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明 烈烈北風意未逞 第三十五節 對峙
    傳令兵才離開了不久陳繼盛就風風火火地趕來了。毛文龍把黃石的大捷奏報丟給他看等自己的席智囊看完以後毛文龍就又說起了自己調三個營去遼南的計劃。這個時候毛文龍也冷靜下來了些只是他的口氣裡仍然充滿希望:「繼盛你覺得如何?」

    天啟三年年底東江鎮開鎮到了天啟四年中毛文龍就建立了東江右協。此時陳繼盛已經是領右協的東江副將毛文龍對他的籌劃一向很看重這次軍事行動龐大毛文龍當然更要事先徵求他的意見了。

    雖然陳繼盛看完奏報後心情也很激動可是他還是比毛文龍更快地鎮定下來了他連連苦笑:「大帥這南關大捷巳經是十天前了就算我們現在立刻從遼東抽調部隊最快的一個營也還要三天才能返回東江。五天後或許能夠派出到了遼南恐怕建奴早跑了。」

    「不然」毛文龍把奏報從陳繼成手裡一把扯了過來俯下身找出了關鍵的幾句話然後點著它們讓陳繼盛看:「黃石說建奴正藍、正白、正紅三旗的披甲兵已經被打散了這樣建奴根本就逃不掉了。建奴人口稀少肯定是捨不得扔下無甲兵逃跑的。」

    毛文龍沒有抬頭所以也沒有看見陳繼盛不以為然地神色他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建奴只有向遼陽求救一條路眼下黃石的軍隊自保則有餘殲滅南關建奴則不足只要我能帶領三個營搶在遼陽建奴南下前趕到必能將這三個旗一舉殲滅!」

    說道這裡毛文龍呵呵笑著一拍手掌只要殲滅後金三個旗自己差不多就能賜爵了。而且如果能殲滅這三個旗的話後金軍必然元氣大傷、還在遼南開出了一個天大的口子。恐怕努爾哈赤的兵力維持整個戰線都不夠這樣它們被明軍殲滅也就指日可待。毛文龍此時腦海中閃動著「封侯」兩個金光閃閃的大字。越想越是得意胸中的血都隨之沸騰了。

    旁邊的陳繼盛靜悄悄地等著毛文龍說完他一直確認毛文龍沒有什麼話還要說了才開始潑冷水:「大帥末將認為抽調兵力去遼南徒勞無益反而會動搖我們在遼東的防線。」

    這話說得十分肯定陳繼盛的語氣和表情也非常嚴肅。等毛文龍收斂笑容凝神看過來以後陳繼盛咳嗽了一聲把軍營裡的親兵都轟了出去才拱手說道:「大帥並非是末將在背後說同僚壞話。但是這個戰報實在不可信。」

    看到毛文龍露出沉思的表情又捏起奏報開始看陳繼盛又湊近了兩步貼著毛文龍小聲嘀咕起來:「大帥這可是建奴三個旗啊。黃參將再能斂財再剋扣軍餉他能訓練多少家丁出來?兩、三百差不多到頭了吧?」

    「差不多也就這個數了。」毛文龍的眼神黯淡下來了。他正在細細品味著陳繼盛話裡面的含義。

    「末將也以為差不多了聽說遼東經略孫大人很欣賞黃參將但也不才給了一千鎧甲麼?黃參將還分了不少給東江雖說後來聖上又給了不過黃參將從來沒有獨吞啊他恐怕沒有剩下兩千鎧甲吧?這還不要算次品和武器黃參將恐怕沒有幾個兵啊。」陳繼盛嘴裡說著手裡就給毛文龍算出了大概的數字。從數字對比上看黃石部的裝備對後金軍三個旗確實不很樂觀。

    「再說黃參將的親兵也好家丁也好都是跟隨他一、兩年的新兵恐怕不能和建奴的白甲精銳正面對戰於疆場。」陳繼盛著到毛文龍的臉色變得很陰沉連忙退開一步深深鞠躬:「末將並非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而是一片忠言請大帥明鑒。」

    毛文龍無力地揮揮手讓陳繼盛站直腰他皺眉思索一番冷冷地問道:「那麼黃石擊潰的應該是金州和南關之間的建奴後衛這後衛我估計大約有千餘上下的戰兵和幾千押送輜重的無甲輔兵斬九百具也差不多你覺得是不是這樣?」

    「大帥明鑒。」陳繼盛心裡本來也是這麼揣測地。

    毛文龍微微點了點頭他根據他多年的軍務分析了起來:「建奴銳騎直撲旅順攻破旅順後肯定要**擄掠一番沒有個四、五天恐怕不會北返被黃石抓住戰機解救了南關。嗯這樣就合理多了憑兩個營的實力確實無法和建奴三個旗交鋒……不過那正藍旗的大旗和莽爾古泰的金盔呢?這又是怎麼回事?」

    「這恐怕不是正藍旗的大旗、不過應該是建奴正藍旗某個牛錄的旗幟金盔可以也是那個牛錄的這個恐怕是黃參將成功解救南關後興奮過度寫錯了。」陳繼盛還攛掇毛文龍把奏章改一改至少要寫得含糊其辭不然虛報上去會讓皇帝和朝廷白高興一場。萬一皇帝決心為此獻捷太廟而東江軍最後只送上去一個牛錄旗那毛文龍就算是讓皇帝在祖宗面前丟臉了。

    最後陳繼盛還給毛文龍分析了一下金州這些天的戰況進展:「建奴精銳從旅順北返黃參將只能堅守金州而建奴師老無功自然也就退兵了。末將以為再過幾天黃參將的下一份奏報就會來到建奴肯定巳經退走了就算建奴現在沒退等大帥領軍去金州建奴也可以走。就算建奴不走以五個營和三個旗打我們也沒有多少勝算這裡面可是七百裝備精良地白甲兵啊。所以末將以為冒著遼東戰線崩潰的風險扣調三個營去遼南並非上策敢請大帥明察。」

    「繼盛你這是老成之言。」毛文龍坐下開始寫奏章不過他寫著寫著就又高興起來:「無論如何這還是好消息啊。」

    「大帥所言極是」陳繼盛也笑嘻嘻地附和起來後金軍用三旗南下攻擊旅順但金州不失的話就意味著後金這次大規模進攻並沒有達成戰略目的。看過黃石的奏報後陳繼盛和毛文龍都相信南關的旅順軍已經和金州、長生軍合流這樣金州怎麼看也不是三個旗的後金軍能強攻下的:「等毛有傑到了金州就更是萬無一失了。」

    「嗯不錯。」毛文龍看到遼南局面穩定心情也很好。雖然明軍損失不小又折了張盤這樣的心腹愛將還讓後金軍把旅順周圍打殘了但至少不是遼南全面崩潰毛文龍受到地彈劾也就不會太猛烈他想到這裡又歎了一句:「黃石真是猛將。不枉我當年把他留下。」

    ……

    東江毛文龍和陳繼盛議論的三旗後金軍此時還困守在南關後金軍統帥莽爾古泰下令宰殺所有挽馬充作軍糧還下令把受傷和瘦弱地戰馬也殺了吃掉。

    皇太極對這個命令舉雙手贊成他們自從得知從旅順搶來的船都被明軍燒了後就知道等待援軍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了。他對身邊一個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的正白旗奴才下令:「除了運送傷兵的馬匹一律殺掉。」

    那個年輕人出去的時候莽爾古泰的眼睛一直盯在他背上。等那個正白旗的巴喇牙離開後才好奇的問道:「這麼一個小孩子也就是剛入旗吧。」

    「今年剛入的旗。」

    「才十六歲的小孩子怎麼能當上巴喇牙?」

    「勇武過人。」皇太極一笑岔開了話題:「即使立刻殺馬我們的軍糧也還是只能支持十五天而已。」

    「要不把破旅順得來的漢女都殺了吧?」說話的是搏爾晉蝦他總算也逃來南關了。

    博爾晉蝦的建議讓皇太極和莽爾古泰猶豫了片刻不過還是一起搖了搖頭莽爾古泰苦笑著歎了口氣:「人都分給士兵了現在怎好要回來。」

    一邊的皇太極補充說:「如果士兵奔波千里無所得只怕眾人心裡有怨。」

    博爾晉蝦本來也不堅決他聽了話也就不再堅持了。

    「把張盤殺了。立刻就動手吧。」

    皇太極這個提議讓莽古爾泰楞了一下:「你不是說要留他一條命麼?」

    「我一開始留著他不死是希望黃石能勸降他。」皇太極古里古怪地笑了一笑:「我本以為能活捉黃石我斷定黃石會立刻投降所以本想讓他去勸勸張盤的。」

    「因為你認為那個黃石是個書生麼?」莽古爾泰惡聲惡氣地挖苦了一句然後問道:「那前幾天你為什麼不殺?」

    「我本想把張盤放回去我本以為黃石會併吞張盤的部眾。所以想著看他們會不會內訌一把。」皇太極講了講他打聽來的消息黃石不但沒有併吞選鋒營還給他們補充滿了兵力據金州的細作匯報黃石還給了選鋒營很多裝備。

    「這書生!那些裝備是我的。」莽爾古泰氣得半死恨恨地說道:「那黃石當然看不上我們的鎧甲了他有的是鐵甲。」

    「無論如何既然黃石有這樣的胸懷我們就不能放張盤回去了。不然只是讓他如虎添翼。」

    離開了南關議事廳皇太極手下那個年輕的白甲兵已經傳達過命令回來了皇太極帶著他走向自己的駐地路上突然停了下來皇太極忍不住說出了心中的一種感覺:「那個黃石好像很怕我。」

    這種話皇太極不會對莽古爾泰或者其他什麼人說畢竟四貝勒八阿哥從來就不算是一個很得寵的兒子這話說出來只會被譏笑為狂妄。但在自己的白甲護軍面前皇太極就少了很多顧慮他停住腳步後從頭回憶了一遍和黃石相處的經過還有這次戰鬥黃石的一些反應以及金州細作那裡傳來的一些黃石的言論:「沒錯他似乎對我有一種特別的畏懼奇怪他不怕父汗不怕大貝勒、二貝勒和三貝勒卻獨獨怕我這是為什麼?」

    一時間皇太極沒的想明白原因也沒有想出來如何利用這點牟利他身後的白甲兵默默地護衛著他。一言不。

    這個白甲兵是費英東九弟的兒子皇太極衝著他顯赫的大伯也要提拔他。不過這點心思他當然不會和莽古爾泰明說。皇太極衝著那個年輕的士兵微笑道:「走吧鱉拜。」

    金州參將行營。

    「皇太極老謀深算我們一定要多派偵騎絕對不能讓建奴偷渡成功。」說著話黃石就重重地一拳擂在圖上。

    趙慢熊楞了下沒有說話金求德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大人。建奴主將是莽古爾泰。」

    「我知道」黃石不耐煩地揮了下手:「知道知道但真正危險的敵人是皇太極……」

    黃石並不為自己的畏懼心理而感到羞愧他覺得這是穿越者的正常反應。如果自己穿越到了漢末儘管黃石知道漢朝的人營養不如自己骨骼鈣化也不如自己。但是萬一遇上呂布來單挑那怕他只有一米六黃石還是會撥馬就走。

    另外一座軍營裡洪安通正接待東江來的使者和隨行的幾個衛兵吃飯他們明天就要出去遼西。黃石囑咐洪安通一定要讓他們吃好睡好。金州這裡剛剛殺了不少傷了腿的馬還有大塊的狗肉可以吃讓那幾個東江本部士兵吃得是滿嘴流油。

    洪安通坐在他們身邊看著這幾個傢伙的吃相笑問:「東江沒有肉吃麼?」

    「怎麼可能有肉吃?」那個使者反問了一句其他幾個東江士兵也都哼哼唧唧地出一片抱怨不過他們現在正忙著往嘴裡塞肉食。所以也騰不出嘴說話一切都交給他們的頭子代勞了:「你們外鎮好我們本部什麼都沒有了毛帥養了五千多孤兒整個東江現在有十萬將士和十萬多女人、孩子要吃飯。一年才給一萬兵的軍餉。還要買鐵造武器能有肉吃才怪呢。」

    洪安通啞然失笑:「我們也沒有肉吃也就是打仗的時候才有些死馬什麼的。」

    「大家都是苦命人啊。」那個使者歎息一聲就不再說話了等又塞了兩塊肉下肚後他自我感覺是吃飽了遐想了一會兒後使者搖著頭憧憬起來:「毛帥說過等收復遼東會用田土補償我們的欠餉。」

    「我家大人也這麼說。」洪安通也美滋滋地想起自己在功勞簿上的記錄。他現在已經擁有五十畝的土地、一頭牛和一匹挽馬而且是子孫世世代代都可以因襲的東江鎮土地。等掃平後金收復遼東報了宗族地大仇。洪安通覺得自己應該還能立下不少功勞說不定到時候除了正妻還能有錢討個小老婆把這些年的時間追回來。

    「就等毛帥牧復遼東了。我們受了這麼多苦就等著熬出來的那天了。」

    幾個士兵圍坐在桌子旁紛紛做起了白日夢。過了好半天他們才從好夢中驚醒那個東江使者這才仔細地打量了洪安通馬上的鐵甲又盯著他的佩刀看了半天:「你是軍官還是黃大人的親兵?」

    說實話洪安通也不知道自己算什麼因為黃石設定的軍制裡面近衛隊是對職務而不是某個人負責的比如賀定遠如果是馬隊的指揮自然就能得到馬隊近衛兵的保護而如果賀定遠調離這個職務馬隊的近衛兵也不會踞著他走。雖然洪安通指揮的內衛隊直接向黃石負責但是黃石交給他不少秘密任務他洪安通的職權也遠遠過一般意義上的親兵隊長。

    「我是馬隊千總暫時被當作親兵隊使用。嗯就是這樣。」洪安通最後報出了自己的官階內衛隊表面上看就是一個馬隊所以他這麼說也不算撒謊。

    「原來是千總大人失敬失敬。」東江使者和幾個同行士兵連忙起來行禮他們一直以為洪安通是個沒品級的親兵呢。

    「我也比你們大不了幾歲。」洪安通連忙起身客套一番。

    「洪千總標下許雲亭。」那個東江使者也報出了家門剛才忙著吃飯一直也沒有說。

    「幸會。」

    洪安通覺得這個名字讓他感到一陣舒服彷彿兩個人命中就該是朋友一般。

    天啟五年二月十日金州參將行營。

    「大人長生島急報。」

    黃石接過書函正要打開就看見洪安通急匆匆地走了過來等他附在黃石耳邊說完後黃石也是臉色大變。

    黃石雖然決心給建奴大放血也覺得最好能把皇太極留下但他還在考慮是不是要掌握好這個放血的度。免得建奴失血而死。但現在……

    「遼東經略孫大人要來金州?」黃石一字一頓地向洪安通確認這個消息。

    果然有歧義剛才洪安通說話的聲音太小了現在他大聲回話:「不是要來而是孫大人的船巳經到了金州碼頭了。現在孫大人可能已經下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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