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烤著炭火的車廂裡,奎爾和古爾丹脫得僅剩一襲短衫,仍然是滿腦門子的汗。
「熱嗎?」丹西的笑容明顯有些不懷好意。
「還好。」有深厚內功的奎爾,還勉強可以忍受。那頭的古爾丹早已脫成了個光膀子,坐在遠離火爐的門邊,掀起車簾一角,手中的扇子狠勁地甩動。
「想想陰險狡猾的敵人,也許能增加你們心中的一些寒意。」丹西意猶未盡地伸手烤著爐火。
「不,戰爭總讓我心潮澎湃,氣血上湧。」奎爾說道。
「是嗎,奎爾?」丹西舒適而慵懶地斜倚在天鵝絨廂床上,車廂裡的三人獨獨他一個人感到非常愜意:「你在兩盟半島待了那麼長時間,有沒有聽說過薩格爾城一個叫做史吞拿的海外貿易商呢?」
「史吞拿?海外貿易商?」奎爾疑惑地看著丹西。
「在金錢至上的兩盟半島,如此闊綽的富商巨賈,奎爾先生都沒有聽說過嗎?」丹西轉向貪婪地呼吸著曠野清風的財政總長:「古爾丹,跟奎爾團長介紹一下這位富可敵國的史吞拿先生好嗎?」
提起這個破滅了自己放貸生財之路的主兒,古爾丹的火氣就旺了,額頭青筋跳動,話語粗聲粗氣:「有什麼好介紹的!一個突然冒起的暴發戶,前段時間帶著一支神秘的商隊和無數金銀財寶來到薩格爾,自稱是史特林家族的後裔。回到家鄉後,他也不務正業,放著正經貿易不做,一門心思去搞些歪門邪道,不是放高利貸,就是飼養一種沙漠中才會存在的奇怪動物——駱駝,甚至還開始跟陸埃達亞搶生意,做起了武器貿易。」
「史特林家族?」
「哦,奎爾先生知道有關這個家族的事嗎?」
奎爾盡力搜索著自己的記憶:「史特林家族是薩格爾建城早期的一個望族,聲望、財富可以媲美陸埃達亞家族。由於史特林家族也經營武器貿易,因而在各方面都成為了陸埃達亞家族的強勁對手。不過,經過數代人的激烈商業競爭後,史特林家族開始走下坡路。百年前,史特林家族倉庫失火,船隊又在海上遭劫,本來就周轉困難的史特林家族終於破產,不得不舉家遷往海外。陸埃達亞家族從此徹底壟斷了武器貿易,也宣告了一段商業競爭傳奇的結束。」
「史特林家族也是做武器貿易?」丹西一邊嘟噥,一邊將雙腳也放到爐火的邊架上烤著:「後輩攜巨資回家鄉,要在傳統行業裡為祖先復仇,薩格爾看來又會有一場商戰好戲要上演。唯一令人不解的是,這位叫做史吞拿的仁兄,冒險精神也太強了點。」
「好了,」丹西伸了個懶腰:「兩位也陪我談這麼久了,都回各自的車上去睡吧!」
奎爾和古爾丹如同獲得特赦的死囚一樣,趕快逃出了這座火山樣的蒸籠馬車。
「吁——」馬裡安挽住韁繩,手指前方:「前面是什麼地方?」
在他身後,繡著橄欖葉的綠色旗幟高高飄揚,五萬荷花城援軍軍仍在維塞斯領地南部的阿卡斯丘陵上趨馳,急匆匆地往北趕路。
「報告將軍,前面就是亂草岡。」
「亂草岡?」看看天色將晚,手下人也非常疲乏,馬裡安一招手:「大家快點跟上,今晚就在亂草岡歇息!」
馬裡安和手下就在亂草岡上宿營,山岡的頂端是中軍大營,周圍是七座外圍營地,整座營地形成一個眾星拱月般的圓環形。
由於連續行軍過於疲憊,士卒們沒有按照慣例修建野宿營壘,只挖了一條淺淺的壕溝,壘出一道半人高的土牆,前面再豎起一道柵欄了事。
反正明天還要急行軍,將士們也沒有再勞神費力地去蓋軍捨,只在地上鋪了些乾草,解開衣甲,倒地就睡。營地內外,千許負責巡夜的士兵,分成數隊,提著燈籠進行警戒。
雖然說野營的建造有些簡陋,畢竟有些防護,而且馬裡安這麼做也並不違反軍規,按《閃特軍行營守則》的規定:「急行軍時,確認週遭安全後,主將可便宜行事,不須按標準規格建造野宿營壘。」
宿營前,馬裡安派出偵察兵對周圍五公里的區域進行了仔細搜索,山地、樹林、村莊等都探察了一番,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情況。況且敵軍遠在科魯那城下,四周又都是本國的領土,想來敵人也不會膽子這麼大,跑到這裡來劫營。
唯一令他有些疑惑的是,偵察兵回來報告,周圍的幾個村子都空無一人。
不過急著趕路的馬裡安無暇細想,只在心裡感歎,尚武的閃特民族看來是被幾年前遊牧蠻族的洗劫和之後的軍閥混戰害慘了,聽到打仗就撒丫子逃跑,連家園也不要了。
入夜了,軍士們都已經睡下,四下裡一片靜謐,不知名的蟲子在低聲吟唱,更增添了夜晚的寂寥。馬裡安抱著一壺酒,坐在篝火前自斟自飲,不斷湧動的心境讓他睡意全無。
接到領主維塞斯的飛鴿傳書,他沒有半點猶豫,立刻調集人馬朝科魯那城趕去。一路上,人不卸甲,馬不松鞍,連跑了兩天兩夜,終於跑完了一半的路程。照這種速度,還有兩天,大軍就能抵達科魯那城了。
荷花城這邊的路比較平坦好行,不像歐朗堡那邊那麼山路崎嶇,自己又是帶軍急行,這一次肯定能趕在斯裡伯格的前頭到達。
「先到達者,賜大將軍稱號,賞金幣十萬!」
馬裡安記起維塞斯書信中的原話,內心裡就不由得一陣激動,拿起酒壺仰頸喝了幾大口。
在亂草岡兩里外的一片樺樹林裡,別亞和穆斯塔法兩人立於馬上,遙望著遠處亂草岡上星星點點的火光。
雖然跟隨丹西進行了數年的征戰廝殺,但作為數萬大軍的統帥單獨指揮作戰,今天還是第一次,表面上一臉平靜冷酷的別亞,心裡頭卻湧動著渴望與興奮。他不由得回想起幾天前在科魯那城下的那場爭論。
「圍城打援?軍師大人,您是不是醉糊塗了?城中有八萬敵軍,我軍才九萬,這點人圍城都圍不過來,怎麼還能分兵去打援?」昆達聽完安多里爾說出的想法,忍不住跳了起來,甚至有些誇張地去摸老頭子的額頭。
「是啊!敵人有兩支援軍,每支都可能有四五萬人,周圍又都是維塞斯領地,怎麼打援?我看還是趁著敵人士氣低迷,加緊猛攻,早日拿下科魯那,活捉維塞斯才對。」凱魯也附和道。
「你們兩個傢伙,跟著丹西跟久了,兵書讀得腦子都糊塗了,非得要有八九成的勝算才開戰,還沒有我這個老頭子敢冒險。」
安多里爾將目光從案幾的油燈上移開,瞪了兩人一眼:「不冒險怎麼能成大事?」
「話不能這麼說,」昆達反駁道:「兵貴謀定而後動,多算者勝,少算者敗。與其盲目冒險,不如整飭人馬,專心對付眼前的敵人,勝算更多。我軍千里躍進,正合黑虎掏心的戰術,攻下了科魯那,等於剜去了敵人的心臟,維塞斯領地的其他各處軍隊自然會冰消雪化。如今我們不專心對待心臟部位的敵人,卻分兵去對付敵人的爪牙,只會徒耗兵力和時間。」
「我軍雖然是直搗敵方心臟,但你們有把握幾天內攻陷堅固的科魯那?從荷花城和歐朗堡過來的援軍,十天之內就能抵達科魯那,倘若不能迅速消滅他們,我們就會三面受敵,面臨被圍殲的命運!」
安多里爾看看說服不了昆達與凱魯,轉向了別亞和穆斯塔法:「你們兩人怎麼看?」
「這個嘛!我看打誰都行,管他是維塞斯還是兩城援軍,只要您一聲令下,我和手下弟兄們一定全力猛攻!」穆斯塔法拍著胸脯豪邁地說道,讓人搞不清他到底是勇而無謀呢,還是首鼠兩端。
安多里爾眉頭微皺:「你呢,別亞?」
「呃,屬下認為分兵打援還是有機會的,」別亞小心地說道:「我們拋開後方孤軍深入,直掏敵人後方的中心城市,已經令維塞斯出其不意了。此時,我們再捲跡藏真,示形作偽,佯攻科魯那,實則削其羽翼援軍,在意外上再加一個意外,也確實是可行的。消滅了兩城援軍後,科魯那成為孤城一座,必敗無疑。只是我軍人數少,軍隊的調度需要仔細策劃。」
「不錯,別亞說的很好。」安多里爾總算找到了知音,擺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態:「昆達、凱魯,這事你們兩個混小子就別操心了,這幾天給我猛攻城池。打援的事就由別亞將軍負責指揮,穆斯塔法將軍輔佐好了。」
當天深夜,別亞和穆斯塔法在安多里爾一番面授機宜後,帶領四萬胡瑪輕騎,所有戰馬嘴嚼銜枚,蹄裹棉花,悄悄地從城下撤離,往西南方向飛奔而去。
昆達和凱魯則指揮餘下的將士們在營地四處遍插旗幟,廣佈燈籠,造成人多勢眾的氣氛,以免軍隊的悄然調度被城上守軍察覺。
由於有了金雕夫婦這兩位隱蔽的高空偵察兵,別亞他們很順利地掌握了馬裡安軍隊的動向,並選定了此處戰場。
一路上,打援的騎兵部隊將所遇到的農夫、獵人、村民、商隊統統扣押起來,待戰爭結束後才釋放,以免走漏風聲。
今天白天,他們埋伏在九公里外龍巴山脈西南端茂密的原始森林裡,躲避敵人偵察兵的搜索。天黑後,四萬輕騎兵才從森林裡出發,經一個多小時的行軍後,悄悄地進入各個預定攻擊地區待命。
一個黑影在樹木間穿梭,動作靈敏有如猿猴。
來人在別亞和穆斯塔法身前躍下,正是偵察騎兵隊長菲爾。
「兩位將軍,敵人的防備平常。大多數人已經入睡,只有近千士兵在營地周圍巡邏。」經歷了長時間的連續奔跑跳躍,菲爾竟然連粗氣也不喘一下,聲音平靜,神態如常。
「嗯,」別亞掏出鍍金懷表。這表是奈絲麗給自己買的定情信物,也是他任何時候都貼身珍藏的護身符,表蓋上留著奈絲麗刀劈斧砍般刻出的一行字「贈我的心肝——別亞」,看起來好像要把人的心肝都挖出來一樣。
「傳令下去,各處人馬按預定計劃,在凌晨一點發動總攻!」軍隊的指揮官別亞輕聲地下令。
「爸,還沒睡啊?」
剛剛完成威斯特堡城區巡邏任務的鄧肯推門進屋,發現父親維涅夫仍坐在大廳裡,在燈下讀著一封書信,案頭是大幅的威斯特堡城防地圖。
「還在為城防擔心啊!」鄧肯湊了過來:「想開了,其實也沒什麼,敵軍是我們的幾倍,多拖一天是一天,多殺一個是一個,大不了城破身亡,臨死再揪幾個人陪葬。敵軍現在既然不進攻,我們也沒必要再去猜測他們的企圖,反倒樂得逍遙。」
「後路被斷,重重圍困,敵我雙方都已經沒有太多的奇計可想了。你老爸雖然經常被你取笑過分謹慎,這個時候也不會再為此事操心哪!」維涅夫搖搖頭:「這是城頭守衛剛剛送來的書信,李維將軍約我出城與他單獨談談。」
鄧肯接過羊皮紙,讀了一遍,表情漸漸嚴肅:「爸,雖然說李維將軍是一位正直的騎士,也是我從軍時崇拜的偶像。不過現在敵我分明,而您以主將身份孤身犯險,一旦對方悔約,城池的防禦指揮和將士士氣都會受到極大的影響,此事萬不可為啊!」
維涅夫雙手抱頭,仰躺在椅子上,眼睛瞇起:「李維年輕時做過我的部下,後來又當過我的上級,跟我共事過幾年。他的為人,我是很清楚的,是一位純粹的戰士,高貴正直,勇猛有謀。這些日子,我們一個在城上,一個在城下,只能遠遠地對望。我知道他有很多話想跟我講,當然我也有很多話想跟他說,今晚,既然他寫信相邀,我又怎麼能拒絕呢?」
「爸……」
「不要說了,」維涅夫制住兒子的話,起身整理軍服:「你也帶上劍,跟我一起來。另外吩咐弗雷儒斯,今晚全軍都要加強戒備,無論我們父子倆出了什麼問題,一定堅守城池,絕不許出城冒險!」
威斯特堡的東門打開,吊橋放下,一身黑甲的維涅夫父子縱馬出城。在城外,一身金甲的李維與諾豪正立於馬頭等待,他們身後里許外,猛虎軍團的大軍正在整隊列陣。
「李維。」
「維涅夫。」
兩位主將的聲音都很平靜,問候語也簡單明瞭,只有深入他們的內心裡才能感覺到彼此間濃濃的友情在無聲地湧動。
「介紹一下,我的兒子,鄧肯。」
「嗯,很帥的小伙子。這是我的侄兒,諾豪。」
兩位年輕軍官對長輩都很尊重,合乎禮節地下馬躬身施禮。不過年輕人彼此間卻沒有那麼客氣了。
「你就是諾豪嗎?那個差點在河灘上喪命的大隊長?」
「哦,是的。不過我現在是縱隊長了,因為我立了大功,在威斯特堡下將你們打得一敗塗地。」
「是嗎,可惜的是我當時在翠玉磯。唉,如果我在現場的話,你肯定已經成了烈士了,現在丹西也只好追認你為縱隊長了。」
「哦,可不要像娘們那樣歎息,也許今晚我們就能有機會交手哩!我保證你會像一位真正的騎士那樣死而無憾。」
李維瞪了諾豪一眼,後者吐吐舌頭,表示歉意。
「走吧,到河邊談談。」李維的聲音還是那樣平靜。
兩位老將扭轉馬頭,朝著斜河緩緩前行,兩位年輕軍官牽著馬,在後面緊緊跟隨。
皎潔的月光下,平靜的斜河如一面明鏡,光亮照人,人影馬影,倒映在水中,纖毫畢現。晚春的和風拂過,乳白色的緞子被吹起了一層層的皺折。
兩位主將望著眼前的斜河,都不出聲。在身後兩位年輕人的眼裡,他們佇立不動的身影,就如兩尊雄偉的石雕,已經與周圍如畫的夜景融為了一體。
良久,維涅夫輕歎一口氣:「夜色真美。一輩子打仗,能夠這樣靜靜地欣賞美景的時刻,卻沒有幾次。」
「維涅夫,假如你能接受我的和平提議,馬上結束戰爭,從現在起,我們可以在這裡一直欣賞夜色到天亮。你願意的話,我還可以陪你坐上三天三夜。」
「李維,我就知道你會提出勸降提議。對於我來說,結束戰爭只有一種方式,那就是擊敗敵人。雖然現在看起來,這種可能性不大。」
「維涅夫,你的戎馬生涯跟我的年齡差不多長,更是身後兩個小鬼年紀的兩倍還多。現在的形勢你應該很清楚,威斯特堡已經被六倍的軍隊包圍。另外,今天我還收到消息,威達已經攻破了傑魯城和固原堡,紐那提和坎塔被擒,尤里奇的裡然城也將馬上遭受圍攻,威斯特堡將沒有任何人能夠救援。維涅夫,這場戰爭你完全沒有取勝的希望了,為什麼還要叫鄧肯、諾豪這樣的年輕人白白地流血喪命呢?」
「這場戰爭,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局。不過你也知道,作為一名軍人,沒有上司的命令,我是絕對不會放下武器投降的。」
「維涅夫,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忠於紐伯裡嗎?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李維盡力平抑自己的情緒:「我知道你的女兒美吉爾在曼尼亞,我們的人可以想辦法將她解救出來。」
「這與美吉爾無關,我也並不忠於那個無恥的紐伯裡,但是我忠於軍人的職責,恪守軍人寧死不降的傳統。」
「難道這一切都無法改變了嗎?」
「是的,李維。」
「維涅夫,你知道嗎?我有一個辦法可以用很小的代價,甚至兵不血刃地拿下威斯特堡。」
「我知道,李維,不過你不會這麼做的。因為,你也是一名真正的閃特戰士。」
「唉,」李維歎了口氣:「有個消息,我真不知道是否應該告訴你。走廊各國已經在塞爾城成立了反虎同盟,聯軍即將入侵我們,所以,在明天日落前,我必須不惜代價拿下威斯特堡。」
「這既是個好消息,又是個壞消息。好消息是,我們突然有了強大的援軍,壞消息是,明天日落前,我們兩人中必有一個會戰敗。」
「維涅夫,我不知道該不該問,假如你明天戰敗身亡,有什麼未了之事,需要我幫你處理嗎?」
「李維,假如別人這麼問我,我會認為這是對我的侮辱。不過你這麼問我,我卻知道你是真心誠意的。」
維涅夫轉過頭來,看著鄧肯:「美吉爾我已經托付凱日蘭照顧,只有這個小男孩一直跟在我身邊。」他朝鄧肯招手:「過來,鄧肯。」
鄧肯不太情願地走過去,維涅夫撫摸著他柔軟的卷髮:「鄧肯,假如明天我戰敗身亡,你就投奔李維將軍麾下。記住,我們只忠於戰士的責任,而不是那個所謂的領主紐伯裡。明天的戰場上,殺死我的人絕不是你的仇人,他將是一位值得你永遠尊敬的勇士!因為他,我得以像一個真正的戰士那樣,以最光榮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爸!……」
「不要再說廢話了,鄧肯騎士,這是命令!」
鄧肯只得哽咽著點頭答應。
「維涅夫,假如我軍戰敗,無論我是否生還,我軍都將退守斜河南岸。假如他國軍隊要借道你的防區進攻我軍,希望你能夠拒絕。」
「沒有問題。包括你們在內,任何異國武裝部隊想從我方境內通過,都必須付出血的代價。」
兩位主將開始掉轉馬頭,沿原路返回,兩個憂心忡忡的年輕人繼續跟在身後。
「說真的,李維,假如你能夠馬上退役,你最想幹的是什麼?」
「牧牛。」
「牧牛?真看不出來,你這樣的世家子弟還有這樣的愛好,難怪有人說,閃特人是天生的農夫。」
「這大概是家族傳統吧!我們家在亮月平原,就是現在維塞斯領地那邊,有一大塊牧場,養了成千上萬頭牛。我的祖輩退役後,都會回到牧場頤養天年,而我也是從小在那長大。」
「哦,是這樣。你知道嗎?我最討厭的就是放牛了。我自幼出身貧寒,小時候一直受雇替人放牛牧馬。十七歲那年,我對這種枯燥生活實在忍不下去了,就跑出去當兵打仗。加入這一行後,一幹就是四十幾年哪!」
「是嗎?那你內心裡最想幹的是什麼呢?你該不會是個喜歡戰爭的嗜血狂徒吧!」
「戰爭是我的職業,不過我可沒有你的丹西領主那麼強烈的敬業精神。我內心裡最想做的,就是像剛才那樣,坐在河邊,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就那麼靜靜地欣賞風景。當然,如果身邊有一枝釣竿,那就是真正的完美了。」
「呵呵,」李維笑道:「還記得那句民歌嗎?垂釣的是智者,牧牛的是勇士。智者加勇士,今天晚上的你我,也真稱得上完美了。」
談笑間,兩位主將已經來到了東門。
兩隻大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當年共同戰鬥的場景又湧上了心頭。
「祝你好運,垂釣智者。」
「也祝你好運,牧牛勇士。」
李維帶著諾豪駛回軍中,傳令兵跑了過來:「報告總指揮官,全軍集結完畢,一切準備就緒。」
李維掏出懷表,時針恰好指在凌晨一點。
「傳令給各指揮官,全軍立刻攻城!」
軍號吹響,鼓聲大作,箭石呼嘯,黑壓壓的猛虎大軍衝向城牆,悲壯的威斯特堡攻城戰正式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