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王朝 第十三集 第七章
    丹西帶著刻骨的仇恨揮師東進,他的目的地,大荒原上的破蠻岡上,也並沒有閒著,平靜的水面下暗流湧動。

    這天清晨,老軍師安多里爾正在中軍大營的廳堂裡飲酒,不僅自己喝,還要把凱魯和羅格兩個小輩拉上作陪。

    可憐的兩個陪酒男侍,除了飲酒外,還得耐著性子聽老頭兒吟誦他的歪詩,讓耳膜陪著味蕾一塊受苦。

    「軍師大人。」既然老頭兒的嘴似乎沒完沒了地念酸詩,凱魯乾脆主動出擊,引開話題:「巴爾博說飛天大將軍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該派它們出去偵察一番了?老待在軍營裡,夫妻倆都有些悶得慌哩!」

    「那對恩愛的孩子可真勤快,比你們兩個連酒都懶得喝的臭小子好多了。」安多里爾打著酒嗝:「聽說它們是被可惡的禿鷲們咬傷的?」

    「是啊,巴爾博說是禿鷲們幹的壞事。」羅格接話道:「我們聽說啊,草原上有個鳩蠻族,善養軍用禿鷲進行偵察。這些天,我特地仔細觀察,老看到我們的軍營上有成隊的禿鷲們在盤旋呢!」

    「這可不好。」安多里爾也放下酒杯沉吟著:「我軍動向豈不是被蠻子們看得一清二楚?金雕夫婦出去偵察,豈不是也有危險?」

    「對呀,軍師大人,您可得想個辦法才成。」凱魯說道。

    「嗯,我會考慮的。」安多里爾咂巴著嘴皮。

    幾個人正說話間,穆斯塔法衝了進來:「軍師大人,有您的一封信!」

    「哦,給我看看。」

    安多里爾撕開信封,拿出一封信和一串項煉。

    老頭鋪開信紙掃視一遍後,才沉聲問道:「送信人在哪?」

    「不知道。」穆斯塔法搖頭道:「我走進我軍會議室,就發現這封信放在了會議桌上。」

    「除了你,今天還有誰進過會議室?」

    「沒有。今天還沒有開過會,其他士兵也還沒人進去打掃,我應該是第一個進去的。」

    「這樣啊!」安多里爾抿上嘴,陷入了沉思。

    「軍師大人,究竟是怎麼回事?」凱魯等人到底年輕,忍不住出聲問道:「該不是哪位貴婦人送來的情書吧?還有項煉做定情物呢!」

    「還沒開過壺的愣小子,也敢跟我這有幾十年愛齡的老頭子開這種玩笑?」安多里爾撇撇嘴。

    「那就念出來嘛!」羅格跟著起哄道:「我就不信,這麼神秘方式送達的書信,還帶著體溫的項煉,不是哪位老奶奶送來的情書,又會是什麼?」

    「呵呵,臭小子們,告訴你們也無妨。」安多里爾無奈地聳聳肩膀:「一個叫伊森的傢伙約我今晚在毛頭岡面談,而這串項煉,則是取

    自威達身上的信物。」

    「這個伊森是什麼人?」

    「快把那串項煉給我看看!」

    羅格和凱魯幾乎同時嚷道。

    「伊森,」安多里爾一邊回憶過去所搜集的情報,一邊將項煉遞給凱魯:「大概是沃薩大將赤拉維養著的一個門客吧!」

    素來低調行事的伊森,幾乎毫無名聲,猛虎軍團的情報網能掛上他的名字,已經是相當不錯了。不過安多里爾所知道的有關此人的信息,到此也就是極限了。

    「確實很像是威達隨身攜帶的那條項煉呢!」凱魯仔細端詳著手裡的項煉,雖然非常熟悉,但這種項煉實在是普通,到處有賣,僅憑樣子他尚難分辨真偽:「穆斯塔法,把你的劍借我用用。」

    凱魯和羅格隨身帶的都是戰斧,所以廳裡唯一的帶劍武將只有胡瑪騎將穆斯塔法了。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凱魯用鋒利的劍尖在項煉順時針方向的第九顆珠子的珠底上輕刺五下,第七顆珠子珠底上刺三下,第四顆珠子上刺六下,隨後,再輕輕一擰,旋開了第十五顆珠子,抽出一卷細細的紙卷。

    所有人,包括安多里爾都不由得起身湊過來,幾顆腦袋聚在一起看這張紙條上寫的是什麼神秘東西。

    不過,他們大失所望,上面是一串串數字。

    幾顆腦袋聚而復散。

    「三十五、二十七、六十六……」安多里爾心裡琢磨,嘴裡念叨著:「凱魯,這是什麼古怪玩意啊?!」

    「呵呵。」凱魯咧嘴一笑:「威達這小子,童年時玩的老遊戲,想不到這會兒派上用場了。」

    言罷,凱魯像一陣風一樣撲出去。不一會兒,在眾人的錯愕中又衝了進來,手裡還抱著一本翻得破破爛爛的騎士小說。

    這部小說是威達、凱魯等童年玩伴,在秦的填鴨式教育之餘,翻著自娛自樂,虧得凱魯還隨身攜帶著。

    安多里爾不由得苦笑著搖頭。

    威達的這套密碼傳書的把戲是夠絕的,即使有人能破解這串項煉的秘密,又有誰能想到,必須結合凱魯手裡的那本毫不知名的舊小說才能知道他說些什麼。

    「快點,把威達那臭小子的話一字不漏地給我翻譯出來!」安多里爾已經坐回了椅子,重新給自己斟上一杯酒。

    「呵呵,我差點忘了,這個小子會縮骨大法,可以隨時逃命!」凱魯一邊對照著翻譯,一邊興奮地手拍大腿:「他說這個伊森是個人物,不僅心計狠毒,而且還是個武功高手,比受傷前的丹西還要高出一大截。更叫人不可思議的是,師父秦的武功,這個老小子都懂!」

    「哦?」安多里爾也不由得大吃一驚:「接著翻譯,看看他是什麼來頭?」

    「威達也摸不清這個老小子的底細。」凱魯搖搖頭:「所以他委託軍師大人和丹西去搞清楚這個神秘人物是何方神聖,而他願意在蠻子們的軍營裡臥底,繼續為我軍打探情報。」

    「沒用的臭小子!」安多里爾罵一聲,飲口酒:「還有什麼,繼續說。」

    「威達說這個伊森實際上是赤拉維的第一謀士。赤拉維跟戈勃特的關係很僵,想殺了戈勃特自己當老大。不過威達說,伊森這個傢伙的背景絕不這麼簡單,他還自己偷偷在草原各族的巫師裡發展勢

    力,組成一個帶著詭異邪教氣息的神秘組織。」

    「哦?」安多里爾皺起了眉頭:「還有嗎?」

    「威達說,請我們為他打探一個名叫卡拉曼的人。此人好像是哪國的將軍,曾跟伊森交過手,武功也是匪夷所思的高。」

    「卡拉曼?!」酒杯到了嘴邊,又被安多里爾放下,老頭兒此時已經不是疑惑,而是驚訝了!想了一會兒,安多里爾才重新望向凱魯:「別愣著,繼續翻譯。」

    「沒了,就這麼多。」凱魯攤開手。

    「把毛頭岡的地形詳圖給我找出來!」不苟言笑的老軍師,臉色變成了鐵鑄般嚴肅。

    地圖被迅速找來,安多里爾凝視著毛頭岡一帶,手指卻像彈鋼琴一樣有節奏地敲打著酒桌。

    幾個小輩既不敢去打攪他,好奇心又讓他們不願就此離開。

    「這樣高的武功,當然可以無聲無息地送來書信,但他又是何方高人?」安多里爾喃喃自語起來:「為什麼還會牽扯出卡拉曼這個老冤家?」

    尋思老軍師已經看完地圖,凱魯忍不住趁機接話了:「軍師大人,這個卡拉曼到底是誰呀?」

    「卡拉曼?此人可是說來話長啊!」安多里爾彷彿想起了什麼心事,神色有些黯然,目光有些空洞:「我也不知道他是哪國人。卡拉曼原本是在遠東帝國和呼蘭帝國之間的大荒漠裡,打劫過往商旅的獨行大盜。」

    「一般的商隊都有傭兵隊護衛,盜賊們也是成團結伙地劫掠,但卡拉曼不同。他武功卓絕,心計毒辣,又極擅追蹤與偷襲,更兼一手下毒使毒的惡技,往往一個人就能消滅整支商隊。遠東和呼蘭商會曾聯合懸賞三十萬金幣取他的頭顱。可此人卻依然縱橫為害十數

    年,直到他遇上了你們的師傅--秦。」

    「師傅當年也像丹西那麼貪財嗎?」凱魯又有些忍不住了:「賺了三十萬金幣哪!」

    「你們這群小混蛋,跟著丹西那個臭小子跟久了,滿腦子不是色就是財,就不會想想別的?!」安多里爾瞪了凱魯一眼:「秦和我這老一輩人,可比你們高尚得多了。找上卡拉曼,秦為的是烏龍棍。」

    「丹西手裡的烏龍棍,其實經過了無數次換手,不知多少英雄豪傑為了得到這件神兵而喪命。為了參透烏龍棍的秘密以擊敗柯庫裡

    能,秦找上了烏龍棍當時的主人卡拉曼。一番劇鬥後,烏龍棍再次易主,而這個卡拉曼也不簡單,身負重傷仍得以保命逃脫。」

    悍匪遭到修理,大盜竟被搶劫,小輩們都興致勃勃起來,忍不住一起發問:「後來呢?」

    「此後卡拉曼就一直寂寂無聲,不知去向,江湖傳聞也極少。」安多里爾沒好氣地聳聳肩:「有一個版本的傳聞是,此人後來投奔了柯庫裡能,但從來沒有能印證過。既然伊森稱他為將軍,九成已經成了呼蘭帝國的爪牙了吧!」

    「哼,正面搞不過秦,睚眥必報的卡拉曼就投靠柯庫裡能,大盜從良,當起官來,欲借勢復仇。秦一死,仇怨也就轉到了丹西身上。」

    想起宿怨,老軍師的心裡也微有點激動,話音卻不免夾雜了些苦澀:「不過他在這種敏感的時候露面,恐怕對我們不是什麼好消息啊!」

    安多里爾說完,小酒會上一片沉寂。

    本來已經夠亂的走廊裡,又摻合進一個名聲蓋天的柯庫裡能。

    這可是一顆足以改變任何形勢的重磅砝碼。

    柯庫裡能的任何動向,都足以令猛虎軍團重新檢討自己的戰略。丹西和安多里爾誰都敢傲視,獨獨對這個人物,他們可沒有任何把握,得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接招的份量。

    當然,現在判定呼蘭帝國和柯庫裡能已經深度介入走廊紛爭尚為時過早,但卡拉曼的現身,至少說明柯庫裡能已經開始插手猛虎軍團與草原蠻族的戰爭,僅此一點,就誰都不敢小視其作用與威力。

    「我看這個伊森也很可怕。」詭譎複雜的形勢,羅格想破頭也摸不著譜,乾脆說點眼前的急事:「連卡拉曼都被他打傷。他會師傅的武功,但來頭我們卻根本不知,軍師的這次談判,實在令人難以放心啊!」

    「是啊!」凱魯也深有同感地說道:「您是我軍的主心骨,切不可以身犯險。要去,我和羅格一起陪您去,保護您的安全。另外,在毛頭岡周圍,也必須布下大批得力部隊,以防萬一。」

    「伊森確實可疑,但我們也不可打草驚蛇。」安多里爾一邊思索一邊緩聲道:「談判就是談判,又不是去打仗,搞那麼大架式幹什麼?

    消滅戈勃特,對我們有益無害。伊森跟卡拉曼有隙,對我們也非壞

    事。」

    「倘若伊森真有威達所說的武功,你倆同去也不一定能保護我的安全,反而有可能讓他把我軍核心決策層一網打盡。而且這個伊森是以文弱書生的模樣偽裝自己,你們要是過於緊張兮兮的,反叫他疑心我們是否已經知道詳情。這樣做,對於在敵營臥底的威達,也非常不利。」

    「可是,軍師……」凱魯還想再說什麼,話卻被安多里爾截斷了。

    「行了,我已經決定了。今晚羅格做保鏢,陪我去見這個伊森,穆斯塔法帶一些騎兵到毛頭岡周圍佈防,負責接應。人不要多,五六百就行了,千萬不能驚動了戈勃特那些蠻子。」安多里爾看看凱魯:「凱魯,你和奎爾、穆斯塔法鎮守軍營。萬一我出了什麼麻煩,你

    就接任總指揮一職,奎爾出任副職。記住,不論毛頭岡發生什麼事、出現什麼情況,都要堅守軍營,切不可派軍隊來救援,以免中了蠻

    子們的奸計!」

    「好了,都回去做準備吧!」安多里爾揮手叫幾個將軍級的陪酒男侍回去。

    老頭端起酒盅,開始沉思著獨酌自飲。

    毛頭岡是一個不高的小山岡,在大荒原上毫不起眼。

    今夜月光皎潔,微風輕拂。安多里爾在羅格的陪伴下,不多時就攀上了岡頂。

    伊森已經在上頭等著了。

    他端坐在一塊潔淨的石頭上,風兒拂動他的衣袍,頗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對面不遠處,也有一塊被拂得一塵不染的石塊,看來這是恭請老軍師坐的地方。

    「請坐。」看到安多里爾上來,伊森淡淡地說道,做個手勢。

    安多里爾點下頭,就毫不在意地坐到了他的對面。

    羅格佇立一旁,抬眼細看伊森。此人怎麼看,怎麼不像個武林高手。

    兩個老頭都不說話,只是靜靜地打量對方,誰也不願先開口。

    「信收到了?」畢竟是自己請人家來的,伊森先結束了這場比賽定力般的沉默。

    多里爾只能先裝糊塗:「威達還好嗎?」

    「大汗將他賞給赤拉維將軍為奴,一切都在我們的控制當中。」

    「多少錢能換?」要裝,安多里爾裝得自是滴水不漏。

    「今天不談這個。」

    「有比這更重要的事?」

    「有。」

    「何事?」

    「咱們一起剷除戈勃特。」

    然早知道此事,安多里爾仍揚揚眉,但他也不可能演得太過火太誇張,像旋即恢復了鎮定般淡然回應:「為什麼?」

    「讓赤拉維繼任沃薩首領。」

    「多大把握?」

    「七成。」

    「何時動手?」

    「我會通知你們。」

    「我方如何配合?」

    「等通知。」

    兩個老傢伙的對話簡練平和,惜字如金。既不像老友聊天,更不像在討論一件驚天陰謀,彷彿兩個陌生人心不在焉地搭訕,談著一樁不關己的無足輕重的小事。

    「別的呢?」安多里爾像是搭訕完了,準備起身走人。

    「有。」

    信裡頭伊森可沒什麼多話。此時他也不得不多費些口舌,將曾對威達說過的那些話,用極簡練的概括,用他那慣有的輕描淡寫的口氣重複一遍。

    安多里爾可不像威達那麼沉不住氣,整個聽完後,才緩聲扔出兩個字:「太貴。」

    「不能還價。」

    「取消預付條款,我答應你。」

    所謂盟約,只在撕毀前有效,安多里爾當然知道這個道理。消滅了戈勃特,蠻族聯軍必然大亂,那會功夫,蠻子們不僅什麼都撈不到,反而會倒貼。

    「什麼擔保?」

    「白紙黑字,加我的名譽。」

    「不值。」

    伊森對裡頭的道道兒當然也清楚得很。

    「威達也是人質。」

    本來安多里爾就想讓威達打探情報,此刻正好找個藉口讓他留在遊牧聯軍軍營,順帶還作為談判的一個讓步條件。

    「不值。」

    威達本來就是伊森手裡的籌碼,他當然不願意接受這種擔保條件。

    看起來,威達可以隨時逃跑,以及安多里爾已經通過威達的密報知曉了伊森的一些情況,對方並不知情。這是一種對猛虎軍團很有利的信息不對稱。

    「你的建議?」

    「還是錢可靠。」

    「價碼?」

    「一百萬。」伊森咬死了不降價。

    「不值。」

    安多里爾拿原話回敬。

    一百萬金幣可不是開玩笑的,足以啟動大型內政工程,足以供養一支大軍。雖然伊森的建議極其誘人,可倘若他是個超級騙子,不僅被騙去巨額錢財,號稱智者的安多里爾更會成為全大陸的笑柄。

    刺殺戈勃特,完全是沒譜的事,雖然伊森武功高強,來歷神秘,但騙走百萬金幣跑路,倒也有相當的可能性。僅憑幾句話就相信這個來頭不明的老頭,把巨額預付款交出,安多里爾當然不願意。但一舉消除眼前戈勃特這個重大威脅,老軍師又不願意失去這個機會。

    當然心內這麼想,老軍師臉上沒有任何異樣表情,只是以同樣輕描淡寫的口氣,以對方剛剛說過的原話回敬伊森。

    森掏出一個小匣子:「我有擔保,萬消丹。」

    一按匣口上的搭鎖,露出一顆黑乎乎的大藥丸。

    「不是戲言吧?」安多里爾道,淡淡的語氣裡卻不免有些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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