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大軍開拔,二十多萬人浩浩蕩蕩望北進發,但見旌旗蔽空。鑼鼓喧天,中原大地上秋風肅殺、草木合悲。
大軍行軍速度不快、十幾日之後才渡過黃河,抵達河北大地。
過了黃河,來去如風的遊牧騎兵隨時有可能出現,蕭若越發謹慎持重。每日只行軍二十餘里,早早便下令安營紮寨,並同時廣派斥候騎兵偵察敵情。
兵看、國之大事,死生之她,存亡之道,他不敢有絲毫疏忽大意。只要一想到舉國威衰存亡系此一戰,他就繃緊了每一糕弦,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華朝主力大軍在黃河以北全面展開,蕭若派出兩萬禁軍打先鋒,由南大營副將秦義統率,另委派御林軍萬戶南昱帶三萬人馬殿後,他自己統率中軍主力居中。
蕭若情知遊牧騎兵機動神速,行蹤飄忽,最檀長玩分進合擊的招數。華朝軍隊無許如何也跟不上對方的節奏,若兵分三路分頭迎擊入侵之敵。難免有被敵人各個擊破的危險。是故,蕭若採用了集中兵力於一路的戰略,並且,案後兩軍於中軍主力距離也不遠,一旦有事,便於相互策應,以策萬全。
大軍繼續北進。自出兵這段日子以來。北方各地告急奏擔雪片似的飛來。胡虜鐵騎於短時間內席捲華北、蜂火遍地。河北局勢呈迅速潰爛之勢,各地州縣兵微將寡,無力自保,面對潮水般湧來的胡騎,再加上雍王勸降之下。大半不戰而降,紛紛淪陷。
契丹人以雍王的名義傳檄四方。打著為華朝天子報仇的大義名份破關南侵,進兵神速。如野火燎原。短短一月之間。放眼整個河北大地。僅有燕京、鄴城、冀州等有數幾座堅固大城屹立不倒,無自苦苦相恃。但也被數十萬契丹大軍包圍孤立,圍得水洩不通,如同汪詳大海中的幾座小孤島,朝不保夕。時刻有被怒濤吞沒之危。
面對如此險惡的局面,蕭若沉著應對。指揮若定,半點不見驚慌之色,似乎胸有成竹,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全軍將士看在眼裡。有了主心骨,軍心不亂,人人充滿必勝的信心。磨拳擦掌。急不可待要上陣上敵,把異族入侵者通通趕回關外。
這一日。軍中獲得一份敵人傳佈四方的檄文。眾將向皇帝稟明了此事,卻猶豫不敢把敵人檄文呈給皇帝親眼過目。
蕭若自然懂得檄文是什麼東西,自古敵對雙方的檄文裡都沒有好話。不把對方罵得體無完膚就不叫檄文。為求效果。諸如無中生有、空穴來風之類的下三濫手段更屬正常。務求將對方描繪成一個不能稱之為人地禽獸。
蕭若擺一擺手。笑笑道:「檄文寫出來就是給人看的,天下人看得、朕為什麼看不得?把檄文呈上來,朕要親眼過目。卿等放心。朕非鼠腹雞腸之人。還不至於因敵人檄文生氣。古往個來,不知多少雄主看敵方檄文、而欣賞主筆之人的才華。朕雖不才。今日也要傚法古人一番。看看契丹人的檄文究竟能寫到何等程度。」
眾將見皇帝這麼說,不好再行推遲。當下劉破虜雙手捧檄文上前。恭恭敬敬呈到御案上。
蕭若展開檄文,一字一字的細閱讀一遍。只見這篇出自契丹人之手的檄文。竟是好一篇錦繡文章!滿篇奇文瑰句,字字珠譏。風采輩然。詞藻華麗……這等文章擱在華朝翰林院也不多見。萬萬沒想到竟是出自化外蠻夷之手。
檄文先指斥蕭若以卑劣的行經竊取皇位。半是依據傳聞大肆渲染,添油加醋;半是捏造虛構。繪聲繪色。詞鋒銳利陰損。極易使人相信:後半篇則在蕭若本人的道德上做文章,他私生話方面原本就不乾不淨,很自然被刻畫成千古未有的荒淫無道昏君。幾與禽獸無異……最後,號召華朝軍民盡早棄暗投明。歸順雍王正統,光復華朝姬室天下。
通篇顯得有理有據,義正辭嚴。雄辯滔滔,詳洋灑灑。酣暢淋漓,卻是一篇不可多得地雄文。相較於先唐駱賓王的檄文名篇《代李敬業傳檄天下文》。也不逞多讓。
蕭若初時看得大為光火,後來想想跟檄文生什麼氣,沒的讓天下臣民小瞧!念甫及此,怒火急速消退。淡淡的一笑,隨手放下檄文。
御帳內一片異樣的死寂,眾將提心吊膽觀察皇帝的表情,惟恐皇帝給敵人這篇惡毒的檄文激得龍顏大怒、直到這時見他若完之後種情不變。泰然處之、方才放下心來。
蕭若道:「這篇檄文是契丹可汗磨下哪位大將所寫,此人委實是莫可多得的人才啊。」
劉破虜恭聲答道:「回皇上,據我方探子密報,此文系契丹可汗下軍師何不平親筆所寫。」
「何……不平……」蕭若啼啼念叼著、英雇輕皺,奇道:「此人莫非是漢人?
劉破虜重重一點頭,「此人不但是千真萬確的漢人、原本還是我朝舉子。當年因官場黑暗。門閥權貴把持朝政,他身體大才卻屢試不中,在京城受盡屈辱,終於一氣之下遠走塞外,投入契丹可汗帳下,發誓有朝一日要殺回京城雪恥報仇……何不平此人深通謀略,足智多謀,很快就獲得契丹可汗賞識,對他言聽計從、成為契丹人王庭地位超然地軍師。
「這些年來,何不平極力慫恿契丹可汗大舉南侵,幾乎每一場兩國衝突背後都有他的身影。去年契丹二王子率三個萬人隊深入我朝腹心。據傳也是困為契丹可汗臥病在床之後、他在覬覦汗位的幾個王子中桃撥所至。何不平這人驚才絕艷。世所罕見、我朝北方邊境吃過他苦頭的軍民、都說他是天上智多星轉世。」
劉破虜不緊不慢,娓娓道來,一旁諸將靜靜的聽著,面色各異,憎惡看有之,不恥看有之。欽佩看亦有之……他們的相同之處,便是或多或少都帶著幾許同情之色。
前些年朝廷內外烏煙瘴氣。奸候橫行,小人當道,有才之士報國無門。普天之下,不知有多少奇才異士含屈埋沒。若非如此。何不平也不會背棄家國投靠敵人。而是應該在朝中為官。以他的才能,多半已身為朝廷一員重臣,乃至宰相。
眾將地反應、蕭若一一看在眼裡,當即長身而起、蕭若道:「何不平再厲害又如何?什麼智多星、無非又一個範文程式的大漢奸!眾將切莫為何不平抱屈同情。人生不如意的事十常八九、不論什麼年代都少了失意者。人生遭遇牲折本屬常事。難道受了打擊就可以投奔敵國不成?不錯,祖國也許是對不起他,然而他可以返鄉可以歸隱呀!而他卻為一己之私背祖叛國投入敵國帳下,調轉槍頭難討自己族人,遺臭萬年也都無所謂了,自私狠毒。莫此為甚!這都不叫漢奸什麼叫漢奸?!男子漢大丈夫立身處事,可以不狗小節,但在大節上頭萬萬合糊不得,否則。就不配稱之為人!」
眾將聽得滿頭大汗淋漓,額頭黃豆大的汗珠一顆顆滾落下來,為方才地同情之心又慚又愧,連連謝罪不已。雖說他們誰也不知範文程是何許人也。
「諸位將軍都聽好了:似此大漢奸。不論才能高低,朕抓到一個殺一個,抓到兩個砍一雙、決不會手軟!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遺臭萬年,一一這是一句沒人性的話!爾等當引以為戒。」他清聲朗朗道出。語音錘絡,擲地有聲。
眾將無不動容。戰戰慄栗齊聲應是。這番話彷彿醒醐灌頂一般,不再對何不平類似遭遇的人懷有半點同情之心。
十月初六,華朝主力大軍抵達鄴城。鄴城城下包圍的契丹偏師不敢硬碰。全部遊牧騎兵望風而逃,鄴城之圍遂解。城中合城百姓狂喜之下。自發地拿出家中酒肉出城來搞勞王師,軍心為之一振。
到第三日上,由秦義僥率的兩萬先鋒軍遭遇契丹一支鐵騎,雙方當即爆發一場大戰,華朝先鋒軍先勝後敗,稍稍後撤、秦義派手下一名參將回中軍大營向皇帝慕明戰事輕過。並自清處罰。
「……秦義將軍率軍悄悄尾隨那股敵軍,深夜趁敵人給營時,發動夜襲。大敗契丹人。佔領整個軍營,奪得馬匹糧食不少。後來天明時,契丹人大扒援軍趕到。我軍交戰不利,秦將軍便下令全軍後撤,契丹人因顧忌我中軍就在後方不遠處,不敢過分緊逼,最後全軍離開,向北逃得不知所蹤。」這名參將簡短上稟戰況,然後代秦義清求責罰。
蕭若微笑道:「勝敗乃兵家常事、秦義將軍毋須過於自責。更何況。這也算不上什麼敗仗,朕既不賞也不罰,算功過褂抵了。愛卿回去罷。」
參將代秦義叩謝過皇恩、遲疑著卻不離開、嘴唇開闔歙動,欲言又止。面色很是古怪。
蕭若奇道:「愛卿還有何事?但說無妨。」
參將期期艾艾道:「皇上、昨日我們佔領敵軍營地時、發現……發現一樁醜惡可怕的……的物什,我們不知孩如何處置,秦將軍便讓末將帶了來,聽憑皇上示下。」
蕭若聽了,也沒怎麼當一回事,一面相閱地方上傳來地軍情奏報。一面陡口道:「哦、那是什麼東西?」
這名參將原本是個久經沙場的粗豪漢子、此時臉上卻流露出驚懼恐驚之色,倒抽一口冷氣、顫聲道:是個女鬼!……不不,也許不是女鬼!是個長得無比恐怖、羅粒惡鬼一般的女人。
「什麼羅剎惡鬼女人?」蕭若突然間聽得這話,吟不丁吃了一驚,放下手中奏報,抬頭道:「把她帶進來。「他才不信世上有什麼女鬼,還真想見識一下。
參將領命,朝御帳外吩咐一下,就見兩名先鋒軍士兵抬著一個奇異裝束的沉睡女人進來、放在中央她上、躬身退了出去。
蕭若凝目一打量,頓時看得張大了嘴巴,下巴都快掉下來……」
只見這沉睡中地女人身材高機,浮凸誘人,一頭波浪式的金色長髮。皮膚如羊乳一樣白,小嘴兒鮮艷性感,鼻樑高,眼眶深,五官輪廓身上穿著歐洲中世紀貴族少女服飾一一哪裡是什麼羅剎惡鬼般的分明是個歐洲白種女子,而且是極為美麗的貴族少女!
蕭若整個人都呆住了、一時間只覺啼笑皆非,又好笑又好氣。
「皇上,我們攻佔契丹人營地時,在軍營中央一座祭壇上發現了這羅剎惡鬼般的女人、她一直像現在這樣昏睡不醒、九個契丹人薩滿巫師圍在祭壇四周,正在舉行某種奇怪她儀式。我軍不管三七二十一,衝上去將九個薩滿巫師亂刀砍死,剩下這個羅剎惡鬼般的女人不知如何處置。只有帶來清皇上發落。士兵們都說從沒見過懲般恐怖的女人,必是陰曹她府的女鬼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