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吹燈II 第四卷 第三十二章 空亡
    孫九爺的一陣獰笑只是瞬間之事,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失態了,急忙繃住了臉孔,乾咳兩聲加以掩蓋,對我說:「你們莫急,人急辦不了好事,貓急逮不到老鼠,先聽我把話說完,咱們現在身處險惡之地,一切情況都還不明朗,眼下這話要是沒用我就不說了,可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說,別怪我批判你嘛,我知道你這個人向來多疑,但你不能異想天開無中生有,拿黑驢蹄子做什麼?難道把我當作成了精的千年殭屍?簡直亂彈琴!」

    現在不管孫九爺說什麼,在我看來都是偽裝出來的,我雖然不知他到底想要隱藏什麼,但他臉色的突然變化,卻已足夠說明——此人肯定「暗懷鬼胎」,他為什麼怕「黑驢蹄子」?他獨自一個人落入南斗墓室中的那段時間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古墓肚仙」發出鬼音只有他一個人聽得明白,那段在近乎幻覺狀態下感應到的「觀山指迷賦」,讓人如何敢輕易相信?

    我腦中的疑問一個接著一個冒了出來,越發懷疑孫教授是從古墓中爬出來的怪物,否則他身上怎麼會屢有「屍蟲」出現?想到這,我暗中摸了摸「工兵鏟」的木柄,只要看他的舉動稍有異常,就一鏟子削過去結果了他。

    此刻除了我和shirley楊外,胖子和ど妹子兩個人還完全蒙在鼓裡,不知為何氣氛突然變得如此緊張,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全都一動不動的站在墓道石階上,僵持下的這幾秒鐘時間,過得格外漫長,彷彿連身邊的空氣都ど凝固住了。

    孫教授盯著我看了片刻,接著說道:「好了,你們懷疑我又不是一回兩回了,我承認我以前確實利用過你們,但這次大事當前,我也是拼著身敗名裂的後果,才冒死跟你們來找地仙村古墓,咱們是各有所求,都是綁在一根繩子的螞蚱,如今我還有什麼不能對你們坦白的?之餘為何我身邊有屍蟲出現,也不奇怪,墓室墓道裡屍氣沉重,附近又有暗泉,出現屍蠅屍蛆偶是很正常的現象,我身上有,你們身上可能也有,做倒斗開故的還能在乎這些嗎?反正屍蟲也咬不死人,現在我孫學武乾脆發個毒誓,對於棺材峽裡的事情,只要我對你們有絲毫隱瞞,讓我背一輩子黑鍋,今生今世,永無出頭之期。」

    我沒有真憑實據,見話已說到這個份上了,不好再對他使用別的手段,可提放之意絲毫不減,這卻不能怪我不信任他,之前在得知關於「秦王照骨鏡」的真相之時,孫教授此人早已被我排除出「可信任的名單」之外了。

    可是,也正如孫教授所言,眼下雙方都需要互相倚仗,共同克服重重阻礙,以便能夠找到「地仙村古墓」,至於他深藏不露的真是意圖,我無法揣測,但我確信他肯定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對於孫九爺這種沒有正式信仰的人,即便當眾「起誓賭咒」,也顯得輕於鴻毛。

    孫九爺的一番話,騙shirley楊是沒問題的,shirley楊雖然聰慧機敏,但她卻不攻詭變之道,對人對事都肯往好處去想,然而我早在階級鬥爭中百煉成鋼了,要是不能在我面前裝得天衣無縫,哪怕露出些許破綻,就絕對躲不過我這雙招子,豈能吃他這一套花言巧語,暗中決定暫且隱而不發,等找到「地仙村古墓」之後再做理會。

    我打定了注意,對孫教授說道:「凡事就怕帶著主觀成見,即便是為人聖賢,只要在心裡先有了偏見,對人對事就肯定會出錯,多把好的認作歹的了,我承認我以前對九爺您有些看法,現在想想肯定是我多心了,只要您身上沒喲屍變的跡象就好,此事誰也別再提了,這就到古墓暗泉之處去看看武侯藏兵圖的規模如何?」

    孫教授道:「這還像句人話。」言畢,拔足便行,我只得隨後跟上,眾人沿著曲折漫長的墓道,來到了位於高處的一間墓室裡,此室只比槨殿規模略小,造的「天圓地方」,幕牆上的壁畫保存尚好,看來未遭破壞,壁畫中的人物細腰長身,裝束奇異,身材遠比常人高大,鋪著數百具松皮棺材,棺板零亂,裡面屍骸半露,皆是被盜發後遺留下的隨葬棺槨,其中的屍骸全部是女子,估計多半是「移山巫陵王」的大小老婆。

    殿後陷在地底的一道峭壁間,貫穿著數條雕成蒼龍的古老石渠,裡面湧著暗泉,把地下水引向古墓外圍,暗泉奔湧,水勢很是不小,蒼龍吐水的古渠後有個洞穴,是延著暗河水脈開鑿,走勢蜿蜒起伏,兩壁間都是嘩啦啦的水聲。

    我們見墓道裡沒有什麼「銷器機括」,想來那「群龍吐水」,應當是在水脈纏結之地,便只好進入後壁的俑道裡,去尋找水源窮盡之處。

    這條俑道長近數十米,盡頭有道洞開的石門,出了石門就見是條地底岩層間的裂谷,寬可三十米,地面光滑平整,俑道兩側古壁削立,時有磷火閃爍,其上都是一個個猿穴般的礦眼礦窟,能見足滿目皆是,密集得難以想像,數不清有幾千幾萬,由於沒有「強光探照燈」,在石門前看不到地下山谷縱深處的情況。

    我按古墓形式判斷,這條地下裂谷可能正是「烏羊王古墓」的正門,我們由「亂葬洞」進入反而是走了後門,但沒想到地宮前的墓道如此氣象森嚴,雖然大部分是憑借天然造化,但仍然需要大批人力進行修整,這工程放到今天都難以想像,若與此間相比,那片利用礦窟改建的「青溪防空洞」,就是在顯太過簡陋了。

    我見裂谷深處黑茫茫的一片沉寂,只有貫穿山體的水聲隱隱不絕,擔心再往前走會遇著什麼凶險,便停下腳步,手舉「狼眼」四下裡打量,看到高處時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原來兩壁夾持之間,懸了一道厚重寬大的「斷龍巨閘」,距地面約有十幾米高,看起來隨時都可能轟然墜落,即便俑道裡有輛裝甲車也得被它砸扁了,何況我們血肉之軀的五個活人。

    我趕緊讓大伙向後退了兩步,幸虧剛才沒繼續往前走,否則一旦觸發了「銷器」,巨閘落下來就算不把人砸死,恐怕我們此時也會被它截斷退路,如果困在俑道裡,鬼知道接下來要面對什麼險境。

    ど妹兒看那巨閘上有卦眼標記,告訴我說此門為「空亡」,按「蜂窩山」裡故老相傳之言,這是武侯八門中的其中一門,一如此門,可能就會觸發陣中的「武侯藏兵圖」機括,各種殺人的機關源源不斷。

    我問ど妹兒你能百分之百確定嗎?只此一門就能斷言峽谷中有「武侯藏兵圖」的佈置?對於機括銷簧之術我們全是外行,此時只能相信「蜂窩山」傳人的一間,但千萬別誤導了大家,稍有差錯可就要出人命。

    ど妹兒說:「你別因為我是山裡人,從小沒喝過自來水就覺得我瓜兮兮,蜂窩山裡做的暗器,十樣有九樣是要人性命的凶器喲,我朗個會不曉得厲害?」

    我說我哪敢小看你,你先說說這片機括如何佈置?ど妹兒從背包裡取出一個構造十分複雜的木頭架子,上面掛了許多細小的銅牌,分別標有「風角、虛孤、空亡」一類的標記。木架的細微處可以轉動分解,巧妙無比,近似一副用於推演生剋變化的立體模型,按照圖譜拼裝起來,就能推測出這條藏兵峽的粗略格局,當下就這那具模型,為眾人一一指畫方位。

    「武侯藏兵圖」是古代銷器之祖,機關井裡需有灌溉之力才能發動,秦時有水銀,唐時有風木,兩宋之際則使用暗河,谷中兩側都有暗河,就可以斷言,必是伏設滾刀或是轉心螺絲,以水流輸動,說白了就是地底的陰河暗泉裡有「水車」。

    如果從「空亡」方位的閘底進去,一定會很快遇到一個不得不觸發的「銷器」,這個機關一動,斷龍閘就會關閉,除非你在峽中找到「海底眼」,否則就會在一波接一波的暗器下送掉性命,至於谷中潛藏的是什麼殺人機關,那就千變萬化,難以預想了。

    shirley楊說:「即使如此,可以設法在外圍截斷暗泉,那些機括銷簧沒了灌溉之力,就形同虛設了。」

    孫教授說此計絕不可行,咱們能想到的,「觀山太保」肯定也早已料到,按照「觀山指迷賦」來看,這條俑道裡肯定有「地仙村」的地圖,機括一停,那圖多半就要毀了,如今不做它想,唯有冒死進去找出「生門」破解機關,ど妹兒這丫頭曉得武侯八門之陣,有她帶著咱們,想破藏兵峽也不算難事,她這說的不是都挺對路嗎?那句「生門相連,一首一尾;兩萬四千,百單有七」,到底是什麼意思?

    ど妹兒說:「我朗個會曉得?八門五行的生剋推演是蜂窩山裡本有的手藝,可武侯藏兵圖早已失傳,好比是一個藏寶匣,如今蜂窩山裡只大致曉得這匣子的大小尺寸,裡面裝些啥子則一概不知,但剛剛孫老爺有句話說得在理,你們要想取谷中所藏寶物,就不能從外圍下手,斷龍閘和暗泉一破,必定會引出伏火、流沙、黑水一類的機關,不論峽谷中有啥子事物,也都要一發毀了。」

    孫教授聞言急得直抖落手,九九八十一拜抖拜了,偏就差這最後一哆嗦,這輩子閱過萬卷書,行過萬里路,吃過萬般苦,遭過千種罪,按說學識和閱歷抖不算淺了,連龍骨上刻的古代謎文也給破解了,可「生門相連,一首一尾;兩萬四千,百單有七」中的隱意,慢說搜腸刮肚,縱然撞破了頭也向不出來。

    shirley楊猜想這會不會是一串密碼,可又覺得不合情理,接連做了若幹假設,抖不得頭緒。

    最後這段「觀山指迷賦」,我不知是真是假,其中的內容雖然把孫九爺和shirley楊抖難住了,我突然靈機一動,難不成「兩萬四千,百單有七」是指?那伙「大明觀山太保」的確喜歡故弄玄虛,也許孫九爺和shirley楊想得太複雜了,反而不得其解,可這事除了我之外,別人未必會留意,若真和我所料一致,也真應了那句老話了——「難者不會,會者不難」。

    於是我說這道裂谷深處山腹,裡面黑燈瞎火,誰知它如何佈置?膽小不得將軍做,捨不得孩子套不來狼,咱們不如兵行險招直接進去,如果「武侯藏兵圖」的生門,真應了「兩萬四千,百單有七」之言,我就有把握找到「海底眼」,但這龍潭虎穴,看來也不是等閒的去處,萬一有些差錯,可就有去無回了。

    所以我看只有我和胖子兩人進去就足夠應付,你們三人都在外邊候著,三個小時之後如果我們還沒回來,也甭惦記著給我們收屍,你們從哪來回哪去,直接回去開場追悼會,趕上清明冬至,給我們哥倆兒燒點紙錢棉衣就行。

    胖子道:「胡司令你太缺德了,自己送死還想拉上我給你墊背,讓胖爺我去也行,但得有個條件,就是孫老九也得跟咱倆一塊去,要不胖爺臨死前一想到這老頭還欠咱一頓滿漢全席,我是死也閉不上眼啊。」

    我說沒錯,是得帶著他,當下胖子是個眼色就要行動,shirley楊見我說走就走,一把拽住我說:「你又想亂來,淨說些沒高沒低的言語,古墓中的機括最是歹毒,怎能輕易進去送死?」

    孫教授也說:「胡八一,王胖子,你們想拉上我一起死不要緊,我這條命值得什麼?你們的命又值得什麼?可事關地仙村裡的千古之謎,我不能容忍你們任意胡來,這事不能聽你們兩個混小子的,只能聽我的。」他又說:「王胖子你也真是的,他胡八一幹什麼你都得跟著起哄,看你也是條血性漢子,怎麼處處都聽他的?這次你得聽我的,可不能腦筋一熱就盲目做事。」

    胖子笑道:「甭想挑撥離間,誰說我處處都聽老胡的?只不過我們偉大的頭腦時常不謀而合,所以經常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再說胖爺我像是莽撞粗魯的人嗎?我別的不相信,我只相信真理,想讓我聽你孫老九的也不是不可以,可就業您身上有什麼過人之處,我看你的水平還不如老胡呢?更別說跟胖爺比了,所以你聽我的還差不多,不要妄圖篡權,溫都爾汗折戟沉沙的教訓還不夠嗎?」

    孫教授憤憤地說道:「我是沒什麼本事,可你們這兩塊料除了有些倒斗的手段之外,也未必再有比我更高明的才能,平時誰聽誰的無所謂,我也不稀罕與你們相爭,但此次事關重大,務必要聽我一言,在沒有萬全的把握之前,決不能輕易觸發武侯藏兵圖機關。」

    胖子十分不屑:「孫九爺你口氣不小,除了倒斗手藝之外的本事,我看你也未必比得了,咱爺們兒可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熟,我隨便說出一樣來,你下輩子都不見得能做出來。」

    孫教授自負一生經歷過許多磨難,常有懷才不遇時之感,此刻話茬子說戧了,如何肯服?就問胖子除了摸金倒斗的手藝之外,有什麼事是他下輩子都做不出來的?

    胖子指了指我,對孫教授說:「您瞧見沒,這位胡爺,殺過人,殺過活人,而且還不是殺過一個兩個,人家說什麼了人家還不就是忍著?您手底下宰過活人嗎就敢宰我們胡司令面前口出狂言?」

    孫教授的表情一瞬間僵住了,萬沒想到說出這等勾當,吃一驚道:「怎麼?你你你殺過人?」

    ど妹兒也覺吃驚:「師哥,你真的殺過人喲?殺的是是哪一個?」

    我被眾人的眼光看的身上發毛,只好解釋說:「決不是你們想像的那種謀殺,我在前線的時候,槍林彈雨真刀真槍的一仗接一仗打下來,還能不在槍底下撂倒他三五個敵人?如果宰戰場上我手軟不殺人,我和我的戰友們可能早就永垂不朽了。」

    我知道死亡是怎麼回事,既不覺得恐懼也不覺得刺激,血與火的洗禮使人更懂得尊重死亡與生命,所以我從來都不想主動做送死的事情,但如果不取出藏在地仙村的「丹鼎」,南海蛋民多玲就只有死路一條,現在我不得不選擇把腦袋別褲腰帶上,全當這條命是白撿來的,打算冒死去找「武侯藏兵圖」的「生門」。

    孫教授道:「好,既然你有把握,咱們放開手腳去做就是了,我和你一同進去,讓她們兩個女娃留在墓門前等著。」

    我點了點頭,正要告訴他和胖子進入「空亡」前須做哪些準備,shirley楊卻突然上前問道:「教授,你臉上怎麼會有屍斑?」

    註:海底眼——秘密、機密,暗指外人絕不會知道的底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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