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聽著阿德跟吳亮以道友相稱,便也跟吳亮一起都誤以為阿德也是道門弟子了。熟不知阿德純粹是因為老頭子的關係,見了道門弟子有股親切感,才這麼叫的。
阿德聞言也不點破,沖三鬼笑了笑道:「想讓我改投在你們門下嗎?呵呵!也不是不可以,不過總得讓我看看你們的身手吧,若是你們的身手稀鬆,那我豈不賠了?哈哈!賠本的買賣我可不幹。」
「什麼?」三鬼中的大頭鬼脾氣最暴,一聽就火了,揮刀大罵道:「你個小兔崽子,竟敢小視你家爺爺,看爺爺不把你蛋黃打出來,呀呀的,氣死我了。」
吳亮還想上前呢,可是從阿德手上傳來的勁道竟大的出奇,掙了幾次一點效果都沒有。心下大驚,這人什麼來頭,自己再怎麼說也是個散仙啊,可是被人家一隻手,很輕鬆拉著就是動不了,這得是什麼樣的修為啊。
阿德見吳亮不掙扎了,隨鬆了手笑道:「道友且退下休息,我若不支了再上不遲。」說著祭起飛劍,順著大頭鬼的刀勢,緩緩的迎了上去。
雖然先跟龍小子打過一架,可那時雙方都未存殺機,純粹是切磋性的。像這種以命相博的戰陣,阿德還是頭一次,心裡一點底都沒有。他只知道單憑吳亮那點道行,今天是絕對無法倖免了,能不能有命繼續活下去,只有靠自己了。
當下把全身的功力運至了極致,如意戰甲一向是和主人心意相通的,當初阿德在製作它的時候,就已經把自己的意識能注入到戰甲裡了。在某種程度上,如意戰甲甚至可以說就是阿德的另外一層皮膚。
不同於其他的修真者,阿德一切的能量都源自於意識能,所有的功力都是由意識能轉化而來的。在陽界,無論佛、道、魔,他們都是從修煉真氣開始,由後天轉入先天,再以此登堂入室,最終達到飛昇。直至成仙之後,方才轉入意識能的修煉。但那時,他們的真氣修為不但已經是極為強大了,而且大多已成了定式,相對較弱的意識能很難再將其改變,這也是每個仙人再次突破飛昇為神的最大障礙。
修仙實際上就是在修煉自我,什麼是自我,意識即自我。而阿德在修仙塔中學到的法門,就是直接從修煉自我開始的。雖然這會使得修煉者很難有突破,可若是一旦能有突破的話,那他基上就不用再跟別人一樣,還得由人到仙,再由仙到神這麼麻煩了,這也是修仙與修真最根本的不同,修仙可以讓一個凡人一次性完成由人到神的轉化。
如意戰甲在主人意識能的全力催動下,發出了一股灼目的藍光,沒人能想到一向以溫和著稱的藍色,竟然還能發出如些強烈的光芒,這完全違背了自然規律。
吳亮和三鬼面對這一瞬間的巨大變化,心裡同時冒出了一個想法:「這傢伙不是人。」
面對阿德的大頭鬼,此時的感覺應該是最深的了。在他眼裡,現在的阿德就像一道閃電,一道藍色的閃電,一道正在慢吞吞的向自己劈來的藍色的閃電。
不過大頭鬼現在卻寧願這道閃電能快一點,那怕就算自己在剎那間被它劈死,也比現在這種即無力可擋,又無處可逃的恐懼要強的多了。
恐懼,對,這就是恐懼了。大頭鬼活了近百年了,在他這一生中時刻都在追逐著、期待著恐懼,只不過他追逐和期待的恐懼都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他從未想到有一天這恐懼竟會降臨到自己身上。
他從未想到這恐懼竟是如些的可怕,那種無力而又無助的絕望,以至於連手裡的刀都無能握緊了。刀?刀早已落到地下去了,可他卻一點感覺都沒有,一種酸軟的、疲憊的感覺從他的手、腳,甚至是每一塊肌膚、每一根骨頭裡產生出來,並迅速的向心房傳去,腐蝕著他的身心、他的意志。
終於,大頭鬼開始崩潰,思維正在懈怠,意志也開如模糊,勝或敗已經沒有意義了,現在的他只想躺下來,閉上眼,把思維關閉,把意識拋棄,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想,就這麼靜靜的等,等待自己生命的結束。
整個空間裡靜悄悄,吳亮和剩下的二鬼全部呆呆的立在哪兒。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能讓一個以殺戮為樂的魔頭在一瞬間完全喪失了鬥志、勇氣,甚至連生存下去的意念也喪失了呢?可怕,實在是可怕啊!這已經超出了他們所能理解的範疇了。
從嚴格的意義上說,大頭鬼並不是阿德殺的。事實上他是失去了生存的意念,自己讓自己死去的。沒人殺他,這甚至於連自殺都算不上。因為在那一刻,生與死對他來說已經毫無意義了,生,又能怎樣?死,又能怎樣呢?
吳亮和餘下的二鬼,三個人都是老成了精的,什麼樣的場面沒見過。以往他們也有見過精神能的高手利用催眠、控制他人意念而進行的戰鬥,可像這樣直接讓一個人萬念俱灰,以至自願關閉自己的意識、思維而死去的,他們還是頭一次見到。這在他們來說簡直就是不可思異的一件事情,可它偏偏就在眼前發生了。
此時的阿德在他們看來,已經無法用語言去形容了。可怕嗎?二鬼承認是有一點,但不太強烈,可敬嗎?吳亮心裡也有一點,可也不是怎麼強烈。可是說他平淡吧,恐怕三個人都不會承認。
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沒有,沒有感覺。
當這個結論出現在他們腦海中的時候,三個人心裡同時嚇了一跳。一種怪異的近乎匪夷所思的感覺,讓三個人又同時出了身冷汗。
這就是意識的威力。
就連阿德都沒想到意識的威力會這麼巨大,看著躺在地下的大鬼,阿德只會在嘟囔裡不停重複的唸叼著:「殺人了,殺人了,我殺人了。」
二鬼首先被阿德嘴裡嘟囔著的聲音驚醒了回來,「哇」的大叫一聲,扭頭便逃了。他們從沒有這麼狼狽過,既使面對強過他們十倍的仇家時,他們也沒這麼狼狽過。二人心裡都很清楚,自己這一輩子永遠也無法忘記這一刻的感受了。
吳亮是被二鬼的叫聲驚醒的,阿德卻像是什麼也沒聽見似的,仍舊獨自在嘟囔著。吳亮仔細聽了一會,才明白他這是因為自己第一次殺人才會變成這樣的。
對於一個修真者來說,殺人是他們最不願意面對的事情,尤其是第一次。這對於他來說不亞於一次修煉壁障的突破,過去了,萬事皆通,過不去,那麻煩可就大了。輕則修為再無寸進,重則功力倒退,甚至就此淪為魔道。
這是心與心的對抗,善與惡的肉搏,外人根本幫不上忙,也無從幫起。
大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遠處地平線上已經開始泛出微白了。大地被一層薄薄的霧氣包裹了起來,更給這個美麗的空間平添了一絲神秘。
吳亮現在能做的,就只有守在這位神秘的道友身邊替他護法了。這種事,基本上每個修真者都會面對的,吳亮自己就有過這種經歷。過一段時間就會過去了,只是會有什麼樣的結果,他也不知道。
如今的他只能在心裡祈禱這位道友,可千萬不要有意外發生,否則對他,對整個道門都將是個莫大損失。雖然至今吳亮還不知道對方的出身來歷,甚至連對方姓什麼、叫什麼名都不清楚,可對方即以道友相稱,想來肯定不會是敵人了。
而阿德這會子也確實正處於一個相當關鍵的時刻,對於殺人,他心裡並非一點準備也沒有,早在暝陽界的時候,阿德就已經知道這是遲早的事了。
只是這次的事實在是太意外了,阿德並沒到要殺死大頭鬼,他的本意只是想把他們趕走了事。就像之前吳亮說的那樣,他們之間畢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三鬼是不是真的作惡多端,他也全不知曉。更要命的是自己還沒動手,大鬼就死了,雖然不是自己親手殺他的,可自己是怎麼也脫不了干係的。
「唉!」阿德終於發出了一聲歎息,人雖醒過來了,可心結還沒打開。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人生短促,不過是轉瞬即逝,何況這大頭鬼並非道友所殺,即便就是,此等以殺人為樂的魔頭,殺之則為民除害,留之則繼續為禍人間,道友又何必為此叢生心結呢?」吳亮見阿德的神色,便知他心結未開,是以勸道。
阿德知他是在寬慰自己,聞言笑了笑,心道:「為民除害?唉!何為害,為何害?這些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自古魔、道向來是水火不相容的,這中間的是是非非,又有誰有資格去評定呢?」
吳亮知道自己的話也就是那麼一說而已,並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隨將話題岔了開去:「多謝道友相救之德,還未請教道友怎麼稱呼,分屬道門何宗呢?」
「吳兄不必客氣,在下姓康,康德。」阿德答道:「並非道門弟子,只因鄙友也是道門中人,尋時常以道友相稱,故才初見時順口也以道友相稱了。冒犯之處,尚請海涵。」
「哈哈,原來如此,先生太客氣了。」吳亮恍然道:「先生的修為別具一格,真神人也,令吳亮眼界大開啊。不知先生的朋友何人?分屬何派?或許我們相識也不一定的。」
「吳兄過譽了,小弟凡人一個,怎敢與神並舉。我那朋友也是仙陽界的,名叫馮南坡,至於是那一宗的,我倒不太清楚了。」
「什麼?先生說的是馮、馮南坡嗎?」吳亮聞言竟大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