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與秦王朝 第一卷 第八十七章 天兆再次降臨
    且說蒙驁下葬,三軍感傷。遙想蒙驁當年,鐵騎金甲,征伐天下,一戰傾人城,再戰傾人國,雄圖武功,縱橫睥睨,恨六國之羸弱,以九州為渺小。而今闔然長逝,與世永辭,方知躬眇軀微,所據僅片席地而已。人歸塵,功入土。逐勝於人間,永沒於黃泉。陸機《吊魏武帝文》云:「已而格乎上下者,藏於區區之木;光於四表者,翳乎蕞爾之土。」千古英雄,寧無同悲?

    與此同時,唯一一支在外征戰的秦國大軍,也正向咸陽急速回奔。這支大軍,由桓齮率領,本在攻打龍、孤、慶都三城,指日可下,突聞蒙驁死訊,又奉呂不韋之召,雖心有不甘,也不得不火線撤退。還軍途中,順手攻汲,聊為洩憤。大軍一入函谷關,塵煙未散,關門便迅即緊閉,不與六國通消息。

    蒙驁之死,早有細作通報於六國。今又見函谷關緊閉,六國使節,恕不接待。六國皆是狐疑不安,心神不寧。老虎不吃人,絕不會是突發善心,要麼是腹瀉,要麼是牙疼。可想而知,此時的秦國政壇,必是陰雲密佈,山雨欲來。秦國這麼一緊張,六國也跟著緊張,他們可沒有心情看戲。隔岸觀火,不僅需要眼力,更需要實力。

    秦國這次閉關鎖國,頗有些開封閉式會議的意思。會議不開完,不拿出個結果來,裡面的就別想出去,外面的也休想進來。

    關於繼承蒙驁的人選,嬴政一直沒有表態。李斯也猜測不透嬴政的心思,只覺其日漸陰沉,恍惚的神情,折射出他內心艱苦的思考和劇烈的衝突。此後的三十年裡,李斯再也沒有見過嬴政如此緊張過。即使是後來嫪毐舉兵造反,欲取嬴政性命之時,嬴政也是談笑自如,色不少改。

    李斯倒有些可憐起嬴政來了。他才只有二十歲,正是揮霍青春的年華,卻不得不以雙肩扛起帝國的重任。黃帝曰:上下一日百戰。嬴政方弱冠之年,就要和年齡比他大上幾十歲的奸猾老臣們鬥心計,比手段。雖然說,年輕沒有失敗,可對嬴政來說,政治不是體育,可以按年齡大小分級別進行比賽。年輕不是他的借口,他不能失敗,也不敢失敗。

    嬴政明明是沉默的君王,奈何呂不韋和嫪毐偏要當他是沉默的羔羊。王綰事件並沒有引起他們足夠的警醒。呂不韋和嫪毐置嬴政於不顧,就軍權的歸屬展開了新一輪的爭奪。郎中令可讓,軍權萬不可讓。呂不韋首推蒙武,備選桓齮。嫪毐首推內史肆,備選衛尉竭。論起為將作戰的水平,自然是蒙武和桓齮二人更堪大任,但嫪毐的邏輯是:我說誰行,誰才行。嫪毐以為,內史肆和衛尉竭是行的,蒙武和桓齮是不行的。而嫪毐的邏輯,也就是太后的邏輯。呂不韋占理,嫪毐占勢,兩相僵持,皆是不肯退讓。軍方則擦亮刀槍,觀望彷徨。

    李斯自知,呂不韋和嫪毐已呈水火之勢,又是在死爭政治生命中不可放棄之軍權,即便自己能舌燦蓮花,怕也不能說服二人。而讓李斯不解的是,嬴政也根本沒有讓他去做說客的意思。李斯不禁納悶:莫非嬴政早已智珠在握,抑或是嬴政寄望於天,坐等奇跡出現?

    秦國上下,空氣令人窒息,危機一觸即發。而就在這樣的微妙時刻,連老天也忍不住要前來湊趣添亂。

    彗星,又見彗星。

    這次的彗星,高懸西方的天際,長達十六晝夜,這才光芒消滅。對此異常天相,占卦者不敢明言,只能含糊其詞地解道:恐非吉兆。占卦者雖未明言,而其意卻已昭然。參照蒙驁的案例,這回的彗星又將奪走誰的生命?這次的彗星,遠比蒙驁那次來得更大更亮,也更持久。莫非,這個注定要因彗星而死的人,竟能比蒙驁更加顯赫,更加尊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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