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步走到門口不料剛好有一群集體參觀的學生進來把門前的走廊擋了個嚴嚴實實等我撥開眾人下到一樓大廳已然尋不到那人的蹤影了。
我喃喃自語地罵了一句真是見鬼了剛剛那個人好像在哪見過可偏偏想不起來隱約有種預感對方也是衝著從湖南運來展覽的幾件文物而來。
正當我出神的時候艾紅軍從後邊趕了過來大聲說:「怎麼了連長?看見誰了?搞得和丟了魂一樣。這回你可不能說走就走了等我下班了咱喝酒去。」
我怕艾紅軍嗓門太大影響了其他人就把他拽到自然博物館門外隨便聊了幾句。我說:「愛搗蛋你怎麼當上公安了?就你這大炮筒子似的嗓門離著二里地就把賊都嚇跑了。」
艾紅軍笑道:「我們分局領導還就看上我嗓門豁亮了鎮得住呀。上次聽別的戰友說你快出國了?看來咱國內都招不開你了真打算出去投機倒把啊?」
我說:「國外哪有投機倒把這麼一說?我也不是出去當二道販子咱是彈性生存看什麼合適就做點什麼。你穿著制服在博物館裡晃悠什麼?現在沒當班?」
這麼一問才知道原來艾紅軍老家是湖南的從部隊出來後被分到天津參加工作由於工作繁忙一直沒空回家探親。這次湖南省的一批文物來天津展覽隨同而來的工作人員中有個姑娘是艾紅軍的親妹妹艾小紅所以艾紅軍才特意抽空過來看看她。
我心裡一琢磨:老艾這豈不是有現成的後門可走?就趕緊對艾紅軍說:「喝酒的事得先放放了現在我這有件急事你得想辦法幫我走走後門。」艾紅軍說:「咱們之間提什麼幫忙有什麼事你儘管說除了借槍借我腦袋都沒問題。」
我說:「誰說找你借槍了?是這麼回事你嫂子是美國人你知道嗎?別看跟咱中國人長得一樣也是咱中國人民的老朋友了可實際上是啃洋饅頭長大的說白了就是一老外。他們那些老外最喜歡看咱們中國的古董。據說咱這展出的那口漢代銅爐在好幾代以前是她家祖上收藏之物所以特別有感情一看見就眼淚汪汪的。」
艾紅軍插口道:「連長你都結婚了?我可連杯喜酒都沒喝……」
我說:「你別打岔暫時還沒結婚呢等結婚時肯定少不了請你喝酒。想喝喜酒嗎?要真想喝喜酒你就得幫忙因為你嫂子說了她想在近處仔細看看這件古物我要是滿足不了她這點小小的願望她就跟我掰f。你說我也老大不小了找個媳婦兒多不容易。」
艾紅軍面露難色:「這些湖南省的文物都鎖在陳列櫃裡我又不是這單位保衛科的人手裡也沒鑰匙。何況這都是國寶啊咱普通老百姓哪能想看就看、想摸就摸外國來賓也沒這待遇啊。不過連長你別著急我找我妹子問問說不定她能找個機會帶你們看看。」
艾紅軍說完就把他妹妹艾小紅叫了過來介紹我們互相認識我一看這艾小紅以前做過解說員說話細聲細氣普通話很標準怎麼看也不敢相信跟他哥是親生兄妹。我先套了幾句近乎便問她能不能走走後門打開陳列櫃的櫥窗讓我們到近處看看那些文物再拍幾張照片研究研究。
沒想到艾小紅卻毫不為難一口答應下來:「沒問題不過這次運到天津的都不是真品而是由專家按一比一比例仿製的贗品專門供展覽使用。按有關規定一級文物都保存在特殊的倉庫裡不會輕易搬動看看贗品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白天不方便晚上我和值夜班的打個招呼從後門帶你們進來參觀。」
我一聽是贗品不由得好生失望那些真東西可能都嚴密封存在地下珍寶庫中若無特殊機緣這輩子恐怕都無法見到了當時就斷了這個念頭。可艾小紅又說:「雖是仿造的但都是出自專家之手細節一絲不差和真品幾乎沒有區別連上面的裂痕都一模一樣。」
我轉念一想我們特地來看這丹爐主要是想看看爐壁上的幾幅煉丹圖也許其中會有古墓金丹的線索如果仿製品足能以假亂真其上的紋繪鏤刻自是完全相同就如同實物的照片一樣應當值得一觀。於是和艾小紅約定今天晚上十一點在自然博物館後門碰頭。
艾紅軍尚有工作要忙囑咐了艾小紅幾句便和我匆匆話別騎著白行車去了。我在博物館大門等到shir1ey楊回來把遇到以前的戰友晚上可以走後門進來參觀的事對她簡略一說她自是十分高興可一聽說看的是贗品也不免有幾分失望。
當晚我們依約來到自然博物館後門。這是一條狹窄冷清的街道深夜裡寒風正勁吹得枯樹枝咯吱吱作響整條街上沒有一個行人。
我敲開了門艾小紅裹著軍大衣拎著很長的一支大手電筒將我和shir1ey楊接了進去。整個自然博物館裡靜悄悄的主樓裡的燈全黑著外邊的門房裡有一個值夜的老頭事先已經打好了招呼問他拿了一串鑰匙就直接來到門前。開鎖進了大廳裡面是黑燈瞎火的標本展覽室。大廳很寬敞每走一步就有空曠的回聲傳出。艾小紅打開手電筒向四周照了照那些被製成標本的各種昆蟲和野獸都永遠保持著一個凝固住了的姿態白天看著倒沒什麼可是在黑夜中確實顯得有幾分恐怖。
艾小紅似乎有些害怕轉頭對我說:「晚上和白天的自然博物館還真是截然不同的兩個地方可能是太靜了我有些不太適應。」
這種寂靜而又詭異的氣氛我是再熟悉不過了而且我知道艾小紅不是本館工作人員裡面的環境和建築結構她並不熟悉便接過她手中的電筒走在前邊邊走邊對她和shir1ey楊說:「在這座大樓裡一樓是粽子二樓是明器不靜才怪呢。」
艾小紅不知我說的是什麼意思而shir1ey楊自然清楚低聲道:「別亂說這裡展覽的都是動植物模型標本又沒有人類古屍哪裡會有什麼粽子。」
我信口開河地說我認為動物標本應該也是一種「殭屍」在早期標本製作的過程中肯定吸取了很多製造木乃伊的經驗。而且生物標本中也囊括「人體標本」這一項只不過粽子標本不會詐屍也不會霉變。聽我祖父講在清代有位女性起義軍領叫「王觀音」她不幸被捕遇害後屍體就被外國人偷著買走製成了一具標本從海上轉運到英國展覽標榜是聖母妖孽的遺體利用洋人對神秘東方的好奇心來騙取錢財這種人體標本就是很不人道的與科普無關。
艾小紅聽我談論人體標本臉都有點嚇白了趕緊說:「胡大哥你千萬別再提這些事了我今天聽人說這座博物館裡有兩件標本很……很邪門你要不是我哥的戰友我在晚上可真不敢帶你們進來。」
我和shir1ey楊都覺奇怪什麼標本要用「邪門」這個詞來形容?艾小紅停下腳步指了指大廳盡頭的一個玻璃櫃子:「就在那座展櫃裡有一隻白蝙蝠的標本。」
我奇道:「白蝙蝠確實比較罕見不過世上並非沒有怎值得大驚小怪?不妨說來聽聽讓我分析分析是真是假。」
shir1ey楊對艾小紅說:「博物館裡的藏品多相關的故事和傳說自然也是很多有些事情傳得時間久了難免會失真變形是不必當真的。」艾小紅說:「大概是我太膽小了我也是今天聽招待所旁一位老太太講的她說自然博物館裡有只白蝙蝠標本是在解放前由一位山民捕殺到的……」
她說的這件事我也曾有過耳聞。傳說當時經常有小孩失蹤老百姓以為是有「拍花子」的拐賣小孩都不敢輕易讓孩子們出門玩耍誰知附近的小孩仍然是接二連三地失蹤使得家家關門閉戶惶惶不可終日。
後來村裡來了個腰繫白絛的老者他說小孩都被「藥叉餓鬼」吃了那餓鬼吃了許多小孩;就要化成*人形投胎了。方圓百里內的大肚子孕婦都有可能懷的「鬼胎」如今沒辦法了只有拿藥墮胎死胎都要扔到山裡。
解放前的人們都迷信思想嚴重頓時信以為真愚民愚眾從者無數到處逼著孕婦喝藥墮胎又把死胎扔進一個山溝裡害了不知多少無辜性命。
在山裡有個獵戶一天追趕一隻白兔迷路鑽進了一處山洞見洞中白骨森森正驚慌失措之際見洞穴深處白影閃動他當即以手中獵叉擊刺竟然刺死了一隻灰白色的老蝙蝠從那以後附近再沒丟過小孩。
有人說這隻老蝙蝠是混沌初分時天地間一股惡氣所化專要吃人又化為老者在市上妖言惑眾騙老百姓用藥墮胎扔進山裡供養它。肯定是觀音菩薩顯靈讓白兔引獵戶進洞為民除了此害可見佛天甚近真是救苦救難否則若無佛法周全憑他區區一個獵戶怎有本事殺得了那洞中的老妖?而那獵戶得了白蝙蝠屍體其事跡被廣為傳播當即便有幾個洋人來使錢買了回去製作成標本放在了天津的博物館中一直保存到了今天。
這種傳說在卜成裡能有八成都是虛的可能獵戶捕到白蝙蝠轉賣到外國人手中製成標本是真其餘的皆不可考證了多半是傳來傳去越來越不靠譜的野談。
我走到近處用手電筒照了一照白蝙蝠標本完全看不出它活著的時候曾是個吃人的魔君。我正想招呼艾小紅也過來瞧瞧別這麼疑神疑鬼的卻忽聽頭頂上有腳步聲傳來。艾小紅聞聲吃了一驚嚇得險些趴在地上:「老蝙蝠精真活了!」
我腦中忽然有個念頭一閃立刻想起白天看見的那個背影招呼shir1ey楊和艾小紅道:「二樓有飛賊……」話音未落我已搶先衝上樓去但二樓的門鎖卻被鎖著鑰匙還在艾小紅手中我只好舉著手電筒從玻璃窗外往裡面亂照。
黑暗中果然有條人影正蹲在丹爐附近他猛然見到我在門外也吃驚不小扭頭就跑向窗邊從窗台上爬了出去。這時艾小紅和shir1ey楊也跟了上來急忙取鑰匙開門。
我迫不及待地推門人內見窗戶敞開著冷風呼呼灌進屋來而那人逃得好快早已消失在了夜色之中。我們眼見是沒處追了只好關上窗戶在四周看了看所幸並沒丟什麼東西而且都是仿品真損壞丟失了也不打緊。不過我初次看到這些展品時由於距離稍遠都誤以為是真東西了這博物館又沒什麼嚴格的安全措施難怪會有人打這批古物的主意。
我對艾小紅說:「既然沒什麼損失我看就不用告訴警察了做賊之輩最是心虛此番受了驚動肯定再也不敢來了。」
這時shir1ey楊在地上撿起一本紅色塑料封皮的筆記本。這種筆記本很常見大多是單位裡下來使用的印著工作記錄的字樣可能是那飛賊走得心急慌亂中丟在地上的。
我從她手中接過這本工作記錄翻開看了看只見第一頁上寫著主人的姓名「孫學武」。我在口中念了兩遍問shir1ey楊道:「孫學武是誰?這名字好像在哪聽過你有沒有印象?」
shir1ey楊說:「老胡你忘了這是孫教授的名字那位經常走村串寨收集龍骨天書、研究古代符號與文字的專家孫教授。他深夜時分到自然博物館來做什麼?」
我對孫教授沒什麼好印象冷笑道:「這老賊被我抓了個現形看他以後還有什麼面目說我是倒斗的……」說著話隨手翻了翻那本工作記錄竟然越看越是驚心動魄無價之寶秦王照骨鏡的圖形赫然繪在當中。