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一說,無論射天雕兩個還是冰滑原晶一全愣住了,個個臉上變色,冰滑原道:「即如此,我們為什麼還要在這裡紮寨,等著牙勃裡來包抄我們嗎?」
但不等雪槐解釋,射天雕卻叫了起來:「雪將軍即已看破此中關健,自有奇計,我們腦子笨,還是少問吧。」和海冬青自去伐木築寨。他兩個對雪槐的信任祟拜,實已到了盲目的地步。
歇了一夜,第二日,雪槐命海冬青射天雕各領軍五千,輪番去峽口金彈子軍前罵戰,吩咐不可強攻營寨,只須大罵便是,紅毛鬼若出兵迎戰,便退回來,紅毛鬼必不會遠追,待其撤回,又可回軍去罵。
射天雕兩個雖不明白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卻也不問,奉令而行,不出雪槐所料,金彈子以為射天雕兩個是要誘他大軍來追,因此雖見射天雕兩個兵少,卻也絕不追來,射天雕兩個退,他便也收兵回營。射天雕兩個報回軍情,雪槐只是冷笑。
鬧了一日,到夜間,雪槐對海冬青道:「我給你兩千兵馬,你連夜摸去幽水上游三十里處搭一座浮橋,切記不要聲張,避免走露風聲。」
海冬青領命去了,雪槐對冰滑原道:「老族長,我也給你兩千人,一日一夜間,你要扎一萬個草人。」復對晶一道:「晶一長老,這一帶你熟,請你去找一百隻山羊來,一定要活的,越健壯越好。」
冰滑原晶一這幾日對雪槐戰法早已看得雲裡霧裡,這時更加糊塗,又是草人又是山羊,幹什麼啊,卻又怕射天雕說他們糊塗還多嘴,也自不問,只依令而行。
第三日,雪槐復叫射天雕去挑戰,卻又換了戰法,吩咐金彈子若出兵,不退,只是也不必接戰,以強弓猛射便是,天黑便回。
射天雕領令而去,罵戰一日,射死數百紅毛鬼,傍黑回營,雪槐下令早早做飯,早早休息。
午夜時分,雪槐令起三軍,命將草人豎在寨中,以衣甲飾掩,同時命將一百隻山羊綁了後腿倒吊起來,每隻山羊下面放一面皮鼓,大軍隨即悄悄掩出,到幽水上游三十里海冬青所搭浮橋處渡過幽水,再急行三十里,天明時分進了嘯靈山,筆直穿山而過,便是風族的春風城。
到這會兒,射天雕幾個終於有幾分明白了,均是又驚又喜,射天雕叫道:「原來將軍真要打的不是金彈子,而是鬼帥鐵忽釘。」
雪槐點頭:「是,當時金彈子不敗而退,我便看破紅毛鬼的毒計,乃是要誘我攻東峽口或西峽口,然後牙勃裡回軍前後包抄,我便將計就計,便誘牙勃裡來圍我,我卻脫身而出,遠救風族,鐵忽釘雖然狡猾多計,但我料定他決不會想到被包圍在東峽口的我軍會突然殺到他眼前,出敵不意,我軍必可大勝。」
聽得雪槐解釋,眾將盡皆大喜,獨中惟晶一還有些糊塗,道:「雪將軍,不知你命我找一百隻山羊來,不殺了吃卻倒吊在寨中,卻是何意?」
雪槐呵呵而笑,道:「山羊倒吊在鼓上,天明後想要出去吃草,便會不停的掙扎,一掙扎,兩隻前爪便會不停的在鼓上敲,紅毛鬼聽了我寨中鼓響,再見了我立的草人,必以為我軍還在寨中,便會放心包圍,不會四處尋找我軍,跟蹤追來,我們只要對付鬼帥七八萬人,那就要容易多了。」
晶一冰滑原等均恍然大悟,盡皆驚歎。
晶一歎道:「雪將軍戰法如神,我想便是真正的天海之王,也不過如此。」
射天雕海冬青兩個齊道:「雪將軍就是真正的天海之王。」
冰滑原看向雪槐,道:「若雪將軍真能敗中求勝,以少勝多打敗紅毛鬼,那時即便沒有天眼神劍,我想也絕不會有任何人懷疑你是天海之王了。」
射天雕海冬青盡皆冷笑,雪槐卻只是微微一笑。
他並不想做什麼天海之王,掛在他心頭的,只有遠處的狐女族,和正殺向狐女族的巨犀大軍。
那才是他永遠的痛。
他卻沒注意,晶一正悄悄的看他,當悲傷掠過他眼角,晶一全身大震,喃喃叫道:「大海一樣的悲傷,大海一樣的悲傷,我看到了,真的是這樣。」
第二日傍黑時分,雪槐三萬三族聯軍終於翻過嘯靈山,夕陽下,山下的春風城巍巍聳立,帶著一種傷殘卻堅毅的美麗。
紅毛鬼已停了這一日的攻擊,寨中炊煙裊裊,已在做晚飯了,而殘破的春風城裡,也不時的有炊煙冒出,城內城外,竟是極其寧靜,所有人都在對豐盛晚餐的期待中亨受著夕陽西下這一刻難得的安逸。
惟有滿地的死屍和刀槍才在不時的提醒現實的殘酷。
射天雕海冬青均請命立刻發起攻擊,雪槐卻輕輕搖了搖頭,道:「你們沒見這夕陽是如此的美麗嗎?我們不要打碎這天賜的美景吧,吃點乾糧盡早休息,明日一早發起攻擊。」
竟然說怕打碎什麼美景,要是換了其他人說出這樣的話,射天雕兩個真要罵娘了,但是雪槐開口,那就另當別論,在他們心裡,這時雪槐說的每一句話,都必有深意。
莫說他兩個對雪槐太過祟拜,雪槐這麼做,還真含有深意。
鬼帥鐵忽釘攻打風族的總兵力多過雪槐援軍一倍以上,況且幽水邊上牙勃裡的大軍在收到這面的告急信後也會急速趕來,所以雪槐便要抓住鐵忽釘兵力分散在春風季風秋風三城,以及牙勃裡援軍短時間內無法趕到的機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鼓作氣打破鐵忽釘圍攻三城的大軍,到時將連續作戰,不給鐵忽釘喘息之機,同時也不給自己喘息之機,此時不休息,更待何時?而若現在打春風城,再休息一夜,鐵忽釘已然知警,再想奇襲其他兩城的紅毛鬼可就難了。
天將亮時,雪槐命三軍吃了乾糧,天一亮,看到紅毛鬼寨中升起炊煙,當即兵分三路,狂衝下山。
紅毛鬼正等著吃早飯呢,哪想到菜還在釘板上,切菜的刀子卻突然臨頭了,尤其又是從背後的山上突然殺下來,更是意料之外,而且攻城的紅毛鬼不過兩萬左右,雪槐聯軍卻有三萬人,兵力也佔優,這一場殺,直殺得晨陽紅眼,紅毛鬼眨眼潰敗,雪槐聯軍四處追殺,春風城中還有七八千風族戰士,開始還以為是做夢呢,醒悟過來後也開城殺出。
不到一個時辰,戰事結束,紅毛鬼被斬殺一萬多人。風族族長風揚迎出城來,驚喜若狂,射天雕自然先給他介紹雪槐,道:「這是我三族聯軍主帥雪槐雪將軍等他說完,雪槐卻看向風揚道:「老族長,這裡去季風城最近的路是哪一條?請馬上給我們一個嚮導。」
「你們遠來辛苦,又大殺了一場,先進城休息一會吧。」風揚直看著雪槐,猛想雪槐是哪族人,怎麼就沒見過呢?他哪裡想到,雪槐根本就不是風神八族中人。
雪槐知道他在看什麼,也不想解釋,道:「趕在鐵忽釘收到這邊的敗訊之前突襲,可收意想不到之效,所以不能休息。」
風揚感激莫名,道:「為了我們風族,辛苦你們了,來,我親自帶路。」點六千風族戰士,一馬當先,抄近路殺奔季風城。
風族最險的城池也是最北的秋風城,由紅毛鬼主帥鐵忽釘親率三萬餘大軍攻打,季風城則和春風城一樣,攻城的都只有兩萬多紅毛鬼,雪槐軍到,紅毛鬼恰在攻城,給雪槐大軍夾背一刀,頓時死傷慘重,尤過於春風城。
雪槐大軍一日間連奪兩城,雖累,卻是氣勢如虹,吃飯後略一休息,便連夜殺向秋風城。季風城裡也還有七八千風族戰士,風揚再點六千人,與雪槐三族聯軍合兵一處,一同殺向秋風城。
這時風揚已從冰滑原晶一處問得雪槐身份,大是驚異。先前雖有寒靈風巫的話,晶一兩個對雪槐身份仍是疑多於信,但一路殺來,目睹雪槐諸多神鬼莫測的手段,心底懷疑大是動搖,因此和風揚說起,便是信多於疑。
第二日一早趕到秋風城外,鐵忽釘尚未攻城,正在做早飯,雪槐便也下令全軍休息,吃了乾糧再說,風揚倒有些急不可耐了,對雪槐道:「雪將軍,此時紅毛鬼正餓著肚子,我軍兵力又在他們之上,若趁勢攻打,必可將紅毛鬼一舉擊潰。」
雪槐微笑搖頭,道:「老族長,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大軍一夜辛苦,休息一會不是壞事,只要鐵忽釘沒收到春風季風兩城紅毛鬼的敗訊,他便跑不了。」
他這樣說了,風揚只得不再堅持。其實射天雕幾個也都想一鼓作氣攻打紅毛鬼,只是不開口。
他們的心思,雪槐自然知道,然而自與紅毛鬼交手以來,他發現鬼帥鐵忽釘實在是個不容輕視的對手,只觀紅毛鬼營寨,虛實分明,井井有條,便可看出絕非易與。而己方連日作戰再加上一夜急行軍,戰力絕對要大打折扣,兵力雖還略佔優勢,又攻敵不備,但鐵忽釘若及時應變拚死抵抗,則即便能勝,傷亡也會非常大,所以雪槐一定要讓士兵喘口氣,恢復戰力。
休息了半個時辰,紅毛鬼寨中鼓響,開始攻城,此時士兵也休息得差不多了,雪槐才一聲令下,猛攻紅毛鬼後背。
不出雪槐所料,雖是猝不及防,鐵忽釘還是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立時後軍變前軍,強弓射住陣腳,同時兩翼張開,左翼側擊雪槐側翼以為牽制,掩護右翼大軍撤向嘯靈山。
一看鐵忽釘應變之才,雪槐暗暗點頭,當先殺入紅毛鬼陣中,以一軍死死咬住鐵忽釘撤往嘯靈山的主力,射天雕海冬青兩路掃蕩,城中風無際也開城殺出。
雪槐不絕猛撲,步步向前,紅毛鬼後軍則拚死抵抗,極為頑強,雖給雪槐截下了一萬多人,但還是有兩萬多人撤上了嘯靈山。而雪槐四族士兵攻勢已疲,再不能追進山去。
「一路殺來,還只這塊骨頭最難啃。」看著紅毛鬼退上山,射天雕不由自主的發出感概。
「那還是讓士兵休息了一陣,否則只怕更難啃。」海冬青叫。這時他兩個都已明白了雪槐堅持要休息一陣的深意了,一邊的風揚冰滑原自然也已明白,均在心中暗暗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