使,好啊,本公子當仁不讓。」對碧青蓮道:「衛護青蓮小姐的,當然是要頂兒尖兒的高手了,我照水山莊賓客中,很有幾把好手,這次也帶了幾個來。」一側頭,對身後隨從中一人道:「鬼大,你上去領教一下他的魅影神劍,可別給我照水山莊丟人啊。」在他看來,雪槐不吱聲,便已是怕了,不必再理他。

    一聽鬼大之名,富安又吃一驚,只因這鬼大和田同一樣,都是聲名赫赫的高手,而且和田同一樣擁有異術,與人對陣,好好的卻會在突然間化為高大之極的厲鬼,對手一驚之下,往往便為其所趁,鬼大之名便由此而來。

    鬼大應聲走出,看他年紀已近六十,身量瘦小,很有點名不副實的味道,但一雙三角眼中精光四射,讓人不敢逼視。

    眼見情勢大變,富安又喜又驚,喜的是解了雪槐的圍,驚的是花照水等人說是來為國母太夫人祝壽,卻隨身帶著本國數一數二的高手,居心叵測,去花照水幾個臉上一轉,忍不住在心底暗哼:「若敢在這裡搞鬼,老夫絕不會客氣。」

    除這兩點外,他心中還有一重心事,便是不解,情勢逆轉,全是因碧青蓮一番話而來,碧青蓮這是明擺著在幫雪槐了,富安可以肯定,碧青蓮雪槐絕對是第一次見面,碧青蓮為什麼要這麼幫雪槐呢,他真的是怎麼也想不明白?

    他不明白,雪槐也不明白,但雪槐的不明白,乃是不明白碧青蓮的真意,碧青蓮這樣以青蓮左使為誘挑起爭鬥,絕不是為雪槐解圍,因為她肯定能看出來他不需要,那又是為了什麼呢?

    雪槐看向碧青蓮,碧青蓮也在看他,明眸中笑意盈盈,那種驚心動魄的艷色,雪槐便是心有所備,也不自禁的意亂情迷,迷迷糊糊中,心中忽地一驚,原來他突然聽到了碧青蓮在叫他,可他明明沒看到碧青蓮嘴巴動啊,一驚之下,心神急凝,細看去,沒錯,碧青蓮的紅唇確實是微微抿著的,絕不可能發出聲音來,但耳朵裡,碧青蓮的話卻還在源源而來。

    「木兄,青蓮有一個不情之請,請你出任青蓮左使,我想你不會眼睜睜看著這些臭哄哄的傢伙來給青蓮做護衛吧,那青蓮寧願死了算了。」

    這絕對是碧青蓮在說話,雪槐自己心中不可能有這樣的幻覺,可她怎麼能做到不張嘴說話的呢?雪槐怎麼也想不明白。

    雪槐耳中傳來的話,確實是碧青蓮說的,她這種不張嘴說話的異術名為清風蓮語,乃是以心傳心的奇功,除了她說話的對象,旁邊的人便是近在咫尺也是充耳不聞。

    雪槐雖然不明白碧青蓮是怎麼做到的,但能猜到碧青蓮必是用了異術,便將酒杯向碧青蓮舉了一舉,他這一舉,算是回應,但不能算是答應。

    他是故意裝滑頭。本來一顯身手爭得碧青蓮青蓮左使,可替無花王子大大的揚名,但雪槐一發現碧青蓮對他另有意思,便決定放棄這個機會。充當青蓮左使,與碧青蓮接近的機會必會增多,在碧青蓮有意的情形下,他將會非常為難,那還不如事先就放棄。

    在他心底,只有夕舞,碧青蓮之美,絕不下於夕舞,某些方面甚至尤有過之,要知她是出慣場面的人,那種風情,在身為大家閨秀的夕舞身上是絕對看不到的。但即便她再美十倍,也無法接近雪槐的心門。

    雪槐扭頭看向廳中,這時鬼大已和田同斗在了一起。鬼大使刀,他身量瘦小,刀法卻是詭異辛辣,氣勢迫人。田同外號魅影神劍,用的自然是劍,劍招走的也是陰狠一路,不遜於鬼大刀法,刀劍掠過空氣,發出詭奇的異嘯,燭光晃動,昏暗明滅中,更讓人怵然驚心,兩人相鬥,落在外人眼裡,卻彷彿千百人在齊聲撕殺,觀者無不動容。

    雪槐卻只是冷然而視,這兩人的是高手,但雪槐想要看的,是兩人武功之外的東西。

    兩人功力相若,數十招過去,堪堪打成平手,花照水不耐煩起來,叫道:「鬼大,你和他客氣什麼?」聲未落,田同卻已搶先發動,但見他一聲怪嘯,身子往左一靠,一劍刺出,身後影子本應也是左靠,但不可思議的是,卻反地右移,生似他的影子突地從他身上剝了下來,從右邊狠撲向鬼大,去勢有若閃電,狠厲還在田同本身肉體之上。

    他一動,鬼大也動了,幾乎與他的怪嘯同時,鬼大也是一聲狂吼,腰一弓,身子突地暴長,一下子長高數倍,變得魁梧之極,頭頂幾乎就要頂著屋樑,面相亦變得猙獰兇惡,讓人不敢仰視,面對田同的左右夾攻,他右手一刀斜劈向田同真身,左手掌一晃,門板大的手掌,便如泰山壓頂般壓向田同的影子。

    目睹如此異象,大廳中頓時驚呼聲四起,有那膽小的更惶然驚起,帶翻杯盞,釘釘鐺鐺一陣亂響。

    雪槐冷然而視,將兩人變化全看在眼裡,暗暗點頭,想:「義父說得沒錯,這兩人所使,都是幻術,什麼影子能殺人,不過是借助幻影惑人耳目而已。」賴得再看,低頭喝酒,他見識過紅狼與骷碌鬼王以真正的魔功相拼的狠場面,更親身領教過獨角海鬼的驚人邪力,田同兩人這種不成氣候的小小幻術,如何還會放在他眼裡?

    他覺得只是小把戲沒什麼看頭,但在大廳中其他人眼中看來,眼見一個高大的惡鬼與一人一影狠鬥,卻是驚心動魄之極,隨著鬼大兩人的惡鬥,驚呼聲不絕於耳。

    幻術可分為兩種,一種是以本身功力形成的驚人速度加一些手法達成,另一種是借助道具,前者比後者要費力得多,鬼大兩人所施幻術便屬於前者,極耗功力,所以也不能持久,這時兩人已鬥到分際,各出絕招,但聞田同一聲狼嚎也似的低嘯,一個影子突地化為三個,一身三影,將鬼大夾在中間,鬼大暴吼一聲:「來得好。」巨大的身子突地急速旋轉起來,與田同的一身三影猛地一碰,同時兩聲厲嚎,倏地分開,但見兩蓬血花飛濺而起,直射起數丈來高。

    原來兩人各以絕招相拼,竟是兩敗俱傷,誰也贏不了誰,鬼大恢復原形,田同的影子也牢牢的沾在了身上,都是面如厲鬼,彼此對視,卻已無力撲上。

    花照水哼了一聲:「魅影神劍果然了得,這一局算平手好了,咱們再來玩過。」話未落音,突地驚呼一聲:「那——那是什麼?」

    原來鬼大田同身上飛濺起來的鮮血並沒有隨兩人的分開而落下來,而是在空中不停的炸開飛濺,最怪異的,是濺開的血珠竟變成了一朵朵酒杯大小的紅花,旋轉著飛下來。這麼旋轉著的飛花撒將下來,便如天女散花一般,若在平時那是好看之極,但大廳中眾人目睹血變花的異象,卻是個個瞪圓了眼睛,便是雪槐也是大覺怪異。

    「見血生花。」便在眾人呆愣之際,碧青蓮猛地站了起來,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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