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斯頓河沖積平原大會戰後,塞尼與戈締斯軍隊的主力被消滅,兩位領主慘遭擒獲,為了保住自己和家族的性命,兩人無奈只得同意向丹西交出領地與軍隊。
為了保證接管的順利進行,丹西命重兵「保護」著兩位領主前往各處城堡、要塞,完全控制住了兩處領地的形勢,不幸成為階下囚的兩位領主只有任人處置的份。
這天傍晚,在閃南的中心城市玫瑰堡,因疆域成倍擴張而一直掩不住喜色的丹西,興沖沖地來到了安多里爾的住所。
這會老頭子正提著燈籠,像一個充滿好奇心的小孩子,蹲在地上,歪著腦袋,癡癡地望著院子裡的玫瑰花出神呢!
「安多里爾,想不到你這麼一把年紀了,還這麼花癡啊!」因為心情舒暢的緣故,丹西開起玩笑來,嘴角也含著笑。
「啊!有了點小成績就洋洋自得,連敬老尊賢的規矩都沒有了嗎?」安多里爾裝出生氣的樣子,丹西趕緊收斂諧謔的表情準備接受老智囊大段的高論,誰知道老頭子話音一轉,徹底暴露出為老不尊的本性:「就許你們年輕人拈花惹草,我們老人連觀花賞月也不行了嗎?」
兩人相視一陣大笑。
丹西有些討好地說道:「安多里爾,你哪裡可以說老呢?我看你正當壯年,身子硬朗得很哩!閃特戰亂頻仍,不少貴婦人的丈夫戰死沙場,據我所知玫瑰堡就有不少……」
「夠了!」安多里爾果斷地打斷丹西的話,以防自己的耳朵被更加荒唐的淫辭污染。
「給根桿就往上爬,跟我談愛情,我寫情書那會你還沒出世呢!走吧,進屋來談,這麼好的夜色,既不去找你手下的那幫傻小伙子們聊天,也不陪千里迢迢趕來的老婆孩子,不會只為替我這個糟老頭說媒這麼簡單吧!也真夠難為你了,為了爭取民心,增加親合力,連老婆孩子都用上了,可憐的愛琳和蘭妮,還有可愛的丹虎、丹豹,怎麼會有你這麼一個……」安多里爾邊走邊絮絮叨叨地嘀咕著。
「啊!攻心為上嘛!秦這麼教導我,而您更是言傳身教。」
受到指責的丹西一邊陪著安多里爾進屋,一邊趕緊轉移話題:「至於我們首席謀士的幸福快樂,當然是我丹西的首要大事,別說一晚上,就是用一年的時間來籌劃也是應該的。」
「好了,別貧嘴了,難得你今天這麼有孝心,就讓你嘗嘗我的最新發明——玫瑰香。」
安多里爾從茶筒倒出些茶葉,然後從花籃裡特意選出幾片玫瑰花瓣擱進去,再倒入少量的燕麥酒,剛衝入滾水,尚未入口,滿室已經是沁人心脾的濃郁芳香。
丹西裝作猴急的樣子,接過茶盞啜了一口,深深地舒了口氣,做出一個誇張的表情:「哇,花茶花酒,果然是名士風流啊!嗯……這麼美妙的香味,讓人恍如夢中,無法相信這是真的。就像幾個月前在巨木堡,怎麼會想到今天,這麼順利就控制了閃南的大片領土……」
安多里爾苦笑著搖頭:「唉,跟你這麼個大俗人品茶,就像對著苦娃拉小提琴。行了,別繞圈子了,來找我是問如何對付帕巴特和處置塞尼的事情吧!?」
「哎呀,安多里爾,可不要輕視苦娃的藝術才能呀,愛琳創作新歌,總是請它做第一個聽眾呢!至於那兩件小事嘛!我對付他們就足夠了,哪用得著首席謀士傷神呢?不過既然您已經提出來了,我就說說我的想法吧!」
丹西又品了一口玫瑰香,才繼續自己的話頭:「先說帕巴特吧!此人為政多年,長期擔任閃特各地總督,素有為政清廉公正美譽,不過帶兵打仗卻非所長。這次我方新勝之後,閃南大部落入我們猛虎軍團手中,實力對比已經很明顯了。根據我的情報,帕巴特是個很識大體的人物,又和李維將軍有很深的交情,我想派李維去勸他投降我軍。」
「至於塞尼與戈締斯,卻是兩個大麻煩,他倆的領地內,很多軍政官員是他們的心腹嫡系,很多莊園主也跟他們家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即便他倆離開,私人交情和影響力也還是剪不斷、理還亂。現在是接管初期,我一時半會也不能把所有官員都撤換掉,外來人當政也容易被底下官吏架空,所以我們目前只能控制少數核心的要害部門與官職,大部分政事還要靠他們的舊部維持。怎麼辦呢?我看,最省心的辦法就是把他倆給『喀嚓』掉!」丹西乾淨利索地作出一個砍頭的手勢。
「不過公開幹掉他們肯定不合適,一來我已經答應了他們家族安全,二來大義名分和騎士原則也不允許我這麼做。我想了一下,只能派心腹暗中下手,最好還是在我的領地外動手,這樣他們的死便不會跟我牽扯到一起。塞尼跟我提過,要遷居海亞爾。嘿,我一聽就知道這傢伙賊心不死,這麼多國家去哪不好,偏偏要去我們領地的近鄰海亞爾。自從我們控制了熊族後,海亞爾就對我們相當敵視,塞尼去那裡,既方便跟原來的舊部聯絡,又容易在重文輕武的海亞爾撈個軍職,方便他的反攻計劃。哼哼,你不仁,我不義,我看我們就在海亞爾境內動手得了,怎麼著也算不到我的頭上。嗯,軍師大人,你同意嗎?」
安多里爾沉吟了一會,先是點點頭,然後堅決地搖頭:「不妥,不妥。勸降帕巴特一事,如果你已經答應了李維,為了不傷手下大將的自尊心,那就讓他去吧!其實,無論誰當說客,我估計帕巴特都會同意投降我們。我在摩裡當差時做外交官來過閃特,也跟帕巴特打過幾次交道。此人從政多年而不倒,別看他的清官名聲,其實是個真正的政壇老油子,對形勢看得相當透徹,在閃特歷次權力鬥爭中從來沒有站錯隊。更厲害的是,每次他都能讓手下和民眾相信他是出於公心,為了國家和民眾的利益才這麼做的。在這一點上,帕巴特比之當年海亞爾首相留西公爵亦不遑多讓。對於聰明人,單就閃特而言,現在的形勢已經相當明朗,把寶押在你丹西身上,還是押在紐伯裡和維塞斯身上,相信這個問題不會難倒帕巴特這個老狐狸吧!」
安多里爾呷了口茶,似乎在考慮措辭:「這件事情,問題出在你的用人不當。李維雖世家出身,但畢竟常年醉心行伍,戍邊鎮守。此人無論是戰略分析還是臨陣對決,都足堪大任,不過說到政治心機,尤其是外交工作,我看就非其所長了。其實像這種事情,上次我跟你推薦的兩個小伙子,安德魯和羅嘉斯,任誰的才能都足以完成任務。丹西啊!延攬和吸納人才,眼睛別光盯著名氣,內部擢升的人才並不見得會比已經功成名就的名士們差,而忠心程度則兩者更是無法比較。像現在這種機會,能跟帕巴特這老狐狸過過招,對這兩個小伙子都是一個很好的鍛煉,而我們也可以對他們的能力進行一個全面的考察。當然,你要是不放心,席爾瓦、馬特或者我自己都可以出使,相較而言,馬特稍微耿直了些,處理政事不錯,做外交官尚缺乏圓通的手腕。」
丹西信服地頷首道:「軍師千萬莫做如此考慮,缺了你,猛虎軍團就是兩眼一抹黑,會冒冒失失地犯低級錯誤,我情願丟掉半個猛虎軍團,也絕不會讓軍師身陷險地啊!這件事我確實是考慮欠周,光注意李維和帕巴特原來良好的私誼,沒怎麼細思量就答應了他。軍師的眼光沒錯,安德魯和羅嘉斯我見過幾次,羅嘉斯雄辯滔滔鋒芒畢露,安德魯踏實穩重棉裡藏針,確實是可造之才,假以時日,都將是大陸外交界的佼佼者。他倆如何安置,我也想過了,既然在中央走廊強敵環伺,那麼周邊國家咱們也得想想辦法,去活動活動。我想這樣,時機合適時派安德魯和羅嘉斯分別出使聖火國和東教會,跟他倆約定,誰先完成外交任務,這外交總長的位子就歸誰了。呵呵,軍師大人,你看怎麼樣?」
「呵呵,不錯,相馬不如賽馬,敢給年輕人壓重擔,真正的人才才會脫穎而出。」安多里爾對於丹西的這個辦法顯然相當賞識。
「那麼塞尼一事,你怎麼看呢?」
「如果說帕巴特一事尚有挽回的餘地,那麼如果塞尼和戈締斯兩人真讓你這個冒失鬼剁了的話,那可就真不好辦了。」安多里爾收拾起玩世不恭的神態,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真有那麼嚴重嗎?」丹西有些疑惑:「這個問題我思量了許久,刺殺方案也每一步詳細策劃,尚沒有發現什麼破綻呀!」
「異國行刺向來難度不小,而且還難免不會留下破綻。塞尼不是那種笨蛋,何況他已經有痛失親弟的先例,其家將衛士肯定也是嚴加防範。海亞爾對我們素不友好,行動多有不便。還記得武索嗎?當年他以海亞爾王國御前衛隊長的身份與秦在角鬥場上比過劍,現在已經是海亞爾的大將軍了。作為國王侍衛出身的武索,不會考慮不到重要人物遭受刺殺的可能性,即便我們得手,搜索現場的蛛絲馬跡以確定真兇,武索也是內行。當然,我這麼說並非長他人志氣,我的意思只是提醒你,受各種條件的限制,我們即使派出頂尖高手去執行刺殺,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不留痕跡地完成任務。」
看到丹西極想辯駁,欲言又止的神情,安多里爾笑道:「丹西,我知道你一直在讓吳平秘密訓練一批執行特殊任務的死士,我也相信他們的實力與水準。按你小子的脾氣,既然敢向我提出這個計劃來,想必也有了一個周密細緻的行動方案,很有可能連武索這樣的行家也能騙過,我毫不懷疑你的策劃、組織能力,而且你在這方面還時常有天才的創意和靈感。不過,作為一個君王,還得要有更廣闊的視野和更深遠目光啊!這次行刺,即便按照我們的意思完全成功得手,明眼人根本不必去探究是誰幹的,有殺死塞尼和戈締斯的能力而又可以從中獲利的只有我們,費力地查案只是為尋找一些證據讓我們無可辯駁而已。塞尼打仗還行,搞陰謀詭計卻不足為慮,他那點微末本事,如果那幫舊部故友由他組織鬧騰,掀不起多大的風浪。如果我們幹掉這兩個領主,不需要什麼渲染,謠言就會在他們領地內迅速擴散,反而會激起民變。更可怕的是,可能會有比塞尼厲害得多的人出來組織其舊部故友復仇,事情發展到那種地步吃虧的只能是我們。丹西,暗殺確實是消滅敵人的重要手段,但也要分清形勢、場合。對於公開的敵人,這是一種愚蠢而得不償失的做法,但對於那些貌似朋友實為潛在勁敵的人,卻往往可以收到奇效。」
「安多里爾,受教,受教。那就讓塞尼和戈締斯這兩個混蛋再多快活一陣子吧!」丹西是心悅誠服。
就這樣,兩位身陷囹圄的倒霉領主,並不知道自己差點被丹西送進了地獄,幸虧安多里爾好言勸阻,把他們的命從鬼門關又撈了回來。
九九四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兩位大難不死的失意領主,塞尼和戈締斯,帶著家眷、細軟和少數家臣私兵,在猛虎軍團輕騎兵大隊的「護送」下,離開世代居住的故土,舉家遷往海亞爾。
也就在同一天,李維帶著丹西的親筆書信,在吳平與庫巴的陪同下飛馬趕往帕巴特領地首府瓦易城。
憑著猛虎軍團外交使者的身份和李維將軍在閃特的響亮名聲,帕巴特領地各處關隘一律放行,使得行程相當順利,沒幾日就來到了瓦易城。
帕巴特搞內政建設確實有一套,儘管閃特戰亂頻頻,但轄下老百姓的生活卻沒有遭到太大的破壞,一路上除了各地駐軍和帕巴特僱傭的傭兵們緊張地進行著訓練和調度外,平民大眾仍然過著閃南傳統的寧靜生活。
耕牛與牧群在原野上懶洋洋地曬著太陽,享受著冬休期的悠閒,集市依然紅火繁榮,忙了一年的農夫和牧人們在院子門口悠閒地品嚐著自釀麥酒,一些年輕人則由當地官吏或長者組織,熱火朝天地進行水利設施建造和維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