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與秦王朝 第一卷 第二十八章 功兮過兮
    甘羅一計成名的時候,只有十二歲,標準的兒童一個。十二歲的時候,曹三還在為時常尿床而煩惱羞愧,甘羅卻已經將他的一肚子壞水遍撒燕趙大地。雖然,而我將議論之。

    試析甘羅此計,恫嚇張唐,出賣燕國,訛詐趙王,可謂陰損狡詐。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甘羅所為,背信棄義,惟利是圖,誠小人也。或說,河間五城和上谷十一城終究是活生生地落入秦國的腰包,甘羅其有功於秦,何責之苛也!於此論點,吾人未敢苟同。甘羅只是個短線操盤手,只顧眼前,不及長遠。甘羅貌似兩頭獲利,殊不知,如此一來,秦國失信於天下,其本來就不怎麼美妙的國際形象,更是雪上加霜。不僅燕國恨秦之背信棄義,趙國也恨秦之敲詐勒索,早為日後荊軻刺秦、趙高亡秦張本。好在當時秦國太過強大,六國之滅已成定局,甘羅之過不及顯也。

    司馬遷評價甘羅道:亦為戰國之策士,然非篤行之君子。可謂深中其害。在更為古老的歲月裡,我們的祖先曾是無限高大,讓人神往!政治存一種溫情,戰爭帶一種浪漫。寧廢此身,而義禮不可滅。等到周室衰微,諸侯爭霸,百家學說紛起,各為鼓吹。天下之亂,始於人心之亂。禮義廉恥,日漸淪喪,利慾功名,甚囂塵上。為國君者,帝道不可期,王道不能待,惟亟亟於目前,爾虞我詐,爭致霸道。最後一個夢想以德服人的不合時宜者,或許就是宋襄公吧。

    宋襄公與楚成王戰於泓水之上。楚人正渡河,目夷曰:「彼眾我寡,趁其正渡之時擊之。」宋襄公不聽。楚人渡河畢,尚未列隊,目夷又曰:「可擊。」宋襄公曰:「待其已陳。」楚師列隊完畢,宋襄公這才發令進攻。結果宋師大敗,襄公傷股。國人皆怨公。公曰:「君子不困人於厄,不鼓不成列。」子魚曰:「兵以勝為功,必如公言,即奴事之耳,又何戰為?」子魚責備得是。人當笑宋襄公之迂腐冥頑,也當敬其寧吃敗仗,而大節未敢奪。及宋襄公薨,一個時代隨之永恆逝去。在這個時代之前,我不知道該加以怎樣的定語。

    到戰國末年,天下尤趨謀詐也。於是有孫子吳起,於是有蘇秦張儀。一葉落而知天下秋,一名十二歲的兒童,本該是以尿床為己任的花樣年華,卻出落得不擇手段,急功近利。兒童尚且如此,況大人乎。觀乎甘羅,已知禮崩樂壞,人心不古也。曾幾何時,禮樂早已蕩然無存,笑貧不笑娼變成心理常態,捉鼠方為貓成為人生圭臬,君子小人不足為辯,權勢金錢九鼎一言。

    十九世紀英國首相帕麥斯頓曾經說過,「大英帝國沒有永遠的朋友,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這都什麼論調?化外之民,犬戎蠻夷。有奶就是娘,動物便是如此,號稱萬物之靈的人類,難道就不能有更高一點的精神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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